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性别流动者的自白：「对自己的定义远比我是女性重要」｜Transtory

文｜Levin

（本文根据受访人涂涂的经历而写作）

涂涂是一位自我认同为性别流动的人。

TA部分认同自己被指派的女性性别，与此同时，也会对同性产生喜爱和保护欲；但是涂涂从来没有过女朋友，这些都是单方面的期望。

探索自己的身份对于涂涂来说就像侦探破案，自己以前便是那种不一样的小孩，活跃好动、个性独特，或许有点令老师头痛。

不过涂涂的家长虽然也很头疼孩子的性格，但并没有特别严厉地管束TA。

在读小学的年纪，班里一般都有几个顽劣的男生，而涂涂便成为了他们欺负的对象。

后来，涂涂因为遇事总是哭，同时对女生的圈子兴趣乏乏，总是自己一个人玩游戏，所以逐渐被孤立了。

初中时，涂涂步入了青春期，也开始有了一些女性朋友。

她们的气质在涂涂看来是偏中性的。相对于一些比较精致的女生，她们显得大大咧咧，暑假去做美甲、交男朋友等行为从未在她们身上发生过。

不过，她们也有一些偏女性的爱好，比如同人，但涂涂对此没什么兴趣。涂涂曾尝试融入她们的圈子，可惜对幻想和创作实在无感。

涂涂的学校要求女生不能留过肩的头发。这种政策涂涂并不喜欢，但是不得不说，这也让其免去了一些「美役」，让涂涂自在地不用过多在乎外表。

如今回想起学校对外表的规定，联系身边朋友对美的焦虑，涂涂更想说，与其作为一名女性去表达，不如作为「我」去表达。

高中时期，涂涂认识了一位学姐。她转了一条朋友圈，和性教育相关。

于是，大概是从那一刻开始，涂涂开始比较系统地关注性与性别的议题。

涂涂开始探索自己的性器官，第一次用镜子去看，第一次尝试自慰。

那段时间，涂涂对自己的指派性别还是比较认同的，因为以前没有人教过其性别知识，涂涂自然不知道别的可能性。

Photo by Alexander Grey on Unsplash

那时，涂涂依然按照学校要求留着短发，不注重自己的外貌。

班里的一名女生对涂涂产生了吸引。她很小只，很可爱，笑起来很甜美；但是，涂涂并不太愿意承认这段感情。

涂涂在小学时期曾有一位男同桌。涂涂也喜欢过他，便写了一封信给对方。

后来，这封信被男同桌的父母发现了。他们将这件事告诉了班主任，而班主任最终让涂涂换座位，调到了远离男生的地方。

这件事情让涂涂非常尴尬，给其留下了心理阴影，虽然在家人看来，这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

由于这段经历，涂涂不敢轻易表达出自己对那女生的感觉，并开始怀疑自己的感受是否真的是爱情。

于是，涂涂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和认识的老师咨询，而老师告诉涂涂，这不过是一种普通的好感。

涂涂回忆起来，以前的政治课本写过「爱情是排他性的，好感不排他」。

涂涂也觉得自己对那女生的感情确实不排他，因为自己根本没有担心过会有别人来抢夺喜爱的对象。

过了一段时间，由于分班，涂涂和那女生不再在一个班级，这段青春懵懂也就自然地结束了。

后来，高二高三时，涂涂跟一名男生成了很要好的朋友。虽然两人基本只是在网上聊天，但是聊得很深入。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那男生和涂涂表白。

涂涂整个人都呆住了。TA完全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让两人的友情变成了浪漫吸引。

涂涂还是答应了男生的表白。在恋爱初期，两人很甜蜜，但是之后就经常吵架。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因为，尽管男生很努力地关心涂涂，但是涂涂对别人关心的要求比较高，而男生学业很忙，无法持续照顾到其需求。

最终，异地恋实在难以维持，两人对未来的规划也不相同，种种不合适令这段感情步入了尾声。

Photo by Kelly Sikkema on Unsplash

虽然对分手早有预料，但涂涂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找到一个人来关心自己，尤其是一个能够接受自己性别模糊的人。

