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律师的造型指南

港片《毒舌律师》在院线上映一周，票房即破亿，并创造了香港地区票房记录。我们很难忽略《毒舌律师》中由黄子华领衔的生动丰富群像人物，以及ta们之间充满戏剧张力的人物关系，给影片带来的极强可看性和迭起的悬念。

本次陀螺电影独家专访了《毒舌律师》的服装与造型指导陈宝欣，她详细地为我们介绍了《毒舌律师》中一众各自鲜明，碰撞时又擦出火花的主要人物，其造型——也就是对观众来说最直观的视觉——是如何从无到有。除了演员精彩的演绎，人物造型一直是最能直观使观众“入戏”的重要因素。我们希望本文能让大家对影视中的服装与造型设计有更深入的了解。

以下是陀螺电影对陈宝欣的采访：

《毒舌律师》群像海报

本片正在院线上映

问：

对于一部律政题材的影视作品，在服装和造型设计上需要做什么样的准备？

陈宝欣：

我们需要知道现实中真的律师是什么样的。我们需要知道律师会穿什么，不会穿什么，或者说，他们怎么穿才能是“正派”的感觉，怎么穿才是“帮穷人打官司的那种律师”。

因为平常我们很少能接触到律师，所以准备工作也包括去现实中的法庭里面旁听，看看真实的法庭里面不同类型的人的穿着打扮。与此同时，我们也会研究2000年这个时期的时装和妆发，跟现在有什么不同。

问：

我想接着刚刚的问题问一下，因为您刚提到，比如说像律师穿的这些衣服，可能会让观众能看出有正派和反派的区别，这一点能详细说说吗？

陈宝欣：

当时看完剧本，我就想用颜色去区分好人和坏人。

我们给“好人”选了“中间”颜色，就是灰色，所以他们的衣服最深也只会是碳灰或者深蓝，不会是纯黑色。

然后我们给“坏人”选了黑色，让他们看起来有一种压迫感，这是最简单的区分。

演员在画面上其实远看就是一个色块，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画面整体的颜色。所以我希望可以用这些颜色带给大家构图上的感觉。

王敏德 饰演 董卫国，身着深色条纹西装套装

问：

您如何和吴炜伦导演沟通合作的？

陈宝欣：

第一天见导演，他就很详细地把他创作剧本的过程跟我说了。他想要真实感，不想要很时尚的东西。所以我们就按“怎样可以真实中带一些美感”的方向去做设计。导演放手让我去设计每一个角色，他只会跟我说每个角色的性格是什么样。

比如说谢君豪饰演的金远山，这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很有规矩；廖子妤饰演的钟念华很嚣张很酷。他大概给我们说了每个角色的感觉。他特别提到了王丹妮饰演的曾洁儿，导演主要想怎么才能把她塑造成跟之前很不一样的形象，或者说王丹妮自己真实的那个样子，所以她是重点。其它都放手让我们去做。

我觉得很幸运，当时我第一次跟导演讨论造型参考时，他就很喜欢，他是一个很直接的人，他喜欢就会告诉你，他觉得不对他就会提出来。我们第一次沟通，大家的方向就都很对。

只是有一点，因为王丹妮的角色一直被关在监狱里，同时在上诉，所以其实她在法庭上出现的时候，应该一直穿同一套衣服。但是导演跟我讨论，如果她每一次出现服装都一模一样，感觉前后没有变化，导演想给这个角色加一点感觉，就想从服装角度出发。所以后来我们就给她的服装加了一些东西，影片前期是穿比较轻，比较休闲的感觉，到最后一次出庭就是穿黑白色，你可以看到黄子华他们穿了黑色律师袍，里面有白色领子，这样会感觉是一个团队，会感觉他们态度上很认真对待，尤其这是最后的判决阶段了。其余的其实导演没有给我太多意见，放手让我们去做。

王丹妮 饰演 钟洁儿

问：

跟摄影指导是如何合作的？

陈宝欣：

明哥（注：《毒舌律师》摄影指导潘耀明）对颜色和质感都很讲究。《毒舌律师》是吴炜伦导演第一次执导长片，他在沟通上下了很多功夫，所以这些方面一开始大家都已经沟通清楚了，正式到现场没有对计划有太大改动。

