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S | 在跨境支付方面的CBDC系统可访问性与互通性模式及其评估

2020年10月，为加强跨境支付，G20批准了由金融稳定委员会（FSB）、国际清算银行市场基础设施委员会（CPMI）以及其他相关国际组织制定的跨境支付计划。G20跨境支付计划旨在解决跨境支付市场长期存在的挑战，其中包括成本高、速度慢、准入窄和不透明的问题。依据CPMI提交G20的报告，该计划以全球金融协调为中心，将国际维度纳入央行数字货币（CBDC）设计，探索CBDC如何增强跨境支付。当前，报告提出了若干CBDC系统互通性和可访问性模式。并根据五项标准，对该模式进行评估。此外，报告结合现有央行数字货币项目的经验，对了每种CBDC模式的关键痛点进行了详实阐述。中国人民大学金融科技研究所（微信ID：ruc_fintech）对文章的核心部分进行了编译。

来源 | Bank for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s 2022

编译 | 汪成智

Part 1

引言

概念定义与范围界定

央行数字货币（CBDC）通常被定义为以国家记帐单位计价的数字格式的中央银行货币，这是中央银行的直接负债，可以用于零售支付和批发结算。该报告应用狭义CBDC定义，将其定义为一种以国家账户单位计价的新型央行货币，即央行的直接负债。本报告将同时考虑零售和批发CBDC。零售CBDC （retail CBDCs, rCBDCs）是指由个人和公司在日常交易中持有和使用的央行数字货币，而批发CBDC（wholesale CBDCs, wCBDCs）仅由合格的金融机构持有，用于金融市场支付。

跨境CBDC支付适用于以下情况：（1）两个独立管辖区的居民之间的支付，且至少有一个实体使用CBDC；（2）由发行辖区的居民或非居民将CBDC转移到另一个辖区的钱包或账户，反之亦然。在该报告中，跨货币支付将是讨论的重点。

互通性指的是技术、语义和业务兼容性，使一个系统能够与其他系统一起使用。

CBDC缓解跨境支付摩擦的途径

跨境支付面临着四项特殊挑战：成本高、速度慢、访问受限和透明度不足。这些挑战来自一系列摩擦，包括复杂的检查程序、有限的运营时间、冗长的交易链、较高的融资成本和较弱的市场竞争。为了克服这些摩擦，则需要在多领域进行法律、技术和商业改革。变革包括协调监管、构建监督立法框架，改进支付基础，协调市场实践和标准。

CBDC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帮助加强跨境支付。首先，那些选择探索和开发CBDC的中央银行能为其他央行在设计国内CBDC方面提供跨境维度的参考。目前有相当多的央行正在研究CBDC，这使得它们能够加强协调工作，从一开始就实现CBDC之间的互通性。

其次，跨境CBDC安排将提高跨境支付的安全性。此外，由于CBDC是央行的直接负债，这将会增加支付服务提供商（payment service providers, PSPs）的数量。

第三，CBDC作为一种新兴的跨境支付方式，可以与现有跨境支付方式相互补充。CBDC将增加支付多样性，从而在跨境环境中激发弹性、竞争和效率。

Part 2

跨境CBDC安排的评价标准

报告将分析CBDC跨境安排的评价标准归纳为5项总领标准：无害性、高效性、增强弹性、与非CBDC系统的共存性和互通性，以及金融普惠性。

无害性

首先，CBDC跨境生态可以促进经济基本面较弱国家的货币替代。其次，资本流动增加，将使得市场一体化程度提高。第三，CBDC的跨境支付可以帮助规避现有的资本流动管理措施。最后，跨境CBDC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会导致储备货币存量的重新配置。在设计跨境CBDC安排时，无论是在国内还是跨境的背景下，都必须确保该安排对宏观经济的负溢出效应以及破坏金融稳定的风险都是有限的。

高效性

CBDC通过增加产品多样性以及增强其他支付方式之间的互通性，提高了整体支付市场的效率。

增强弹性

弹性是一个系统识别冲击、抵御冲击并且从不利事件中恢复的能力。如果一个生态系统的组成个体的弱点不能破坏整个系统的恢复力，则可以认为该生态系统是具有弹性的。由于CBDC生态系统拥有独立的支付工具和基础设施，这将有助于在国内和跨境背景下提高整体支付环境的总弹性。

首先，CBDC生态系统促进整体支付环境弹性的能力关键在于与现有支付系统联系程度，以及系统的整体弹性。其次，CBDC生态系统的弹性还取决于足够的中介机构数量以及与弹性相关政策的跨界协调和监督。

