这一期的北大84级“拔丝学堂”讲座，已经预约很久。主讲嘉宾是一位北大84级的校友。
聂小东，江苏扬州人，现居加拿大多伦多。1984-1991年在北京大学法律系读本科与硕士。2001年学佛，2011年皈依。2017年出版《围炉——中华文化与智业文明》，对人类社会的根本问题与未来文明的发展方向提出系统论述。2018年开始环宇拜愿，以三步一拜的方式祈愿人类实现智业文明的社会理想。目前三步一拜累计里程已经超过一千公里。
本期讲座的文字和图片由聂小东提供，音频由北大84级校友李育红制作，罗新最后编辑成文。
一个北大人的天下情怀
聂小东
今天名义上叫讲座，实际上就是一起聊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一方面，可讲的东西很多，也都是现成的。一次交流不可能面面俱到，就随兴之所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讲到哪里就在哪里了。另一方面，佛教讲究“心无挂碍”与“应心直出”。如果刻意准备，就是心有挂碍了。所以，就心里有什么感应，就直接表达出来，说完了就拉倒。今天这个讲座的缘起，要追溯到三年多前。2018年环宇拜愿开始不久，罗新同学提议，在拔丝大群办一个讲座，介绍一下为什么要环宇拜愿，整个活动的计划是什么。但是我觉得，环宇拜愿持续时间长，要二十一年多；挑战难度大，要走遍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和地区；拜愿方式非常艰苦，要在路上三步一拜相当于地球半径的距离，也就是6372公里。这个使命能不能完成，我虽然很有信心，但确实也没有把握，因为很多事情还没有经历，不知道会怎么样。如果一开始就大张旗鼓地说，我要怎么怎么了，结果走不下去，就会成为笑话。所以，我就跟罗新约定，等环宇拜愿满一千公里的时候，有那么一些经历了，再回来跟同学们报告。今年的7月19日，在美国缅因州的波特兰，环宇拜愿完成了第334站拜愿，三步一拜累计里程达到一千公里。最近一次拜愿是9月2日，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完成了第349站拜愿，路上跪拜的总里程达到了1047公里。所以，前些日子就与罗新联系，兑现三年前的承诺，来办一个讲座，跟大家作个汇报。这就是这一次讲座的缘起。再来说一下讲座的题目。《一个北大人的天下情怀》。北大人可以理解，不去说它了。天下情怀这几个字，来自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个思想最早是顾炎武提出来的，后来梁启超把它提炼成了现在标准的八个字。在顾炎武的《日知录》中，有人问亡国与亡天下有什么区别，顾炎武说，一个国家改了国号，换一家姓氏来当皇帝，就叫亡国。一个社会仁义道德不能推行，有权有势的人“率兽食人”，人与人之间也相互残害，就叫亡天下。保国这件事，是君主大臣与那些拿国家俸禄的“肉食者”们要考虑的。至于保天下，即使低贱如普通百姓，也负有责任。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多少有点迂腐与落伍。不过，用它来形容环宇拜愿的初心与使命，还是比较接近的。由于环宇拜愿采用三步一拜的形式，加上我本人是佛教修行者，一般人很容易把这件事看成是个人的修行。尽管这当中确实有修行的效果，我自己也从环宇拜愿中获益良多，但这件事本身与宗教信仰无关，它与天下兴亡有关。所以，借着讲座的题目，也把这个问题做一个简单的说明。好，言归正传。今天跟大家聊天的内容，主要是两个方面。一，天下怎么了。二，情怀这几年。人类社会正在经历剧烈而深刻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是人类的生产与生活方式正在发生革命性的变化，它标志着新文明正在诞生。铁器与牛耕的使用，导致了农业文明。蒸汽机与电力的使用，催生了工业文明。互联网、人工智能与基因技术等，正在全面颠覆我们原有的生产与生活方式。它的性质已经不是第几次工业革命所能描述的了，它标志着一种新文明——智业文明正在诞生。新文明诞生的意义在于，思想意识形态与社会制度体系都会随之而产生革命性的变化。农业文明的思想意识形态，是体现等级关系的天子与臣民的思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到了工业文明时代，就比较推崇民主、自由与平等的理念。