明哥会给我们一些意见，比如他会希望王丹妮的角色后来几年的黑眼圈和头发的设计，要比之前看起来更有颓废的感觉，比如他觉得角色衣服可以更皱一点，更脏一点，也会提。之前我跟他合作，比如他觉得背景里群众演员的衣服太一致了，也会提意见给我。但在《毒舌律师》还挺幸运的，没什么太大问题，因为一开始沟通得很清楚了。

最后一庭那场戏，有很多特别厉害的律师旁听，只有反派女主角（就是廖子妤饰演的角色）穿了一身乳白色的衣服，在一片深色西装里面特别突出。虽然我们不会很重点拍群众演员，但其实他们一直在画面上对我们有很大帮助，所以每一场戏我们都有设计，给群众演员不一样的颜色，就会有一层一层的压力给到观众。

黑白对比 视觉效果尤其强烈

到了最后这场戏，我们一开始想好让背景的演员都是穿黑色，一开始没有决定给廖子妤穿全白，后来她坐到她的位置上，我们决定要给她穿全白的衣服，坐在画面中间，感觉会特别突出，反差更大。包括林保怡在观众席里也比较突出，他穿灰色，因为他是中立的那个。

问：

刚刚提到的这场戏，廖子妤穿的这件白色衣服，除了颜色之外，在其他方面，比如说像版型上，是怎么设计的？

陈宝欣：

你看到她穿的所有衣服，她的肩我们都垫厚了，以及她所有的衣服都是纯色的，单一颜色，面料也都是硬挺的，为的是让她走出来的时候就很有气势，即使她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就很有气势，很威风很有力量感。因为你知道其实廖子妤本身很瘦小，我们需要让她形象上强大起来，垫肩是很重要的。她都是穿一身纯色，一身黑或者一身红，我们希望她身上不要有杂色，因为纯色可以让她看起来比她的对手演员要更有气势，更硬气。

除了颜色，妆容和发型也很重要。发型设计的形状也给她带来一种“邪味”，妆容上我们给她设计了红唇，眼妆向斜上方拉并且拉得比较长，都是为了辅助塑造她的性格。这个角色的妆容在所有角色里，是比较讲究的。

廖子妤 饰演 钟念华：纯色西装 红唇 锋利眼妆

问：

黄子华饰演的主角，在整个影片里面经历了几个不同阶段，在每个阶段他的服装/造型设计有什么样的变化？

陈宝欣：

你平时看到的黄子华都是长发飘飘，很“不正经”的样子。

所以让他演这个角色，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给他换发型。我们把他的头发做得比较整齐，尤其耳后靠脖子那块的头发我们剪得比较整齐。一开始怕他剪了太干净的头发会显得太年轻，结果最后我们发现其实就是这一小个地方的改动，让他整个人形象感觉改变了，变成一个很年轻，多了一点活力的黄子华。

黄子华《毒舌律师》造型

他的角色刚进律师楼的时候，是站在权贵那一边的。所以我们想让他看起来精神一点挺拔一点，所以我们本来有准备一个肌肉内垫给他，后来他说他自己去健身，我们就把垫子拿掉了，以及那个时期他的西装剪裁就很合身，很多三件套，衬衣也很讲究，西装颜色上都是深色，深灰色深蓝色这样，而且衣服都熨得很直。

黄子华 《毒舌律师》定妆照

后期人物颓废了，服装方面设计调整就是把衣服做松一点，他自己站得也没那么直，整个人比之前“收”了很多，落魄了一些。他的服装颜色也变浅了，有一点心灰意冷的感觉，颜色有点尴尬，用那种看起来好像点穷困的灰色，衬衣就是最普通白衬衣，也没给他什么搭配了。整体像制服一样，上班的时候这样穿。

下班的时候他会把外套拿在手上，单穿衬衣，领带一直打得不好，松松的。他后期的这个造型就是很随意的感觉，他也很知道该怎么演，这个角色那时候跟其他律师对比起来有种“低了一个档次”的感觉似的，我们想要做出来的就是这个感觉。