与非央行数字货币系统的共存性和互通性

不同类型的央行货币和现有货币应当互为补充并共存。除此之外，互通性将使终端用户能够无缝地进行交易和平价兑换，并排除其所处的地理位置、选择的的PSPs或者货币类型的影响。

CBDC系统与国内以及其他跨境系统的共存性和互通性，避免了支付系统的碎片化和低效率，保证了竞争并促进了CBDC的广泛应用。在支付市场不断变化的背景下，跨境CBDC系统也应足够灵活，且能够与未来的支付服务、系统、方案和安排进行互通。

金融普惠性

普惠金融是个人和企业能够以负责任且可持续的方式获得满足其需求且负担得起的金融产品和服务，同时以交易、支付、储蓄、信贷和保险为例的产品和服务能够由提供商进行负责且持续的供给。CBDC不应阻碍普惠金融的发展，并增加被排除在现有金融体系之外或未得到充分服务的实体获得支付和服务的机会。将金融普惠性纳入国内CBDC生态系统的设计考量可在跨境背景下增强普惠金融。

Part 3

CBDC的可访问性和互通性的模式

使用CBDC进行跨境支付主要有两种方式。首先，国家CBDC可面向非居民（提供rCBDC）和支付服务提供商（提供rCBDC和wCBDC）。其次，可以通过不同国家CBDC系统之间的互通性，促进跨境CBDC交易。

CBDC系统的访问模式

面向外国PSPs的wCBDC访问模式

（1）仅限国内PSPs的封闭式访问。在该访问模式下只有国内机构有访问、持有和使用wCBDC的权力。在该模式下，与央行准备金的发行类似，央行在传统结算账户中接收或转移央行准备金，或通过接收或转移抵押品，向参与者发行或从参与者手中赎回wCBDC。国外PSPs并非wCBDC系统的直接或间接参与者。

（2）间接访问模式。在该访问模式下，外国PSPs可以通过中介访问wCBDC系统。该报告侧重于那些系统规则中有部分或全部条款进行正式规定的间接访问形式，因此代理银行并非是一个正式的间接访问模式。

（3）直接访问模式。在该模式下，外国PSPs可以直接持有并交易wCBDC，而无需中介参与。这种模式通常要求各国央行相互依赖本国监管机构对这些实体进行监管。

图1 面向外国PSPs的wCBDC访问模式

面向非居民的rCBDC访问模式

在设计rCBDC系统时，央行必须考虑以下两个问题，每个问题都将影响跨境CBDC流动：

（1）谁以及在何种条件下可以持有和转移rCBDC？研究该问题关键是，在何种程度上非居民的发行管辖区将被授予访问rCBDC的权限。（2）如果允许非居民访问和使用rCBDC，那么将以何种形式实现？与国内rCBDC的布局一样，这些账户和兑换服务可以由发行央行直接提供（一级rCBDC模式），也可以通过私营部门中介间接提供（二级rCBDC模式）。由于大多数央行正在考虑一种包括私营部门的国内rCBDC架构，因此该报告重点关注二级模式架构。

如果不允许非居民持有rCBDC，那么终端用户可以开设一个非CBDC帐户，利用中介访问rCBDC并由中介代理终端用户进行rCBDC转账交易。

CBDC系统的互通模式

有三种mCBDC模式可用于实现CBDC生态系统之间的互通：

（1）兼容模式，即使用通用标准（如消息格式、密码技术和数据需求）的单个CBDC系统，这些标准减少了参与多系统的PSPs的操作负担。因此，可以实现通用性。虽然兼容模式没有连接不同的CBDC系统，但它能通过提高支付处理效率，完善合规协议，并促进不同系统和不同司法管辖区的参与来改善当前的跨境支付。然而，根据访问模式的不同，摩擦仍可能存在。

（2）互联模式，即将CBDC生态系统与一套技术和协议联结起来的模式。该模式不仅可以促进通讯和数据交换，而且可促进规定的遵守、提供外汇和结算支持。这种安排将允许相互关联的CBDC系统的参与者相互交易，而无需成为每一个系统的直接参与者，或与每一个系统的中介建立双边联系。同时该报告对互联形式进行了分析，这些方法也可以应用于CBDC系统：a. 单接入点形式。一个系统中的参与者可以通过单一的网关访问另一个系统；b. 双边链接形式。两个独立的CBDC系统进行直接链接，使一个系统的参与者可以直接与外国系统的参与者进行交易；c. 轮辐形式。一个公共枢纽连接参与辖区的两个或多个独立CBDC系统。