新的文明需要有新的思想意识形态与社会制度体系与之相适应，需要先知先觉者观察总结，并进行思想启蒙。这个变化目前还在初始阶段，但是像脑机接口这种技术，已经让我们感受到了变化带来的震撼。这些直接应用于人类自身的技术一旦普及，其意义可以与直立行走导致人类诞生这样的事件相提并论。从这个层面来说，人类就将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了。人类自身的颠覆性变化，会给现有的人际关系，对婚姻、家庭、伦理、法律规范产生巨大的冲击。墨守陈规或对抗改变没有出路，如何变革也需要提前思考，积极引导。我们这个社会，一方面高速发展，另一方面社会矛盾越来越尖锐。狄更斯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北大中文系的钱理群教授说，现在的社会没有真相，没有共识，未来的发展没有确定性，这些都是社会呈现病态的表现。社会病了，我们每个人都能够感受到。病很多、很杂、很乱，理不清头绪。一波又一波的社会改革措施，似乎起了一些作用，但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有一些是按下了葫芦起了瓢，老问题还没有解决好，又出现了新问题。知道社会有病，想要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案，但总有一种斗大的馒头无处下口的感觉。所以，大多数人在现实面前，感到迷茫、无力，甚至绝望。天下病了，不是今天才生的病，而是它一直就有病，从没有治好过。纵观人类社会的历史，毕竟乱世居多，治世较少。所谓的开明盛世，往往也是昙花一现。而不管是乱世治世，普通百姓都是各种苦难的承受者。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与此同时，文明更替、社会巨变，让人猝不及防，产生了许多混乱，进一步加重了原有的病情，而且还产生了新的社会病。治病需要弄清楚病因，最重要的是找到病根，从根本处下手。人类社会的种种病，有许多病因，且属不同的层次。但从根本上来说，主要是两个东西。首先，一切社会问题的总病根，在人类目前玩的这个“游戏”本身。幸福与完善是人类的根本目标，经济、科技、文化、民主、法治、伦理等，都是实现这个根本目标的手段或者工具。但是，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明明本末倒置了，却自以为很崇高很伟大。人类自己是一切社会活动的最终目的。如果人类自身没有变得更好，甚至还堕落了；如果社会没有增进幸福，反而日益不宁了，一切经济与科技的进步，都将失去意义。便也说明，与此相关的思想观念与社会制度存在严重的问题。《围炉》在讨论民主制度时打过一个比方，说明它只是一个游戏规则而不是游戏本身，不能单纯地用是不是民主来衡量判断事物。如果一个犯罪集团用民主的方式来决定抢东面的银行还是西面的银行，不会因为他们实行了民主，就改变了犯罪的性质。人类社会的问题，与上面的例子有相似之处。几千年来，我们主要的不是从根本目标出发去追求人的幸福与完善，而是追逐利益，更直接地说是追逐财富，玩的是一场以财富为核心的游戏。对这个问题有两个认识。一方面，财富很重要，是人类幸福与完善的基础。但它不是根本目标，它只是手段或工具，不应当居于游戏的核心地位，否则就会产生各种各样无法解决的社会问题，历史已经反反复复地证明了这一点。另一方面，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人们的生存还没有得到完全的保障，把追逐财富当作游戏的核心内容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不能因为过去一直如此，就认为它理所当然。所以，我们看到这个游戏产生了严重的社会问题，古往今来不断有人通过变法、改革甚至革命，试图解决这些问题。但所有的变革，都只是去颠覆利益的主宰，或建立新的游戏规则，而不是改变以追逐财富为核心的游戏本身。由于游戏还是那个游戏，所以，不管谁来当家做主，君主或者民主，也不管游戏规则如何变化，原有的社会问题都会换一种方式，换汤不换药地再次呈现，这就是人类社会几千年的历史写照。因此，如果游戏本身有问题，规则再合理再科学也无济于事。德先生也好，赛先生也罢，哪个先生来了也没有用。人类不改变以追逐财富为核心的游戏，社会问题永远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对这个总病根的认识非常重要。