《毒舌律师》后期 黄子华的“颓废白衬衣“造型

问：

杨偲泳在片中饰演子华的搭档，是一个很年轻的职场女性，对她的服装设计是怎么构思的？

陈宝欣：

做剧本的时候是有一个律师顾问在的，导演喜欢听一些真实的律师故事和细节，再想看怎么把这些内容带进戏里。我听律师顾问讲的是，女律师刚开始做律师的时候会很有精力去打扮，化妆穿搭；等做了两三年律师，工作变得很忙了，就会在外表上相对不那么讲究了。

所以你会看到杨偲泳（的角色）一开始认识黄子华（的角色）的时候，她穿得很讲究，很漂亮，有短的皮衣有裙子；

定妆照：杨偲泳 饰演 方家军 前期造型

后来她跟子华打官司输了，她很灰心，就穿一个松松的白衬衫和灰色西裤，随意扎起头发，她好像有一点点自我放弃，那时候就只是在公司里干一些内务的工作。后来她答应跟子华去打官司的时候，她就好像，整个人变得好职业，变我们就只给她穿黑白灰。

《毒舌律师》剧照

因为演员本身身材的特点，我就想用最简单的套装给她穿出来很专业很职业的感觉。偲泳本身自己的样子很有少女感，所以我们做她的妆容的时候，尽量帮她做得成熟一些，把眉毛调整了，整体上就是最简单的妆容和最简单的职业装，给她打造出很真实的职业律师的感觉。

问：

除此之外，王敏德和栢天男的很多服装给我的印象很深。除了让他们“显得很有钱”之外，你们还做了哪些工作呢？

陈宝欣：

Michael（王敏德）本来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白人的感觉，我很想给他做出外国人穿西装那种感觉。所以王敏德的服装很多是很实很深的黑色，亮亮的布料，即使只是单穿黑色也会搭配很亮丽的布料材质，要不就是有很明显的条纹。他不会穿成套西装，但是会做顺色搭配，领带就给他带来一种很富贵很嚣张的感觉。整体来讲穿得很讲究。

王敏德定妆照

我跟他聊造型的时候他就很喜欢，他说自己也好像很久没有试过这样的造型，他能把亚洲男生不太能留好的那种胡子造型留得很好看，有一点灰白的颜色，我觉得这个胡子很适合他这个角色的——好像是一个退休的坏人的感觉。

一开始我们想把他头发全部染白，但他的发型师说他的头发已经染过太多次，染不了，所以我们现在就做了灰白的感觉，搭配他很深色的衣服，我觉得最后他驾驭得蛮好的。他有一双会“放电“的眼睛，我们给他搭了一个有色的太阳镜，就更有痞气，更有蔑视旁人的感觉，你看他在法庭上也戴着。

《毒舌律师》花絮照

问：

而且他胸口还会放一个方巾，会有一些比较张狂的颜色和花纹，其实可能跟他角色的性格也是相匹配的。

陈宝欣：

对的你眼光很好，我们用了咖啡色和红色方巾，有危险、亮丽的感觉，就是想他显得嚣张一点，不一定是贵气，但是要让人感觉，他是个“大佬”。他穿起来就感觉这是一个讲究的人，没有特别让人反感。

栢天男的角色，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我就给他加了有白有黑，在中间地带的颜色，有一点好像很单纯的感觉。如果他上衣是深色，也会给他配上浅灰色配饰，虽然他感觉是个公子哥儿，但又带着一点单纯。

其实未呈现出来的戏份里，有一些在家里场景的戏，他穿针织质感的服装，感觉就是他在外面很厉害，是精英医生；在家里他其实是很软弱的一个人，尤其是在家族里，所以我给他穿软软的布料。

问：

在时代还原方面的，是如何考量的？

陈宝欣：

一开始我们按照2000年左右这个时期，去找资料，造型尽量往那个方向走。但后来导演说其实也不用太按这个年代感去走，只是不用太有“现代感”。

因为你看我们现在的西装，剪裁版型，已经跟那个年代有点不一样。我们尽量就把服装做好看，比如西装要合身，但不能像现在的流行趋势，短西装，或者裤脚很窄很短的西裤，最主要是追求舒服好看，并且没有2023年的感觉就可以。很幸运的是2000年左右其实有流行过灰色西装，正好我们设定“灰色的中间地带”，灰色是我们的主色，就带来了真实的年代感，又能和我们”一个好人，站在中间地带看事物”的故事主题和方向是契合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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