（3）单系统模式，即使用单一的公共技术基础设施，并使用公共准则的CBDC系统。虽然平台的规则适用于所有参与者，但每个CBDC的规则在管辖区之间可能仍存在差异。因此，该模型不是连接独立的CBDC系统，而是建立一个公共平台来实现CBDC之间的互通。

图2 CBDC系统的互通模式以及互联模式的分支形式

图3 CBDC系统互通模式以及互联分支形式的主要特点

CBDC系统与非CBDC系统间的互通模式

CBDC系统和非CBDC系统之间的互通性是确保终端用户无论选择何种支付工具都能无缝进行跨境交易的关键。为了实现CBDC系统和非CBDC系统之间的互通。一般有三种选择。我们假设：A国的某人想要使用CBDC帐户向B国没有CBDC帐户的某人转账。这种支付可以采取三种不同的方式：

（1）通过两个互通的非CBDC系统，从A国的CBDC系统到非CBDC系统，再到B国的非CBDC系统；

 （2）从A国的CBDC系统，到B国的CBDC系统，利用两个CBDC系统之间的跨境互通，再到B国的非CBDC系统，然后利用B国的CBDC系统和非CBDC系统之间的国内互通性；

 （3） 利用国内CBDC与国外非CBDC系统之间的跨境互通，从A国的CBDC系统直接到B国的非CBDC系统。

图4 CBDC系统与非CBDC系统间的互通模式

Part 4

访问和互通模式的评估与分析

依据5项标准分析访问和互通模式

无害性

在系统接口层面，可以使用不同的访问控制来降低风险。对于rCBDC，控制钱包中的“硬编码”以限制外国资产的数量和跨境交易的规模和频率。对于wCBDC，可以对外国中介机构的账户进行控制。接口层面的控制可以与任一互联形式结合。但是需要：（1）有效的KYC（know-your-customer）程序；（2）设计允许设置控制参数的钱包；（3）各国央行之间的密切合作。

对于互联模式和单系统模式，该模式面临的关键挑战是对连接、枢纽和系统的治理，在对手国家要求控制和停止流动的情况下尤为关键。

高效性

不同的互通模式对效率的影响取决于许多因素，例如系统和PSPs的数量、开发和维护成本。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与单接入点形式、双边链接形式和轮辐形式相比，单系统模型有更短的事务链，能更快地处理事务。此外，将货币交易平台和PvP（payment-versus-payment）整合到互联模式或单系统模式中会提高效率，因为这将减少本金和货币兑换风险，并能增加外汇市场的竞争。使用通用规则能进一步提高单系统模式的效率，因为更快更高效的预检和合规检查程序使得支付更快。

与非央行数字货币系统的共存性和互通性

对于终端用户来说，实现在国内将CBDC兑换成现金或商业银行货币的一种方法是采用访问模式中的二级模式。在PSPs可以同时持有和交易国内外CBDC和商业银行货币的情况下，允许PSPs直接访问CBDC系统和非CBDC系统的访问模式将是增强跨境互通性的最佳选择。公平的竞争环境能促进CBDC系统与非CBDC系统共存。跨国界建立不同支付形式之间的互通将促进其共存，因为它为用户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金融普惠性

登录的简单化、易用性的提升会对CBDC的普惠金融性产生直接影响。这些方面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内CBDC的设计。此外，法规的协调性越高，技术标准和业务实践的一致性越高，CBDC应用范围就越广，普惠金融性就越强。值得注意的是，普惠金融性在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每个辖区的国内安排。

wCBDC的访问模式能影响普惠金融性，因为它们可能会影响到PSPs业务范围。促进外国PSPs对wCBDC账户的直接访问最有利于实现金融普惠目标，因为外国PSPs对某些客户群体（如侨民）有更好的吸引力。允许非居民进入国内CBDC生态系统能增强金融包容性。

除了访问模式，不同的跨境CBDC互通模式也能对金融普惠性产生影响，因为更高水平的协调有助于提高效率，降低终端用户成本，增加消费者选择。然而，存在有一定的权衡：（1）基于兼容模式下跨境CBDC是实现跨境互通性最简单的方法；（2）与兼容模式相比，互联模式会达到更高程度的协调。

