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梦推荐】反对言语性骚扰：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一种暴力

文｜茜茜

言语性骚扰指的是不受欢迎的、与性有关的言论。

2021年12月公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修订草案）》，明确了性骚扰的几种方式，其中包括三种典型的言语性骚扰：

具有性含义、性暗示的言语表达，展示或者传播具有明显性意味的内容，以及暗示发展私密关系或者发生性关系将获得某种利益。

除此之外，性别骚扰也经常被视为最广义的性骚扰，包括任何强化女性作为二等性别的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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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骚扰”这一概念最早由美国女权主义者、法学家麦金农提出。

她将性骚扰定义为“处于权力不等关系下强加的讨厌的性要求”（the unwanted imposition of sexual requirements in the context of a relationship of unequal power），其中包括“言语的性暗示或戏弄”（verbal sexual suggestions or jokes）。

她强调定义中的权力差异，并通过论证性骚扰是一种性别歧视（sex discrimination），使得性骚扰成立为犯罪，包括交换利益和敌意的工作环境两种类型。

显然，麦金农主要针对的是工作场合中男性上级对女性下级的性骚扰。

然而，21世纪初由潘绥铭、黄盈盈等人负责的三次社会调查表明，中国受访者报告的性骚扰主要发生在更为平等的关系中，利用职权发生的性骚扰数量很少。

尽管不能排除受访者缺乏相关意识、不敢报告等原因，但也可以看到中国人对性骚扰的定义可能与欧美不同。

此外，尽管性骚扰的大部分受害者是女性，但男性也会遭受性骚扰，而且同性之间也会发生性骚扰。

中国男性报告的言语性骚扰与女性基本持平，其中有超过一半来自于同性；女性也报告了10%到25%的同性言语性骚扰。

如果局限于从性别歧视的角度来理解，那么这些行为就很难被认可为言语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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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美国不同，欧盟国家更强调性骚扰对人格尊严的侵害。这样的定义扩大了性骚扰的范围，似乎也更容易得到认可。

然而，福柯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观点：原则上不应该在任何情况下制约性，因为性不应该被赋予特殊的意义。对强奸行为的惩罚不应该和任何其它肉体暴力的惩罚有区别。按照这一逻辑，言语性骚扰不应该被惩罚。

可是，我们真的能够脱离文化背景和道德观念，在真空中谈论性吗？

由于性与我们的身体如此紧密相关，因此掌控自己的性成为了一种基本的个人权利。即使只是言语层面的性骚扰，也是将一个人视为一个被动的性客体，而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

更新近的观点倾向于将性暴力与其它类型的暴力区分开。

世界卫生组织将言语性骚扰定义为一种无接触的性暴力，将暴力定义为“针对自己、别人或一个群体，有意使用力量或权力，导致或很可能导致受伤、死亡、精神伤害、发育不良或剥夺的威胁或行为”。

这一定义扩展了对暴力的理解。性的特殊意义可能是人为赋予的，但是性骚扰所造成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

尽管言语性骚扰不会对肉体造成伤害，却会给受害者的心理和人际关系造成负面影响，且这样的影响可能长期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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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性骚扰的问题不在于关于性的言论，而在于“不受欢迎”，在于违背当事人的意愿。

反对言语性骚扰和鼓励性自由并不矛盾，都基于承认人的性主体地位，尤其是女人的性主体地位。

女人的性欲望和男人同样正当。任何性别的人都有权利表达和追求性快感，也可以自由地选择性实践的方式，无论放纵还是禁欲。

性不局限于身体接触，在涉及性的言论等方面，也应当遵守知情同意原则。

美国国家性暴力资源中心（National Sexual Violence Resource Center, NSVRC）给出的建议是：尊重隐私，不预设别人的边界；在分享或发言前寻求许可，并让对方明白自己可以拒绝；学会接受“不”，谨记对方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拒绝。

如果你不幸遭受了言语性骚扰，首先希望你能相信自己的感觉。你可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明确地表达拒绝和不适，保留和收集证据，向有关机构举报或采取法律手段。

如果你担心可能遭受的后果而选择沉默，这也不是你的错。希望你能关注自己的心理状况。你可以向值得信任的亲友倾诉，以及及时寻求专业帮助。

如果你得知认识的人遭遇了言语性骚扰，并且你希望能够提供帮助，那么你需要根据对方的情况自行判断如何处理。

希望你能够相信对方，即使TA的讲述可能有一些混乱；希望你能不加批判地倾听TA的讲述、接纳TA的决定，适当表达你的同理心和支持；也希望你能够关心自己的心理状况，在需要的时候抽身，或者寻求支持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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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志愿者编写的《性骚扰与性暴力防治手册》中这样写道：

“我知道很多人的苦难无法被简单装入‘性骚扰’‘性侵’这样简单的名词解释中，但是命名，是让故事去魅去腐坏的方式。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碰触都是爱抚，霸道和强硬不是浪漫，征求同意不是不解风情。

“我们在给它命名的时候，我们在承认这样一种伤害存在的时候，伤害就只是伤害，不是无法承担的精神核弹了。”

那些或大或小的不适如今得到了命名——“言语性骚扰”。

它不只是“说说而已”，不是“开不起玩笑”，也不是“太敏感”或“太较真”。它是一种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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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Chan, M. et al. (ed.) (2014) Global Status Report on Violence Prevention.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Available at:

https://www.who.int/publications/i/item/9789241564793 (Accessed: February 20, 2022).

"Everyday Consent Sheet"(2018). National Sexual Violence Resource Center. Available at:

https://www.nsvrc.org/sites/default/files/2018-01/everydayconsent_onepager_508.pdf (Accessed: February 20, 2022).

Krug, E. G. et al. (ed.) (2002) World Report on Violence and Health.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Available at:

https://www.who.int/publications/i/item/9241545615 (Accessed: February 20, 2022).

MacKinnon, C. A. (1979) Sexual Harassment of Working Women: A Case of Sex Discrimination. New York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美）贝尔·胡克斯著，沈睿译：《激情的政治：人人都能读懂的女权主义》，北京：金城出版社，2008年5月。

骆东平著：《性骚扰纠纷解决机制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6月。

李银河：《中国女人的感情与性》，北京：今日中国出版社，1998年1月。

（美）麦金农著，王笑红译：《言词而已》，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12月。

潘绥铭、黄盈盈：《性之变：21世纪中国人的性生活》，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6月。

（日）性骚扰问题研究会著，竺家荣译：《性骚扰应对》，北京：中信出版社，2001年1月。

佚名：《性骚扰与性暴力应对手册》

《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修订草案）》

http://www.cnwomen.com.cn:8080/Resource_online/phpad/files/2112/24/1640345943913928.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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