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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康德

哈曼 古典学研究 2022-07-13

编者按:本文作者为约翰·格奥尔格·哈曼(Johann Georg Hamann),刘新利译,选自《纪念苏格拉底:哈曼文选》,哈曼著,刘新利选编,刘新利、经敏华译,华夏出版社,2009年。



《Kant and friends at DonMateos Table》,Emil Doerstling绘于1900年



《致伊曼努尔•康德》写于1759年7月27日。

哈曼与康德相识于1756年。那一年,远在里加商行任职的哈曼因为母亲病危回到哥尼斯堡;在东普鲁士任家庭教师的康德也在两年之前回来,任哥尼斯堡大学的哲学编外讲师。那时俩人都是德意志市民启蒙运动的积极分子。但是,1759年1月,经过伦敦之旅再次回到哥尼斯堡的哈曼“坚振了基督教信仰”,对崇尚理性的启蒙运动产生了质疑,每天埋头阅读马丁·路德的著作。康德希望哈曼重新回到启蒙的道路上来,建议他翻译法国《大百科全书》的几个条目,并建议共同编辑出版一部儿童物理教科书。为此,康德两次与伯伦斯一起拜访哈曼,并约哈曼单独见面。哈曼拒绝与康德见面,代之以这封信。

《致伊曼努尔•康德》标志着哈曼完成了世界观的转变,从此开始其“作者”生涯。

本文译自齐泽默尔等主编:《哈曼书信集》,第一卷,第373-381页;主要参考亨克尔选编:《约翰·格奥格尔·哈曼书信选》,第29-35、349-351页。



 

最尊敬的硕士[1]先生,

我不想将这件事归咎于您,您是我的竞争对手,整整一周的时间内,我分享了您的新朋友。[2] 其实,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在我这里度过了几个小时,就像空中的精灵,或者最好这样说,就像一个狡猾的奸细,只是让我偶尔地见到他。我将随后就把这种羞辱送还给您的朋友,他竟敢将您引荐到我的陋室里来;并且不仅诱使我,诱使我在您面前表现出敏感、仇恨和嫉妒,使您觉察出来,并记住了,而且还甚至使您遭受这种危险,即接近这样一个人,这个人要您把他病态的狂热想象成或感觉是一个健康的人所不具备的优点。——当我为您的、给我带来荣誉的第一次拜访表示至诚感谢的时候,我要把上述对着您对手的耳朵大声地说出来。

如果您是苏格拉底,您的朋友就是阿西比亚德[3]:如此一来,您在授课时就特别需要听到一种神怪的声音。[4] 这个角色应该给我,这不会使我由此而招惹人们怀疑我自负——一个演员摘下国王的假面具,摆脱国王的举止言行;就要离开舞台——因此,请您允许我能够这么长时间地叫做神怪或守护神,但是当我需要时间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就要像一个来自于云层的神怪那样与您说话。如果我应该像一个守护神那样说话,那么我至少请求给予耐心和注意力。不久以前,正是借助于耐心和注意力,一个尊贵的、漂亮的、幽默而有学问的读者看到了一个关于古老的骨灰坛碎片的尘世告别辞的设计,在这个骨灰坛上,可以使劲地辨认出这样的字母:BIBLIOTEK(图书馆)。这是为一个漂亮躯体进行的设计,要学习思考。只是一个苏格拉底,而不是任何一个公爵,不是等级诸侯可以通过您的当局职权的力量,通过他们选举的全权把一个华特生[5]塑造为守护神。