涂涂觉得自己对爱情时常「自证预言」：如果认为这段关系有机会，就会主动地去从对方身上感受更多吸引；如果觉得没机会，就会淡下来。

在后面的恋爱关系中，涂涂明白了如果要维持这段感情，就要让自己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个人身上，这样才能让对方成为「小王子的玫瑰」。

大学期间，涂涂加入了一个关注性别议题的社团，终于逐渐了解了不同性别与性倾向的概念。

这一意识觉醒的契机同样由那位酷酷的高中学姐带来，也是在学姐的引导下，涂涂开始关注女权议题。

虽然涂涂并没有像学姐一样在高中便对性别议题有了自己的认知，但曾经的不解反而让涂涂对这一问题有了更多的重视。

涂涂作为一名跟随者，认识了更多关注性别议题的酷儿朋友。

涂涂难以选择其中自己印象最深刻的朋友——每一位给其的印象都非常独特，也给其带来了思想启发。

随着时间推移，涂涂发现女性朋友确实会对自己产生性吸引，但自己也并不反感和异性建立亲密关系。

涂涂思考着，自己究竟是同性恋、双性恋，还是别的取向呢？

后来，一个有关Demisexual（半性吸引，指一个人只会在形成较深的情感联结后感受到性吸引）的视频，让涂涂发现这似乎就是自己的经历，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答案。

经历这么多复杂的情感经历，加上对于女性和酷儿理论的思考，涂涂最终认为自己从别人身上感受到的性吸引并不是基于其性特征，而更多是基于熟悉和喜欢。

涂涂希望别人也这样对待自己，不要因为有什么器官而喜欢TA。

比起现在男女之间泾渭分明的世界，涂涂更希望回到小时候那种不分性别的阶段。

Photo by Delia Giandeini on Unsplash

大三大四时，涂涂尝试加入了一些纯女社群，但TA感觉那里面的攻击性实在太强，仿佛女性和男性水火不容一般。

涂涂实在不喜欢这种氛围，于是其退群，而后加入了跨儿社群，并结识了一些跨性别者。

涂涂对跨儿的性别认同产生了好奇，当其就此询问不同的人时，却发现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这让其更加迷茫。

有人认为性征很重要，有人则否认性别本质主义；有的是二元的，有的是非二元的；有的人会努力让自己Pass（指外表符合自我认同性别的一般社会形象），而有的人不是特别在意。

涂涂尊重朋友的看法和选择，但是对其来说，TA并没有对某个性别身份有如此强烈的执着，只是恰好自己的被指派性别和社会身份都是女性罢了。

社会身份对涂涂而言是有一定重要性的，但远不是其全部。

涂涂并不在意称呼，更不为性器官所困扰；总之，性别并不是其自我实现的必要途径。

一切的线索指向一种性别的模糊性和流动性。性别是什么？没有确切答案，涂涂不愿意被强行归类在某个系统中。

「开玩笑地说，INFP这个人格类型，远比性别更触及我对自己的身份认同。」

涂涂以女性身份生活了很多年，但并不完全认同这个身份。

涂涂也曾意识到自己有性别焦虑，但现在回想起来，TA会觉得那时的自己已经被异化了，变得不是自己了，很恐怖。

被人强调自己的性特征，被人要求展示自己的身体，这在涂涂看来无法接受。

对于涂涂来说，性别焦虑就是一种被异化后的产物，一旦被强调性特征，就会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

Photo by Brett Jordan on Unsplash

所幸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涂涂感到自己比以前更有力量去主动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我是一个以女性身份生活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研究着生物学科，喜爱音游和桌游，特别是类狼人杀的人。

「我重视社会公平问题，生性自由洒脱，没有特别禁忌的事情，希望人与人之间能有真正的理解和沟通，多一点包容，多一点爱。

「我是广东人，很喜欢家乡的美食和实事求是的做事风格。

「我希望亲密关系存在多元空间，而不是定死了传统家庭。

「我慢慢地学会摆脱外界的评价，建立自己的稳定的价值体系，不会去随意评判自己和别人。

「这些都远比我是一个女性重要。」

涂涂想传递出这样一个观念：如果别人的声音让你感到迷茫的话，那么不用理它，因为别人不可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你如何定义你自己，远比所谓的「建议」「评价」「规训」更有价值。

Photo by Annie Spratt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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