唯以如此，才有可能回归幸福与完善的根本目标，构建包含财富等内容在内的游戏平台与机制，使人类社会真正走上良性发展的道路。社会发展到今天，有两个趋势值得注意。一方面，科技进步让财富游戏固有的病症进一步恶化，用病入膏肓来形容亦不为过。如果任其发展，人类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另一方面，科技发展特别是人工智能的运用，将部分甚至全部替代人类现有的劳动。在这个时代，回归以幸福与完善为核心的社会实践，已经既有必要，也有了可能。其次，许多社会改革不能取得预期成效的主要原因，在社会生态。任何事物的产生，都有它相应的土壤与环境。解决社会问题，不能头疼医头，必须注重营造新的社会生态。比如说，屋子里有一堆垃圾，滋生了蚊虫。要解决问题，不能只是用灭虫剂杀死蚊虫，把屋子打扫干净，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所在。社会生态的培育，关键在两个方面。一是机制，二是平衡。机制是关键。没有机制，思想只能影响小众行为，规范就会是刻板的条文。一个好的机制，应当拓展人性善的天空，去除人性恶的土壤。知见主导着精神世界，利益主导着物质世界，实践只是被认识引导、利益驱动的具体表现而已。知见机制与利益机制，决定了人类往哪里去，是一切机制的重中之重。与此同时，就像自然生态一样，社会生态也要保持生态平衡。平等与差别，自由与能力，底线与方向，公与私等，对这些基本问题的认识，需要进一步完整与深化，不能只强调其中一个方面，需要统筹兼顾，协调发展。时间关系，不能展开来充分谈这些内容。有两个文献，大家可以参考。第一个是全面系统论述的《围炉——中华文化与智业文明》，2017年在台湾出版，后来在大陆印了一部分赠阅版。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我助手的微信，15190448577，说明想阅读《围炉》，我会安排免费寄书，邮资到付。第二个是提纲挈领的《本来宣言》，环宇拜愿满一千公里时，在美国缅因州波特兰发表。除了对《围炉》的思想进行提炼，还增补了原书没有发表的一章《益市》的内容。可以在我的微信公众号“环宇拜愿”，或围炉网站weilu.org查阅。对于没有时间阅读《围炉》原著的人来说，可以通过《本来宣言》来了解《围炉》的主要思想。围炉思想最早成形是2012年，2015年底至2016年初撰写了《围炉——中华文化与智业文明》，2017年在台湾首次出版。2014年我还在家乡扬州成立了围炉教育基金会，想推动一些事情，但是不成功。学佛这些年来，我已经基本不用逻辑思维了。遇到事情，主要是让心清净，就会有些启示自己到脑袋里来。《围炉》就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写成的，所以一开始我不愿意署我的名字。但是出版社不同意，说这关系到权利，也关系到责任与义务。最后，就用了“小东”而不是全名“聂小东”，就有这么一个因素在里面。扬州的围炉教育基金会没有成功，这件事陷入困顿，就去净心打坐。于是得到了一个启示，说我应该去世界各地三步一拜，来祈愿人类回归幸福与完善的根本目标，祈愿思想交流与融合，祈愿人类社会走上良性发展的道路，从而顺利地进入新的智业文明。从定的状态中出来的时候，这个启示让我大吃一惊。因为这太难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但是后来几次在定中，这个启示一再清晰而明确地出现，我就知道这是我的使命。环宇拜愿要三步一拜一个地球半径的距离，让至诚的祈愿通达地心，从而遍及地球的每个地方。总里程6372公里，到达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和地区，需要二十一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这种做法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其实是相通的。我们的文化中有两个重要的思想，一个叫至诚，《中庸》说，唯至诚，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矣。一个是愚公移山的精神，就是不投机取巧，老老实实下笨功夫。古语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环宇拜愿三年半下来，去了六大洲近五十个国家和地区的三百几十个城市，三步一拜的里程超过一千公里，旅行的里程已经有几十万公里。