我依照叙事诗的方式写这封信,因为您还不能够阅读抒情诗的语言。一个叙事诗作者就是鲜见造物的历史著作者,也是更为鲜见的这类造物的生平的著史者;而抒情诗作者却是人类心灵的历史著作家。关于自我的知识是最难且最高的、最无关紧要且最令人厌恶的自然历史、哲学和诗歌。翻译泊佩[6]的东西是受欢迎的,也是有必要的——在头发烧,心发热的情况下——应该放弃自负和诅咒,有必要一页页地、迅速地翻阅一下大百科全书的部分条目。昨天晚上,我刚好结束了您建议我做的这项工作。[7] 关于美的那个条目尽是废话,都是胡钦生[8]的摘录。谈到艺术,他比天使关于话语的谈论更浅薄,更虚伪。但是,有那么一条,那唯一的一条,确实值得翻译过来。这一条涉及到劳役和役务。每一个理解我的英雄书信的读者都会凭着经验知道这些人的艰辛,并都会越过这些人。但是,这个条目的作者对这些承负着劳役的人们抱着同情的态度,他试图改善他们的状况,希望他们从此不再有可能做一个好的劳役工。因为我本身没有兴趣成为一个劳役雇工,世界上也没有这样一个需要我进行管理的、而我可以不考虑那些被我管理的人们的情绪的机构,所以,这个条目不需要我来翻译,它可以找到足够的译者,他们的职业就是干这个的。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想做艺术的访问者,他总是适合做项目设计的好管家。


哈曼(1730–1788)


再回到我们亲爱的朋友[9]这里来。出于喜好,您可以不爱这个老男人;或出于虚荣自负,出于自私自利,您可以不喜欢他。但是,有我在的时候,您应该已经认识了他,因为我曾经爱过他。那时,他与您,最尊敬的硕士先生,与您一样思考自然的权利,除了他自己的自在,我的自在以外,他没有任何其他高尚的爱好。

您看到的这一点,这个斜着眼的轻蔑还只是一个对他的爱的余渣。您听一听警告的声音,我也跟着莎弗[10]来念:



把我们这个转来转去的星辰送回地球,

复仇的母亲,疯狂的女儿。

不要迷失在谄媚舌头的花言巧语,

它对你说的,以前也对我说过。



我相信,您的交往还是纯洁无过失的,您干干净净地打发漫长的夏季和八月的黄昏。您不能看到我的慌乱,不能看到一个把贞洁献给了男友的女孩的脸红;他用我的懦弱和赤诚维持着他名声很好的社交圈子。私下里,我没有丝毫地对他隐瞒我的懦弱和赤诚。

法国、宫廷生活的经历和他现在的与纯粹加尔文[11]信徒的交往,这些是所有不幸的根源。为了自己的毫无掩饰的自我满足,他热爱人类这个种属就像财政官热爱女子的房间,还把帐算到您的道德和荣誉上。在朋友交往方面,与在爱的方面一样,他拒绝一切秘密。就是说,完全否认友谊还有什么神灵,所以,当他的知心诗人奥维德[12]写ad amicam corruptam[13]的时候,他还有足够的温柔,向她表示了一个第三者的暧昧,忽略了您的爱。



这种好事儿,你与我,我与你共享,

为什么要来个第三者。



他想的和说的不一样,写的与说的也不一样,我将利用一个散步的机会向您详细地说明这一点。昨天,所有的东西都公开了,在他最后的Billet doux[14]中,他对我这样写道:“我恳切地请求您,请求您不要使那些我作为一个诚实可靠的朋友写给您的东西成为人家的笑柄,哪怕最微小的滥用也不要——您完全不要再关心我们的家务事了——我们在这里生活的很安静,舒适,人性,合乎对基督徒的要求。”我忧心忡忡地遵守他的请求,对我无罪的、脱口而出的、没有人能够理解的话语感到亏心。现在,一切都应该公开。但是,我还是遵循他的风格。

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为自己辩解,对我来说是不合适的。因为不谴责我的法官们,我就没有能力为自己辩解,而他们却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亲密的朋友。

如果我可以为自己辩解,那么我必须证明:

1.我的朋友对自己的认识是错误的;

2.他对他的一个亲近的人的评价也是错误的;

3.对于我,他曾经并且现在还认识错误;

4.对于事物,从整体上并从相互联系上,我们的评判都完全是错误的和片面的;

5.对于我和他迄今所做的和正在做的,既没有概念也没有感觉。

我可以在知道和不知道、他曾经做的和正在做的方方面面对他做出判断,因为我了解他据以行动的所有原则和动力。正如他自己所表白的,话语和行为不能使他聪明起来。对于这一点,我必须像是在向您说大话,虽然我完全是遵循事物发展的自然顺序进行叙述。但我还是有点谦虚,并且我完全可以保证会瞪着深陷的红眼睛对着一个顽固的人吹大牛。


