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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尽力了,却依然没能活出你们希望的样子 || 渡过

渡过作者 渡过 2022-08-09
文图 / 馨儿(25岁)

此时此刻,我在深夜的台灯下,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向某用人单位写了一封邮件,附带我的简历。

先来展示一下我的简历:

2015年-2018年,没能考上理想大学;一边完成学校课程,一边寻找实习机会。

2017年-2018年,取得对外交流名额,同时完成本校和交流学校课程。

2019年7月,决定去英国留学,连着两次去吉隆坡考雅思,均未过关。

2019年12月,第九次雅思成功上岸,被专业排名在英国前列的某院校一年制硕士录取。

2020年9月,利用疫情缓解的空当,白云机场,我坐上广州-曼彻斯特的航班。

2020年10月,成功跨专业,开始就读研究生双学位课程;

2021年3月,研究生第二学期开始了。

2021年9月,我顺利完成学业,准备回国。

如果只看到这里,也许你会认为,这是一段非常励志的经历:努力地自我调整,翻越无数次失败,终于找到自己的目标,我的前程会无比远大。

你可能会好奇,今年,2022年,25岁的我,在哪里,在做什么,发展得如何?开启了一段怎样的的人生旅程?

很抱歉,没如你们所愿,我没活成你们想象中的样子。

2021年秋天,我毕业后,匆匆坐上了回国的航班,放弃了前一天才收到的一份实习offer。

登机时刻

回国后,就医,确诊焦虑症。


一  

简略地交代完我的背景后,我们来谈谈我的病吧。

我的父亲是个在他的领域很有成就的人,而我一直在追逐着他的背影,无论是初中省重点还是高中市重点,或是校级国家级奖学金,我都在争取得到他的认可和赞扬。在别人看来,我很优秀。

但是我却始终自卑,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更准确地来说,他看得到我的努力吗?那我是不是应该更努力一点,读完研,再继续读博呢?

复盘了整个生病过程后,我发现我有很多遗憾。

初中在省里数一数二的学校,里面高手如林,很多学生初一入学时,已经把初三的课程已经学完了,相当于我第一次学,他们已经是第几轮复习了。父母为了我更好地学习,我们一家人挤在学校附近老城区一个走廊式的老房子(十几平方的地方)蜗居,父亲睡沙发,我和母亲睡床,就这样过了三年;回想起初中时光,我很压抑和自卑,那时候的文笔得到了语文老师的认可,后来他成立了文学社,从年级里挑选了几个文笔不错的学生参赛,我还曾给《读者》投过稿呢。

中考没有考好,无缘省重点,只考上市一级的学校,再后来父母离异,整个三年,我好像都在双方拉扯中度过。高三的时候,奶奶去世了,最后一面没见着,成了我高中时期最大的遗憾。

高考前,我忽然决定去艺术,那时候可能太压抑了,想变成台前的人,所准备从事播音主持这样的行业。高三的每一天清晨,我一个人跑到田径场去练声,我的舍友们在阳台上边刷牙边跟我说加油。

然而,因为专业成绩不够,没能考到最理想的学校。从大一新生报道那一天,我告诉自己,这四年无论如何,都要回到我该回到的位置。所以整个大学四年,我除了学习,就是实习和兼职。

后来大三,我争取到了去一所211学校交流学习的机会,在那里,我遇到了认可我文笔的教授,经过他的指导,跨专业拿到了省级和国家级奖项。也经过他的推荐信和自己自导自演的作品,让我有底气申请我早已看好的一所英国学校。

学校对语言要求很高,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跑遍整个东南亚考雅思,第九次考,终于过了学校的最低分数线,那时是2019年底,那是我一个人悄悄出去考的,父母都不知道我又去考试了。

直到读研时,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和努力了五年的梦校Offer,我还是选择反向跑毒去了英国读书。英国疫情一直很严重,我过去的时候,疫苗还没出来,就这样我在封城+网课+没有疫苗的情况下,一个人独居(不敢晚上睡觉)靠酒精+睡眠茶,就这样渡过了英国的秋天、冬天、春天,终于迎来了夏天。

夏天的英国天空很美,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日落,就这样生活也在慢慢变好。




所居住公寓窗外拍摄的晚霞

我预约到疫苗了,也慢慢适应英国生活了,渐渐地认识到一些不错的朋友,开始去周围旅行。比如一个人去爱丁堡旅行、认识在伦敦工作的姐姐陪我游玩了十天……都是美好的回忆。


在爱丁堡


就在我回国前24小时内,收到了来自一家伦敦公司的实习邀请。

面对半年前买的回国机票,和突如其来的实习Offer,我百味交杂,整晚没睡,最终,我依然决定回国。

决定回国的原因,概括起来,主要有两个。

第一,某种意义上,我当时已经快到极限了——从中学到本科,我的内心的力量已经被消耗了太多;在英国,语言文化、人际关系、学业、疫情……各种压力下,我很少能够好好地睡一觉……

我心中的潜意识在警告我:你休息罢,不要再勉强了!