图5 依据5项标准分析访问和互通模式

实施难度的评估与分析

在加强跨境支付方面CBDC互通模式的挑战

（1）投资和维护费用；

（2）可测量性。如果仍然允许不同的详细标准，则可测量性将受到限制。尽管单接入点形式和双边链接形式需要协调的属性较少且成本较低，但与轮辐形式和单系统模式相比，它们具有明显的可测量性限制；

（3）法律及监管架构。分歧、限制和不协调的法律和监管框架将对mCBDC的互通性构成挑战；

（4）治理安排。在所有互通模型中，传统治理和规则协议都是复杂的问题，但对于单系统模式来说更加困难，因为所有参与者本质上都必须接受相同的规则，而且随着参与者的数量和异质性，纠纷的风险会增加；

（5）国内与跨境互通性；

（6）非法融资和隐私保护。在跨境背景下，反洗钱（AML）和打击恐怖主义融资（CFT）更具挑战性；

（7）技术标准化。在实现CBDC系统之间的互通时，消息格式、数据元素、加密算法以及编号和编码系统等领域缺乏技术标准化，将会导致摩擦和效率低下；

（8）风险管理、运营和信息共享。鉴于大多数跨境CBDC支付涉及货币兑换，在选择提供兑换服务和承担相关外汇风险的实体以及确定合理汇率机制方面存在挑战。

面向外国PSPs的wCBDC访问模式的挑战

扩大wCBDC系统的应用范围所面临的挑战与扩大传统RTGS系统的应用范围所面临的挑战是一样的。这些范围包括从治理、决策和风险管理到运营、技术和财务方面。此外，随着新的通证化金融生态系统的出现，带来了更多的市场选择和竞争，与CBDC系统相关的具体挑战可能会出现。

面向非居民的rCBDC访问模式的挑战

虽然与rCBDC系统的访问模式相关的许多挑战与wCBDC系统的挑战重叠，但身份管理和启用离线支付将是rCBDC系统所面临的特有的挑战。

Part 5

结论

世界各地的许多央行目前正在概念上和技术上，以零售或批发形式或两者兼有探索发行CBDC的可能性。这方面的大部分工作侧重于探索或制定CBDC，以满足国内政策目标。然而，为了让跨境支付更快、更便宜、更高效，也进行了各种CBDC实验。CBDC要成为跨境支付的有效推动者，需要在早期进行国际合作，协调和整合跨境功能，以避免随后出现意想不到的障碍。

为了利用这一机会，中央银行界应从CBDC探索之初就展开密切合作，以便及时就跨境访问和互通性做出决策。中央银行的具体步骤可以采取不同的形式。通过正确的设计和治理结构，以及国际合作，跨境支付CBDC可以为市场的进一步竞争和创新提供基础。

各国央行在探索或开发CBDC方面有着不同的动机。此外，改善跨境支付通道的需求和需要在不同司法管辖区有所不同。因此，各国央行可能采用不同的CBDC设计，而司法管辖区可能就如何安排它们之间的跨境支付流作出不同的决定。该报告提出了跨境支付CBDC系统访问和互通的几种模式，并根据五个标准对这些模式进行了评估：无害性、高效性、增强弹性、与非CBDC系统共存和互通性，以及金融普惠性。

本报告提出了实现两个或多个CBDC系统之间互通性的三种一般方法，即通过兼容模式、互联模式或单系统模式。CBDC系统的兼容模式在短期内实现起来是最简单、成本最低的。然而，CBDC系统的互联模式，甚至是单个系统的互联会带来更大的好处。考虑到关联模式和单系统模式的治理挑战和相对较高的前期成本，只有在加强跨境支付的益处超过其挑战时，此类解决方案才会在长期内得到实施。最有潜力缓解跨境支付摩擦的互通和访问模式不一定适用于解决当前大规模跨境支付的摩擦。

CBDC系统的互通性是加强跨境CBDC支付的一种方式，另一种互补的方式是扩大外国私营企业对CBDC系统的访问，并允许非居民使用rCBDC。在不同的PSPs跨境CBDC访问模式中，该报告提出了三种程式化的模式：封闭式访问、间接访问和直接访问。允许直接访问将减少中介机构的数量，缩短交易链。关于非居民访问的讨论集中在谁以及在什么条件下能够转移和持有CBDC。非居民访问rCBDC系统的挑战和风险比PSPs访问wCBDC的挑战和风险更具不确定，需要仔细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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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编译/汪成智

编辑/汪成智

责编/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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