散步中的康德


至于我为自己所做的工作和进行的努力,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可以免去不谈。但是,无辜者被判罚毒杯!这是所有的桑蒂芬[15],所有的智者派哲学家的想法——苏格拉底却与此相反;因为他必须做的是为了他无罪的良知而不是为了无罪的奖赏,不是为了苟延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不去想这一类的辩护辞。上帝,我所服从的上帝把那些爱讽刺的人看作是云,是雾,是vapeurs,[16] 是病态的忧郁;不可以把他们与雄羊、牛犊相提并论。否则,我会很快地结束进行这样的证明,即您朋友的理性和幽默与我的一样,是一头发情的小牛犊,他善良的心及其高贵的意图就是一只长着犄角的公山羊。

您的朋友所不相信的东西很少有与我相干的,就像我所相信的东西很少有与他相干的一样。在这个方面,我们互不相干。我们的交往纯粹是业务上的。一个完整的、审美者和敏锐思想家的圈子,当然,如果这些人都灿若晨星,耀比金星的话,这个圈子在这个方面就可以既不是法官也不是鉴定家,就可以不是抒情诗人的读者,不会嘲笑他的英雄史诗的掌声,但会对作品的责难保持沉默。

彼得大帝[17]被敬奉到奥林匹克诸神之列,在许多细节上,他为他的民族模仿其他民族的好习惯。但是,剃光了的无须下巴能使人真的年轻吗?一个纯粹的感性评价不是真理。一个专制国家的臣民,孟德斯鸠[18]说,想必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这里的臣民应该恐惧,尽管君主就是他们的上帝,能够在地狱里保护他们的肉体和灵魂。他们如果有点理智,那就活该倒霉。臣民就是为了他们的国家而具备道德,而就是傻瓜。要记住这一点。

一个希腊共和国的执政官,如果他不想被看作是背叛祖国的罪人,他就不能与波斯王宫有什么联系。

那么征服的法则不适宜于占领者吗?臣民们要在这些人的压迫之下吗?你[19]乐于看到你的同胞处在同样的命运之中吗?


康德故居


亚伯拉罕是我们的父亲——我们像彼得所要求的那样工作吗?就像一个小自由国家的市政官员在意大利口齿不清地说话,学习商业和国家一样——做你们父亲的工作,[20] 明白你们所说的话,正确地使用你们的认识能力,并且把你们的注意力!放在正确的地方。如果我们对抗性地利用真理,如果我们通过routine[21]或者幸运知道纠正错谬,那么,借助于真理,人类所造成的损失比借助于错谬所造成的更大。正如某些正统教徒虽然为了真理却变成了魔鬼一样,某些异教徒虽然遭到教会当局或政府的驱逐,却走进了天堂。

人类在世界秩序的运行之中能够产生多大的影响作用,这是给您的任务。然而,对于这样的任务,在理解了我们的灵魂在这个小小的世界秩序之中怎样活动之前,人们想必不敢承担。是否不是harmonia praestabilita[22]而仅仅是这个奇迹的一个幸运标志,从中得出一个作为influxus physicus[23]的概念,对此,您可以做出决定。在此,我很高兴,因为我能够借此相信这一点,即加尔文教会很少有能力把我们的朋友变成他们的追随者,就像路德[24]教会一样。

这些想法都只是一只金苹果,我就像加拉特那样把它扔在桌子上,以取笑女神们的倾慕者。[25] 我与您的朋友一样,为真理做的很少。但我像苏格拉底一样,相信所有人们相信的东西——并且,目的只在于干扰他人的信仰。这想必就是那个聪明的人想做的,因为他被智者们,被教士们所包围,而这些人健康的理性和善工都以自负自夸为内容。世上存在着这样一些人,他们自认为健康、忠诚,就像也存在着malades imaginaires[26]的人一样。

如果您想根据B先生[27]的文章和我的这封信对我进行评价,那么,您就是在做非哲学的评判,就像路德根据一份致乌尔芬毕特公爵的小册子就想对他从头至脚地评判一番一样。

有的人更相信他人的理性而不太相信自己的理性,他们不想继续做一个人,而在模仿者的seruum pecus[28]当中居有首位。伟大的人类天才不应该对我们太坏。巴特奥克[29]说,大自然,在美的艺术中,在国家事务里,人们不必争做斯宾诺莎[30]主义者。