所到之处主要是住民宿，这样可以自己做饭，能够节省费用。同时有机会与房东家庭接触，了解当地老百姓的生活，与他们交流对社会问题的看法，收获非常大，不是一般的旅游可以相比的。由于经费紧张，我住的地方基本上是当地最便宜的。所以多数在底层民众聚居的区域，条件简陋，环境较差，治安状况不好。但是，与底层社会的接触，让我看到了世界相对完整与真实的面貌，可以说深受触动。
我目前基本上是一个人在路上，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来独自面对，去亲自处理。困难很多，挑战巨大，但也是修行的好机会。这些困难与挑战，归纳起来大概有这么几个方面。第一方面的挑战，就是目前全球的疫情非常严重，给环宇拜愿带来了许多危险与障碍。新冠疫情爆发以后，环宇拜愿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把世界上疫情最严重的国家全部拜了一遍。去了印度、中国、美国、巴西、非洲、欧洲等地方。去年中国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二月份从加拿大回国，绕武汉拜了三圈，共33站34个城市。当时国内形势比较紧张，管控非常严格，很难找到住的地方，到处受到盘查，有时候跟从事地下工作似的，可谓举步维艰。后来，美国的疫情成了全世界最严重的，于是在完成中国的拜愿后，又到美国和加拿大，一路从阿拉斯加拜到佛罗里达。
在这个过程中，特别是在巴西，接触了不少得过新冠肺炎的人，也去过一些防疫措施不力而疫情非常严重的高危地区。有朋友问：难道你就不怕被感染吗？首先，中国的传统文化，像《黄帝内经》说，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孟子说，善养吾浩然正气。你心中如果存有浩然正气，像病毒这种比较邪一点的东西，就不容易侵犯你。第二，佛教讲相由心生，境由心生。外在的东西跟你内心的境界是相感应的，如果我们的心处于相对比较高的境界和层次，那个低层次的病毒，也是不能侵害你的。如果说前面这两点，很多人可能不以为然，那么第三个方面就有一些科学的依据了，也就是我觉得我的免疫力应该比较强。环宇拜愿走了六大洲这么多国家和地区，已经把各种环境都拜过了。每个城市999拜，这个手啊头啊，反反复复地在地上磨擦，跟各种各样的病毒啊细菌啊，不知道接触了多少回。再加上路上被狗咬，被各种虫子咬，身体都扛过来了，有了较强的适应能力。
世界上有一些国家的卫生条件是比较差的，非洲就不说了，印度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地方。都说恒河是世界上最强的病毒培养皿，当地人死了以后，烧剩下来的骨灰都推到河里。我每到大江大河都要喝三口水，但喝了恒河水就拉肚子。一开始自己还能够通过打坐调理，后来控制不住，一直不停地拉，被寺庙的师父送到镇上的诊所打了几针才止住。
拜愿刚开始还比较注意卫生，中途休息吃苹果会用矿泉水洗洗手。后来衣服被汗水浸湿了，手就在潮湿的衣服上面擦两下。现在连这些动作也省了，直接抓了苹果就吃。我们小的时候，农村有一句话叫做不干不净，吃下去没病，也许我也属于这种情况吧，但也把免疫力给培养出来了。
疫情爆发以来，在不同的国家之间出入境，做过几十次的核酸检测，结果都正常。感恩。第二个方面的挑战来自于人，特别表现在文化冲突方面。在日本仙台的时候，在一个公共汽车总站，看不懂线路图。正好有一个小学生女孩过来，就请她帮忙。小姑娘一边害羞地说自己英语不好，一边连连鞠躬说对不起。我赶紧安慰她，说没关系，然后继续琢磨路线图。几分钟后，小姑娘又跑过来，手里拿了两张纸。原来她到旁边的商店里，请人打印了一份英文版的交通路线图。那一刻，我深深地被她感动了。
印度的老百姓也非常善良，可能三步一拜这样的事情他们比较能够理解，因此在拜愿的过程中，总有人过来给你送吃的喝的。还有人过来顶礼，跪下来吻我的脚，也有人让我用手摸他们的头。
但是在有些国家，特别是伊斯兰教国家，阻碍非常大。他们认为你是异教徒，不允许你在穆斯林的土地上拜愿，有些人的反应还比较激烈。但不同的伊斯兰国家差异也比较大，像埃及与索马里的情况就有很大的不同。应该说绝大多数穆斯林是非常善良的，我跟他们也有比较深入的交流。在北马其顿时，晚上还去过他们的青年组织观摩学习。在吉布提拜愿的过程中，还有穆斯林兄弟一路跟着，暗中保护我。
