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们总要把性、浪漫和莫名其妙的暗示联合在一起?”|无性吸引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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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人卓一的照片(图片由本人提供)
文|夏祓
(本文根据受访人卓一的经历而写作)
溯洄
“你大概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是无性吸引和无浪漫吸引者的呢?”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卓一向后捋了捋头发,考虑了几秒后便非常直接地承认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但确切来说,其实并不存在那样一个时刻。
“我很小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我和别人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是不一样的,而且别人都那么想,只有我不会产生一样的想法。
“我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所以我也一直在探索。
“可能别的(无性吸引者)是知道了这个概念才慢慢完成自我认知,而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并且是我在找这个概念,不是这个概念在找我。”
像洄游的鱼,卓一带着答案开始找寻缺失的“过程”。
和别人不断试错和修改的“解题”方式不同,卓一很有方向,因为这是自己自然而然做出的解答,所以在了解到无性吸引和无浪漫吸引这两个概念后,卓一立刻就意识到,这是自己要找的“过程”。
“不过其实还是有开端的。小学毕业时,周围的同学都有蛮大的情绪反应。TA们的反应告诉我,TA们认为这是一件不一样的事。
“可对我来说,毕业就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和吃饭、喝水没什么区别。”
卓一的父母曾问过卓一有没有非常要好的朋友,而卓一静默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筛选出符合自己心目中朋友标准的同学。
父母讶然,因为卓一在班级里的人缘很好,几乎和全班同学都能算是好朋友,最终卓一只好说了几名总和自己放学相伴归家的玩伴搪塞过去。
卓一现在早已记不得那几名同学的名字,甚至也从没将几人划归在好友的范畴内。
卓一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别人都会把一起做那些事的人当作密友,尽管在卓一看来,人际交往中的具体行为和朋友的定义并没有什么关系。
注:我们正推动将“无性恋”正名为“无性吸引”,以促进大家认识到Asexual是关于从不或很少感受到性吸引的议题,并避免性吸引与浪漫吸引的混淆(点此阅读倡议理由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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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甲”
卓一从来没有因为无性吸引和无浪漫吸引的取向而遭受歧视和暴力。
卓一对此半开玩笑地说自己的体育成绩很好,没人敢做些什么;不过更重要的是,卓一会筛选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我没有什么不被朋友理解的苦恼。我是会筛选朋友的,因为我不希望我为了我的朋友而向下兼容,至少我们要在同一个平台,你能带给我新的视角,或是人脉。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是在利用友情,但我这人比较实际。我的朋友和我是同类,人总是喜欢和自己相似的人待在一起嘛。”
卓一说,身边的人都会觉得必须要关心自己的朋友,不只是一起出去玩乐,更要提供精神上的支持,但自己却不能理解。
卓一同样会享受友情,会和朋友们一起吃饭,一起聊戏剧,也会一起旅行;但是卓一从来没有产生真正的关心情绪。
不过卓一知道别人大概都会有这种情绪,所以有时会稍微妥协。
但正如卓一所言,所有人都会模仿别人来伪装自己,只是那终归是伪装,不是真正的东西。
不是真正的东西,一定会让人感到不适,又或者说一定会露出马脚。
不只是友情,世俗观点中的爱情对卓一来说同样像是拿着别人的人生剧本演着蹩脚的“角色甲”。
“也有男生向我表白,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了,大概都是小学的事了。我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而且我直接就拒绝了他们,因为我不喜欢他们。不过后来大学的时候,有个女孩子突然向我表白了。”
卓一和女生在音乐剧社结识,女生因为卓一饰演的角色而对其产生了爱慕。
卓一问女生到底喜欢自己哪一点,女生也答不上来。只是那天女生坐公交追了卓一好几站,终于在几条街后追上了卓一。
卓一从来没有产生过那种情绪,甚至没能感受到任何感情;但是卓一知道,那是人们所说的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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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断
卓一曾经做过一套题目,上面罗列了100件情侣会做的事情,而做完后卓一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和最亲密的朋友已经做过上面很多事情了。
也有不知情的人猜测卓一和朋友是伴侣关系。
卓一对于这样的看法总是左右为难,因为按照自己对于“性”和“浪漫”的理解,上面枚举的事情跟“性”与“浪漫”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能人们会觉得,亲密到旅行睡在同一张床上,做事情总在一起,这就不能算是纯友谊;但我觉得这样很正常啊。
“这就像我叫你一起吃饭可能只是因为多一个人能多点一个菜,吃得会更开心,别的就没什么了。”
卓一戏称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是“好基友”,两个人性格很相似,对于很多事情都不甚在意,所以卓一和密友在一起时,总是很放松的。
“我不理解为什么人们总要把性、浪漫和莫名其妙的暗示联合在一起。它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事情,强行产生联系才是毫无逻辑的。”
有些事情像是切断的藕片,即便已经分离,却还是粘连着丝线。
卓一还记得同朋友一起参加展览时,大家为了省钱便没有定单人间,三两组合住在一起。
同行者中有名女生曾直接表达想和卓一发生关系,卓一也是知道的,不过因为是女孩子,卓一并不介意两人住在一起。
女孩邀请卓一共同沐浴,而卓一不觉得有什么,也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其实也发生了一些肢体接触,但是我不觉得讨厌,而且我根本没有往‘性’和‘浪漫’这方面想。
“这些东西对我完全没有吸引,只是不抵触。现在觉得,这应该就是别人常说的‘暗示’吧?”