斯宾诺莎在反思中使一种无罪的改教变成颤栗,如果他能够再进一步,那么他就会将有关真理的全部内容更好地表达出来。他在打发时间的时候很是不谨慎,观看蜘蛛结网使用的时间太多;这种嗜好泄露了他的思维方式,这种方式只能搅和些小虫细物。


斯宾诺莎(Baruch de Spinoza,1632-1677)


所有王朝的——以及所有世纪的档案都包含些什么?这些伟大断篇中的某几行,这些混乱中的某几束阳光里漂浮的尘埃,能够给我们智力和能力。那个人是多么有福啊!他掌握诸君王和诸世纪的档案,掌握着那个能够像水渠一样引领所有君王心灵的人的档案,这个人每天都能够拜谒君王,能够窥视君王的奇妙的室内财政,窥视他的帝国法律,小声点儿,这不是没有报酬地。一位实用主义的作家[31]说道:上帝的律法宝贵如黄金,贵逾精金,甜如蜂蜜,甜逾滴滴成线的蜂蜜。——你口中的律法对我有益,胜过千万金银。——我更能洞悉事理,因为所有的老师,因为你的圣谕是我的话语——我更有悟性,因为所有年长的人,因为我遵守你的命令——你用你的诫命使我比仇敌更有智慧;因为这就是我万世长存的财宝。

您如何看待这样的体系?我想使我身边的人都有福。一个富裕的商人是有福的;理智能力和道德优长都属于财富,您也能富裕起来。

一种更严肃的逻辑和更有欺骗性的关联主要是在我的面部表情上,而不是在我活跃着的大脑里。泊佩说,您的观念就像一块浸水的丝绸布料,不必费力就失去了色泽。

在这个时刻,我是一个海兽,[32] 是海洋的君主,或者是涨潮退潮都依赖于他的呼吸的海洋首席大臣。在下一个时刻,我自认为是一个上帝造的海怪,就像伟大的诗人所说的,在水中嬉戏。[33]

我几乎要嘲笑一个哲学家对于最终目的的选择,要我改变观念。我看待那份最好的描述,就像一个明理的女孩看待一封情书,我观看鲍姆加特的说明,[34] 就像观看一份幽默有趣的小品。


鲍姆加特(Siegmund Jakob Baumgarten,1706-1757)


有人将一些可怕的谣言推到我身上,最尊敬的硕士先生。因为您读过许多旅行游记,所以,我不知道您是否能够很轻易地相信或不相信那些东西。谣言的发起者已经得到原谅,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就像一个滑稽的英雄谈说散文却不了解它。谎言是我们理性的和幽默的母语。

我们可以不必相信所看到的东西——更别说我们听说的东西。——如果两个人处在一种不同的情况之下,想必您绝不会为他们感觉印象的不同进行争论。一个守望者在天文台上可以向一个在三层楼上的人讲解很多东西。这个人不必走上塔楼,也不必否定他健康的双眼,只需要走下来,他就可以相信,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一个在深沟里的人,只要里面没有水,是可以在晴朗的中午看到星星的。其他在地面上的人,不否认星星——但是,除了白昼的主宰以外,他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月亮比太阳离地球更近,所以,您向您的月亮讲解上帝荣耀的童话。这是上帝的荣耀,这是隐藏起来的事情,然而,国王的荣耀却是探索和研究的事情。

就像看到果实就知道树木一样,[35] 我知道,我是一个命中注定的先知,我必须与所有见证人分担这个命运,必须遭诽谤,遭迫害,遭唾弃

同时,我想,我的硕士先生!我想同时消除您的希望,您希望在某些事情上与我交往,这些事情我能够像您一样更好地进行评价。我对有些事情的data[36]知道的更多,我是以facta[37]为基础的,并且我不是从杂志记者那里,而是从他们勤奋的和每天的、这里的和那里的漫游中了解我的作者们,不是读他们的摘要而是读卷宗档案,其中不仅讨论国王的兴趣而且还包括国家的利益。