在埃塞俄比亚拜愿时，正好赶上内战，拜愿的途中被持枪的武装人员抓了，押送到营地。所幸他们的指挥官会英语，跟他解释后放了我。这部分在电视采访的视频中有谈到，下面有链接，大家可以看，这里就不多说了。在路上还遇到过精神病患者被缠住，遇到流浪汉，遇到酒鬼要钱等等，都时常会发生。玻利维亚首都拉巴斯，居民基本上都是印第安人，家家户户养狗。我那天出门去拜愿时，被一群狗围攻，裤子被咬破了，腿上咬出了血。在前面提到的电视访谈中，我说了当时是如何处理的，没有去医院也没有打疫苗。在马来西亚拜愿，有一站经过树木杂草比较密集的地段，被无数的虫子一遍一遍地咬，可能中毒了，回来上吐下泻，折腾了好几天才慢慢调理好。在巴西拜愿有一站，拜愿途中感到大腿根部有虫子在咬，很疼。但是，我也不能在大街上当众脱裤子。所以，就忍着让它咬，当作修行了。回来一看，那个地方被咬得一点一点的，都咬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咬的。夏天拜愿，气温有时达到三十八、九度。地面是滚烫的，手摁上去烫得很疼，不能超过一秒钟。在那种环境之下拜愿，对体力与意志都是考验。
与炎热相对的是寒冷，特别是在低温的雨雪中拜愿。我曾经在北极圈上的格陵兰岛拜愿，也在北极圏以北三百多公里的挪威特罗姆瑟拜愿，都是零度左右的雨雪天气。在格陵兰岛拜愿时，当地老百姓打电话告诉了警察，警察就过来关心。也告诉了电视台，电视台后半程一直跟着录像。这一站的终点在市区，结束的时候周围的市民都过来关心帮助。一个商店的兄妹，赶紧把我引到他们店里，热咖啡给我喝，然后又开车把我送回住处。但是在特罗姆瑟的时候，也是零度左右的雨雪天气，就遇到了非常危险的情况。特罗姆瑟是极光圣地，城市很小。这一站的拜愿终点在郊外，附近有一个公交车站台。但是西方国家，特别是像特罗姆瑟这样的小城市，公交车的间隔比较长。拜愿的时候，虽然气温低，又有雨雪，全身湿透了，很冷，但由于一直在运动，这个冷还能够经受得住。等完成了拜愿，去站台等公交车，也就是十分钟左右，冰冷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浑身冻得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一切修行的功夫都用不上，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就感觉到快要不行了。所以，当公共汽车来的时候，司机看到我这个情况大吃一惊。就跟车上的乘客商量，要把这个人立即送到医院去，下面几站都不停车了。我就告诉他说没事，上了车就好了。虽然经历了极端的天气，身体当时达到了极限，但是回到住处以后，洗了澡打个坐，问题就统统没有了。所以拜愿三年多，除了因为被虫子咬了中毒呕吐腹泻等以外，平时的这些感冒啊发烧啊，都是没有的。感恩。
（身上的行头都已经破旧）
拜愿的一些情况，在环宇拜愿达到一千公里时，波特兰媒体中心与纳加洛克佛教中心做了一期专访，叫《A Prayer forthe world为世界祈祷》，我加了中英文字幕，发在了微信公众号“环宇拜愿”上，Youtube上也有，大家可以看一看。（电视采访：为世界祈祷）此外，环宇拜愿每一站的经历都记录在环宇拜愿纪行中，围炉网站weilu.org和微信公众号“环宇拜愿”都有收录，大家也可以去看。答：环宇拜愿的挑战很大困难很多，刚才说的是大的方面，小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可谓五花八门，甚至莫明其妙，都是一个人去面对。老实说靠一般意义上的坚持，是不可能坚持下来的。佛教说一切法得成于忍，《围炉》在讲忍的人生境界时总结了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叫忍不住，于是经不住诱惑，铸成大错甚至犯罪。第二个层次叫忍得住，有毅力能坚持，能把握住自己。这当然很了不起，但往往付出也比较大，而且也还在起心动念的范畴。第三个层次叫不须忍，佛教叫三轮体空，不执着于与忍相关的事，不执着于要忍的觉受，也没有要忍的这个人。换句话说，就是心处于空灵的状态。这个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需要在实践中磨炼，需要多多少少证得一些空性。另外，韩愈在解释仁义道德时说，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乎外之谓德。什么叫足乎己无待乎外呢？就是一个真正有德的人，他内心的满足，不依赖于外部的反馈。比如说我今天讲座，有人说小东讲的挺好，我听了很开心。