卓一真诚地希望能出现一种可以共享大脑的装置,这样自己就不会再费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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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之后
无独有偶,类似的误解接二连三。
卓一出国留学后,认识了一名有着共同兴趣爱好的男性好友。两个人走得很近,按照世俗的观点,两个人完全可以算是情侣。
“我们是因为兴趣爱好走到一块儿的,但是不止聊这些,我也会给他讲我之前的人际关系。
“他听到我和女性好友的故事时特别吃惊,当然,还有我对于‘性’的观点。他是有性吸引的,而且我们其实发生过性关系。他没想到我是这样想的。
“很多无性吸引者其实是会感受到浪漫吸引的,而且TA们会很看重友情,会渴望柏拉图式的爱情。
“我既是无性吸引也是无浪漫吸引,所以很难产生这种感觉。”
卓一很少向别人科普跟无性吸引和无浪漫吸引相关的概念,一是对缺乏基础知识的受众难以解释清楚,二是也没这个必要;卓一的朋友则都是对性少数群体有了解的人。
在德国求学时,卓一还见过一名五六十岁才决定拥抱性少数身份的人,但其实这在周围人看来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
毕竟只要真实存在,就不能否定这件事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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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
最后被问到会不会需要心理疏导时,卓一表示大部分情况下自己并不需要,但在有需要时会通过自学的心理学知识和寻求专业人士帮助来解决。
卓一也看过心理医生,那是在其已经出国之后。
这倒不是因为什么无法调节的“身份认知障碍”,只是卓一单纯好奇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并想更了解自己。
“第一次的那个心理医生对我爱搭不理的,不过公共保险医生行程都很满,我也可以理解。
“第二次的医生对我的情况非常感兴趣。我初步做了几个测试表之后,他总是给我发邮件,一直在跟进我的情况。据他说,我有一点冒险人格特质。”
卓一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对人际关系的感受和别人不太一样,并且也会或多或少地模仿别人的反应,但始终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真实反应。
卓一希望能够展现真实的自己,就像自己希望别人对其也能展现出真实的一面。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一直都觉得真正的共情是不存在的。
“你只有真实地体验过那种生活,产生了那种情感,才有可能在别人遭遇相同的事情时做出类似的反应。
“你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就如同我从来感受不到‘性’和‘浪漫’的吸引,而有性吸引和有浪漫吸引者也无法理解‘无’是个什么状态。
“不是不想理解,而是无法理解。我感受过的,我才能理解和知道。
“我天生自带一种能力:我是真的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所以很多时候,别人的爱意也好,恨意也罢,在我这儿绝不过夜,我很快就会忘记它们。
“说一句非常cliché(老生常谈)的话,就是相信自己,尊重自己的直觉和体验,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我们终其一生可能都在寻找一种舒适的生活状态,体验过后方知苦乐,也更能知道什么最适合自己。
体验自己所想的,理解自己所做的,不用强求“别人理解”或“理解别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说给自己听,而不是说给别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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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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