在想象中,并在书本里,每一种动物都有它自己的行走路程。一个人在定理和纸卷里行走就像一只背着居壳的蜗牛;另一个人在各种关联的束缚中行走,就像一只路上的瞎蜥蜴,出于安全的考虑,需要它的房屋构造。一个人正直,另一个人弯曲。根据贺加特[38]体系,蛇爬行的路线是所有绘画美的要素;就像我在书的扉页小花饰上看到的那样。

那位阿提卡的[39]哲学家,休谟,[40] 如果想吃一个鸡蛋,喝一杯水的话,就非常需要信仰。他说,摩西和哲学家所依据的理性责备他,说给你们理性不是为了使你们聪明起来,而是使你们知道你们的愚蠢和无知;就像摩西律法不是使犹太人合法了,而是使他们的罪孽更邪恶。如果他为了吃和喝而需要信仰,那么,为了对比感性的吃和喝更高的事物进行评价,他就要否认自己的原则。


休谟(David Hume,1711-1776)


用习惯去解释某些事情——习惯是一种组合起来的东西,由单子构成。习惯叫做另一自然,其表象与自然本身一样令人困惑难解,习惯模仿自然

如果休谟仅仅是正直坦率,他自己就会一贯如一——他不考虑自己的所有缺陷,就像扫罗处在先知之中。我想为他们抄录下一段,以便借以向他们证明,如果人们也是一个最伟大的怀疑论者,并且就像古蛇对上帝所说的话那样表示怀疑,[41] 那么他们就能开着玩笑,在不知道他的知识和意志的情况下传讲真理。这一段的内容是这样:



基督宗教不仅从一开始就带来了奇迹,而且直到今天它还能够在没有奇迹的情况下由那些没有理智的人们所相信。纯粹理性还不足以使我们相信这个真理,并且,谁总是为信仰而折服,为信仰而鼓掌欢呼,谁就在其自身中意识到了一种稳定持久的、持续不断的、未间断的奇迹,这一切会与他理智的所有法则相反,并且相信那种东西给予他的理智一种目的,那种东西就是习惯和经验在大多数情况下与之相背和相反的存在。



请您,请您的朋友嘲笑我的审美想象力的眼镜,而这副眼镜对他来说至少也是很得体的,因为我就是用它来武装我视力极差的理性的眼睛。

一个温柔的情人从来不会因为在爱的关系中的额外开支而感到后悔。所以,根据那种新的老年人自然法权,如果谈到金钱,您就这样对他说,我现在一无所有,我自己还必须靠着父亲的恩典生活;并说,父亲把所有上帝想给我的东西都当成是他自己的——然而,我却不计较这个,因为否则我就会因此而失去第四诫命[42]的祝福。如果我应该死:那么,我就要把我的尸骨遗赠给他,他可以像埃及人那样作抵押,就像在舒适的、哈泊尔[43]所描写的希腊,在希洛德[44]所写的作品之中。


《伊曼努尔·康德最后的日子》电影海报


如果我能够像一只夜莺那样歌唱,夜莺至少必须在鸟类当中拥有艺术鉴赏者,它们总是唱着,并且炫耀它们不歇息的歌唱。

您知道,最尊敬的硕士先生,神怪具有翅膀,翅膀扇动的响声等于人群中的流言蜚语。

如果能够以感觉和力量嘲弄神灵,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拿神祇偶像来消遣。吕泽妈妈唱道:



错误的神祇使人发笑




然而,一个哲学家看着诗人、崇拜者和设计者就像一个人看着一只猴子,带着兴趣,带着同情。

只要人类能够相互理解,您就可以工作。那个搅乱了语言的人——像一位人类的朋友那样,为了民众的最大利益,惩罚了来自于爱的,来自于政治目的的骄傲的图式——在那一天,在人类用火焰般的舌头当作头颅被甜酒麻醉的那一天,把这图式合而为一。真理不想太靠近马路上的强盗,所以一层又一层地穿着厚厚的衣服,致使人们怀疑是否能够发现它的躯体。他们是多么地害怕,因为他们拥有他们的意志,他们看到可怕的幽灵,看到真理。