有人说你讲的拉拉扎扎没有条理，我们都快瞌睡了，我听了以后心里感觉都不舒服，感到难过，这个就叫做待乎外，因为内心的喜怒哀乐是受外部环境影响的。足乎己无待乎外，就是说内心的平衡，内心的满足，内心的喜悦，是由于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能够自我满足，不需要通过别人的肯定来给我力量，就叫足乎己。一件事情真要想走得远走得久，归根到底来说还是需要足乎己。一个人真正的平衡、安定、幸福与满足，最终还是要来自于他内心对自己的肯定。这样你才能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像孔老夫子说的，六十而耳顺。因此，环宇拜愿能够走下来，一方面要归于心处于空灵的状态，另一方面在精神上要足乎己无待乎外，才能够一直往下走。答：我目前没有属于任何佛教团体，虽然参访过很多师父，但是从来没有正式拜哪个人为师，仪式上有依止某个师父去履行一个皈依，但是没有成为他座下那种有点接近于人身依附的弟子。答：任何事情都是有层次的，不同的层级，境界不一样，说法不一样，形式也不一样。对于佛教修行来说，也是有不同的次第。不同的阶段，做法也不同。佛教讲修行有四个条件，叫法财侣地。法是说要听闻到真正的佛法，而不是那些假借佛法的名义，打着佛教旗号的一些不究竟的东西。财是指需要有一定的经济条件，衣食无忧。侣是指有一帮好的同修，大家一起修行相互促进。地就是有一个合适的地方，能够安居。但是我个人觉得，这个对于初学者来说是很重要的。过了一定阶段以后，修行应该是一件相对孤独的事情。人生的很多事情需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我们的生死，特别是死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上路，再爱的人，再舍不得的人都不可能陪着你。修行也一样，有很多东西需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才能真正过关，才能有真正的受用。像释迦牟尼佛时代的修行，就是兼顾了这两种方式。平时大家各自去修行，有的人住在墓地，有的人住在树下，有的人到各个地方去行脚乞讨。到夏天的时候，大家都到释迦牟尼佛所在的精舍来聚集，叫结夏安居，住在一起听佛讲经，进行交流，互相印证。这两者其实都是需要的。问：你现在是作为个人修行来进行的，如果有更多的人参与，应该会功德更大，效果更好？答：曾经有人建议，环宇拜愿到每个城市后，可以让当地人来参加，特别是佛教徒一起来拜愿，这样影响会更大。这个建议很好，也非常有道理。但是我现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少用逻辑思维方式了，更多的是静下心来，用清净的心去感应。虽然说环宇拜愿是一个大愿，但在我的内心，并没有任何必须要实现的具体目标，所以我的内心没有非要怎样不可，没有任何负担。之所以没有这个采取大家建议的这种形式，主要是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因为自己的心静下来以后，觉得目前还不需要这样。与此同时，也不希望搞得影响太大，扰了我的清净。第二个方面关系到一个认识，就是对过去这几千年济世度人的方法，有一点不同的看法。中国传统文化，乃至世界各地的宗教，在济世度人方面，其实是走了一条比较相似的路。这条路儒家总结得比较清楚，就是所谓的修齐治平。个人先修身，把自己修好了，然后带动家庭，再带动一方，最后把天下都给带动了，给改变了。从一人一世界的层面，这当然是没错的。从现实世界的角度，看起来也合乎逻辑。但是坦率说，人类社会的问题，几千年来都未曾有效地解决，跟这个范式存在致命的缺陷有关。而实际上，人类过去的历史已经证明，从来没有发生过修齐治平这样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一个人，自己修身成功了，就把天下给平了。不要说普通人，就是像释迦摩尼佛、耶稣、孔子、老子这样的人，他们最后也没有能够平天下。中国传统文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念，叫大道循环往复。