第二,也是若干现实的因素。

疫情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天都听到某航班熔断的消息(不然不用提前半年就急着买票),好不容易机票可以成行,如果这次放弃了,不知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买到。

还有,如果去实习,要把留学签证换成工作签证,才能毕业后继续合法居留英国,签证费折合人民币有2万块,而且因为封控政策,不容易排上队。

再加上我爸也劝我,说现在工作不好找,建议我去个国营单位入职,更稳定,早点回国把工作定下来,也就早能上岸。

然而,遗憾终究是遗憾,我之努力那么久、心心念念的留学生活,虽然拿到了学位,还是没能圆满。记得回国前不久,在格林尼治天文台,本初子午线纪念碑,看到墙上的留言,其中在无数拉丁字母中,有一段我无比熟悉、亲切的中文,写着:“2018年,带着自己的父母来英国啦,心愿实现啦。”

航班从机场跑道上呼啸着起飞了,在英国的一切离我越来越远,无论如何,我当年许下的“回到我该有位置”的豪言壮语,也算部分实现了。


回国航途中


可是,当我终于回到我熟悉的地方,在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下,不知怎么,或许是长期压力给我精神造成的隐痛,在稍微松口气的时候爆发了,放弃实习机会的遗憾、不甘也乘虚而入,缠绕着我的灵魂。


于是,难以想象,却又顺理成章地,我崩溃了。找工作什么的,自然也不可能了。


二  


接受“我病了”这个事实,是需要时间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很容易崩溃,每次情绪爆发,就会不停地喘气、发抖;开始经常失眠、早醒;而且总是头痛。走访了三四家医院,有的医生确诊我为精分、有的医生认为我双相、有的医生觉得这是艺术生特质所带来的情绪问题,甚至有怀疑有物质滥用史……

这半年时间,我吃过很多种药,多到我都记不全名字:蓝释、阿普唑仑、劳拉、思诺思、戴力新、德巴金、百忧解、一舒片……

当然不得不说,每款药物都标注了星期几服用,药品的颜色也很暖心,比如粉色,这是让人心情变好的小药丸,简称开心药。

最后,我的诊断是焦虑症(惊恐发作),记得那个医生说话很温柔,细声细语,我相信她。

现在的我,在接受中西医结合治疗,中医调理身体,改善睡眠,让我的胃口变好;西医随时根据我的情况,调整药剂,稳定我的情绪。我开始慢慢变好。

至于心理咨询,我是一个喜欢和心理医生“对着干”的患者,取得我的信任不容易,可能也是因为我的性格吧,我总是喜欢追根问底。对我来说,接受心理咨询是需要勇气的,我不喜欢自己的认知被他人轻易干涉、改变。

绘画也是我是慰藉。从2019年,我备考雅思时,画画就成了我的爱好。从一开始的临摹到如今的随心所欲,在朋友眼里,我是个很酷的女孩。现在的我,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一下笔,跟着笔触走,成品总能告诉我此时此刻的心境。

最近我的一些作品

有时,我脑海里会浮现朋友在我心里的印象,画出我想传给朋友的情感,作为送给朋友的礼物。

我不局限于某种画风,水粉水彩丙烯彩铅油画棒都有涉猎;最近买了点石英砂,准备创作一些有趣新颖的作品。喜欢色彩、喜欢创新的我不知不觉中找到了自己的绘画风格,运用色彩表达情感是我最擅长和宣泄情绪的一种生活方式。


三  

对我来说,渡过这场病,就重审我的过去,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人生,就像无尽的海洋,没有任何人规定哪里是“岸”,游过的都是和自己相关的风景,无论在哪里停泊,都是当时做出最好的选择。游不动了,在同行的人肩膀那靠一靠,停一停,不急着赶路;休息够了,继续在海里探索,发现自己无限的可能性,过不同色彩的人生。

我相信每一个有被情绪所吞噬过、家人不理解、在求医道路上坎坷前行的人,都在以往或多或少的经历中,情绪没有得到一定的照顾,踽踽独行,面对生活,最终由量变到质变,撑不住了。

那一刻,我反而得到释怀和谅解,身上的重担终于放下来了。


是时候,抱抱辛苦的自己,感受一下生活的美好,而不是一味的追逐名和利。

留学期间在一个咖啡馆

有朋友调侃说,我如果进入工作状态,可能又开始拼起来了。不可否认,我是个要强、对自己要求严厉的人。

但我已经掌握了一些方法,当濒临失控时,我的内在小孩会跑出来提醒我,可以保护我的身体不受伤害。

最后,用《人生大事》中的两句台词,希望我的经历能治愈到你。如果可以,我想对你说:


“人生很短,快去爱你想爱的人,做你想做的事;我与你同在。”

“人除了死,无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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