注  释



[1] 康德于1755年获硕士学位,在哈曼写这封信的时候,康德已进行了教授职位论文答辩,但尚未获得教授职位。

[2] 指哈曼与康德的共同朋友约翰• 克里斯托夫• 伯伦斯。

[3] 阿西比亚德(Alcibiades,约公元前450-404年),苏格拉底的学生,雅典政治家与军事统帅。
[4] 苏格拉底在做出某些决定时,常感觉到听到一种“保护神”的声音。这里所说的“神怪”,Genii,有伊斯兰教魔鬼的含义。
[5] 华特生(Thomas Watson,约1557-1592年),英国抒情诗人,戏剧作家莎士比亚的先驱。
[6] 泊佩(Alexander Pope,1688-1744年),英国诗人与讽刺作家。
[7] 康德曾建议哈曼翻译法国《百科全书》的几个条目。
[8] 胡钦生(Francis Hutchinson,1694-1747年),英国哲学家,曾创立一种审美道德哲学。
[9] 约翰• 克里斯托夫• 伯伦斯。
[10] 莎弗(Sappho,公元前600年左右),希腊女诗人。
[11] 加尔文(Jean Calvin,1509-1564年),宗教改革家,著有《基督教要义》。
[12] 奥维德(Publius Ovidius Naso,公元前43-公元9年),罗马诗人。
[13] 致遭诱奸的女友。
[14] 情书。
[15] 苏格拉底的脾气不好的妻子。
[16] 变化无常的情绪。
[17] 彼得大帝(Peter I.,1689-1725年),俄罗斯沙皇,推行学习西方的政策,曾命令他的近卫军像那样剃掉胡须。
[18] 孟德斯鸠(Charles de Secondat Montesquieu,1699-1755年),法国哲学家、政治思想家,著有《论法的精神》、《论罗马帝国兴衰的原因》等。
[19] 原文用的“你”,而不是“您”。
[20] 参见《圣经• 约翰福音》8:39“他们就对耶稣说:‘我们的父是亚伯拉罕。’耶稣对他们说:‘你们如果是亚伯拉罕的子孙,就做亚伯拉罕所做的事吧。’”
[21] 机智敏捷,精明能干。
[22] 预定和谐。
[23] 自然作用。
[24] 路德(Martin Luther,1483-1546年),德国宗教改革家,著有《论基督徒的自由》、《论巴比伦之囚》等。
[25] 据希腊神话,在一次婚宴上,预言家伊利斯(加拉特)因没有得到邀请而在桌子上放了一只金苹果,上面刻着“给最美丽的人”,引起三位女神的争抢,并进而引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26] 自己想像出来的病。
[27] 指伯伦斯。
[28] 役畜。
[29] 巴特奥克(Abbé Charles Batteux,1713-1780年),法国美学家,认为艺术是对大自然美的模仿。著有《美丽的大自然》。
[30] 斯宾诺莎(Baruch Spinoza,1632-1677年),荷兰哲学家,著有《人类理智新论》。
[31] 指《圣经• 诗篇》的作者大卫;参见第119章。
[32] 参见《圣经• 约伯记》3:8“愿咒诅那日的人痛骂那夜,随时能唤醒海兽的人,咒骂那宵。”
[33] 参见《圣经• 诗篇》104:26“船舶在海上航行,你所造的海怪在水中嬉戏。”
[34] 鲍姆加特(Siegmund Jacob Baumgarten,1706-1757年),德国新教神学家,伏尔泰称其为“德国学术界的顶端”。
[35] 参见《圣经• 马太福音》7:17-18“凡好树都结好果实,坏树都结坏果实;好树不能结坏果实,坏树也不能结好果实。”
[36] 事实真相。
[37] 事件过程。
[38] 贺加特(William Hogarth,1697-1764年),英国画家和讽刺绘图者。
[39] 阿提卡(Attika),希腊雅典的所在地,古希腊文化中心。
[40] 休谟(David Hume,1711-1776年),英国哲学家,著有《人性论》、《人类理解力研究》等。
[41] 参见《圣经• 创世记》3:1“蛇对女人说:‘上帝真的说你们不可吃园子里各样树上的果子吗?’”
[42] 《圣经• 出埃及记》20:12“要孝敬父母,使你在耶和华你上帝赐给你的地上活得长久。”
[43] 哈泊尔(Eberhard Werner Happel,1647-1690年),多产的通俗小说作家,康德喜欢读他的浅显故事。
[44] 希洛德(Herodot,约484-424年),希腊旅行家、历史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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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山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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