所谓循环往复，就像是一个圆圈，我们先从左边绕过去，再从右边绕回来，回到起点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就叫循环往复，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修齐治平的问题，是只描绘了大道循环往复的一边，也就是个人怎么通过修身去影响社会的。但是反过来，社会是如何影响个人的它没有说。而这一边同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古代的思想家宗教家，都是通过传播思想，给你讲道理让你相信，进而改变个体的行为。并希望通过传播得广泛，相信的人越来越多，来达到改造社会的目的。但是这种模式的力量，是有局限的。我们来看从社会到个人，举个例子说，政府颁布了一个新的交通法规，从9月6号开始正式实施，所有人都必须按新交通法规来执行。这种从社会到个人的制度手段，对于个人行为的影响是全面而且立竿见影的。相比之下，思想如果没有机制保障，没有变成社会制度，就只能影响小众的人群。如果与制度发生冲撞，就可能会不堪一击。问题还在于，从个人到社会的修齐治平所承载的理念，与从社会到个人的制度机制所体现的精神，往往背道而驰。于是，小时候家长老师教育的东西，自己走上社会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而读书无用论的出现，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了社会的这种扭曲。从社会到个人这一边的循环，也有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我们举个例子，来比较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所采用的不同的方式。比如说我们现在用的手机，里面集成了很多高新技术甚至黑科技。但是作为用户，我们不需要先懂得这些技术才能买手机，我只要会用就可以了。但是在社会科学领域，特别是思想行为方面，我们总想让受众理解、明白、接受。坦率说这个很难，这也是很多社会实践难以取得成效的原因。宗教明白这个难处，他们说不明白没关系，相信就好了，照着做就成了，只是他们仍然没有制造出”手机“产品。环宇拜愿之所以没有走传统的道路，就是觉得不需要让每个人都理解新思想、新制度、新机制内在的道理是什么。我们需要的是造出一个一个的“手机”来，让人们愿意用就可以了，让人们受益就好了。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明白你的思想，明白思想背后的逻辑、机制甚至境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社会改造如果有了“手机”这样的理念，很多事情推广起来就会更加容易一些。所以，环宇拜愿目前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推广围炉的思想，也没有笼统地让更多的人参与，而是在等待机缘。希望将来有若干个类似于手机这样的社会机制产品出来，影响带动整个社会大众。我相信，会有其他人来承担这方面的使命。问：环宇拜愿是如何选择拜愿的地方的？跟当地人交流语言问题怎么解决呢？环宇拜愿的地方，主要是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人口相对密集的城市或者都市圈。联合国有一个名录，是人口在30万以上的城市或都市圈，一共有1700多个，这个是环宇拜愿的主体部分。第二个部分是人口虽然没有到30万，但是比较重要的城市，包括一些国家的首都，和重要的历史文化名城。比如我在印度的时候，把佛教的八大圣地都拜了一遍，这些地方的人口多数都不到30万。还有著名大学所在地，比如牛津剑桥，人口只有10万左右，也会去拜愿。此外，对中国和美国有一些特殊的安排。我发愿把中国所有地级以上的城市都拜到，把美国所有州的首府也都拜到。中国中西部的一些地级市，美国许多州的首府，人口都不到30万。跟当地人的语言交流，主要是两种形式。如果对方能够说英语我们就说英语。如果不能说英语，就用谷歌翻译。虽然有的时候翻译得词不达意，但是总是比没有好。（补充说明：本次讲座后不久，我还是感染了新冠病毒，但一直以为是疟疾。在最艰难的时刻，幸得当地华人中医帮助，终于度过了难关。具体情况请看第352-356站环宇拜愿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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