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车工“再就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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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车工浦阿姨
去年3月3日，我请中介公司给患老年痴呆的母亲找一个护工，中介公司推荐了一位护工阿姨。
护工阿姨背了一个双肩包，显得十分利索。
阿姨自我介绍说，她已经56岁了，曾经是一名车床工人。
车床工人？
在护工这个族群中，基本上都是农村大妈。工人师傅当护工阿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由于我在钢铁企业长大，从小就对工人师傅有一种敬重感。
所以，中介公司提出护工阿姨每月七千元工资，我一分钱也不还价，就确定了这位阿姨。
从阿姨护理母亲的第一天，她就体现出工人阶级的综合素养。
熟悉之后，我了解到这位曾经的女车工，打零工“再就业”的生活。
阿姨姓浦，在湖北荆襄磷矿厂当车工，这是一个有着二万多职工的大型国企。
2003年他们的企业不景气，开始裁减员工，工人们都“被”裁了，回家歇菜了。
建国后，我们的大国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都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小社会。
一家人，甚至两代人都在同一个大国企里工作和生活。
这一减员，许多家庭两代人同时就“被”裁回家了！
浦阿姨和他丈夫也没能例外，夫妻双双同时“被”裁回家了。
被裁后，浦阿姨得到了二万块钱，她丈夫得到了二万二。
这个钱，叫买断工龄的钱。
二万块钱，能干什么呢？
说实话，如果碰上一个稍大一点的病，二万块钱就没了！
但被裁的工人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只能在无奈中，拿着几个碎银，带着拔凉拔凉的心，把眼泪咽到肚子里。
离开养家糊口的工厂，回家待着了！
这时候，有谁还记得着那句神圣的话：
我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
被“裁”回家的工人师傅们，立马就成了歇菜的弱势族群。
他们在尚不健全的社会保障机制下，没有了工作平台，没有了挣钱的机会。
但吃饭、养孩子、看病，这一切都需要钱啊！
到哪里去挣钱呢？
对此，政府层层组织动员，号召回家歇着的工人师傅们“再就业”。
什么是“再就业”？
就是“被”回家的工人师傅们，自己到劳务市场上，寻找新的工作平台，打工挣钱。
为了养家糊口，浦阿姨与“被”裁的工人师傅们一样，背井离乡，到市场中去寻求“再就业”了。
从此，浦阿姨开启了20年打零工“再就业”的日子。
2003年，浦阿姨第一次外出打零工。她只身来到了举目无亲的广州，来寻求一份工作。
她找了一份每月800元，洗洗、涮涮、擦擦、扫扫的家政工作。
一个女车床工，一个开了半辈子车床的技术手艺，就这样报废了。
第一次背井离乡，从未出过远门的浦阿姨，实在太想家、太想儿子了。
儿子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妈妈。妈妈不在身边，儿子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
每一个独生子女，都是妈妈的心头肉。也是每一位妈妈全部的寄托和希望。
浦阿姨的心，牵挂着老家的儿子和家人。孤独、恋家、思儿，交织着泪水……
浦阿姨独自一个人，时常哭得是稀里哗啦的......
她再也没有心思在广州打零工了。苦熬了两个月后，她就回到了老家。
在老家打起了零工。
2007年，浦阿姨家里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
家中孩儿初成长，儿子考上了大学专科。
大学专科也好，本科也好。
对浦阿姨一家来说，只要孩子能受到高等教育，去读书。
这就是一件大喜事，就是圆了一个梦。
全世界的母亲都一样，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扛！
浦阿姨也是这样，为了儿子的学业，她甘愿打零工，挣钱供儿子读大学专科。
浦阿姨听说武汉培训育婴师，培训上岗后月收入二千元。
二千元，对浦阿姨来说，也是一份难得的“再就业”机会。
她赶到了武汉交了培训费，七天培训结束后，拿到了一个育婴师证。
育婴师，其实就是中介机构招揽生意的华丽名头。
说白了，就是地球上最古老的职业，帮人带娃娃。
浦阿姨这个车床女工，这个曾经的技术能手，“再就业”找的工作，就是这个最古老的、最没技术含量的——帮人带娃娃。
这古老带娃娃“再就业”的活，浦阿姨一干就近四年。她用带娃娃挣的钱，供出了儿子大学专科毕业。
帮人带娃，供儿子读大学。
这就是一位普通而平凡的母亲，天性使然。
要不大家都说，母爱伟大！
儿子大学读完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就业难。
大学生就业更难。
这是现实就业形势的写照。
浦阿姨又开始为儿子，找工作发愁了。
因为，浦阿姨夫妇“被”裁离了大国企，成为“再就业”人员后，他们的社会资源是匮乏的，人脉是稀缺的。
但儿子非常幸运，成功地应聘到比亚迪公司工作，每月工资四千多元。
浦阿姨一家人，好高兴啊！
特别是浦阿姨夫妻俩，有“被”失去工作的亲身经历。他们的感受，常人是没法体会的！
他们才真正懂得儿子的这份工作，是多么珍贵啊！
珍贵，是“失去”后的结晶！
儿子有了正规的工作，在浦阿姨家人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幸福的饭碗，就是圆了一个幸福的梦！
谁知，幸福还没捂热呢，厄运就来了！
涉世不深、年少单纯的儿子，刚端上幸福的饭碗，就被一伙“贼人”盯上了。
这伙“贼人”以挣快钱为诱惑，将儿子骗进了旁门左道的行业。
浦阿姨夫妇劳作了半辈子，艰辛培育的独苗，刚开了花蕾，就被“贼人”辣手摧花了！
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
儿子鬼迷心窍离开了现代企业比亚迪，离开了好好的正经工作。
丢掉了珍贵的幸福饭碗！
这对没有“饭碗”、靠打零工生活的蒲阿姨夫妇来说：
家里的天，被捅破了！
他们的心，被炸碎了！
儿子，执迷不悟。
父母，以泪洗面。
对自己的孩子又气、又恨、又心疼的情况下。
浦阿姨，做出了一个善良母亲的举动！
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去给“贼人”当“枪手”，去诱惑其他人！
她走遍了儿子认识的每一个同学、朋友和亲戚的家。主动告诉大家，儿子的真相。
告诫大家，不要借钱给自己的儿子。
但浦阿姨晚了一步！
在走访儿子同学、朋友和亲戚的过程中，浦阿姨得知儿子一共向他们借了十万块钱。
而这些钱，都被这伙“贼人”骗走了。
十万，这对打零工“再就业”的浦阿姨夫妻来说，是巨大的天文数字！
十万，这霹雳一样的孽债，一下子就将浦阿姨劈晕了！
浦阿姨病倒了。
但她抱病含泪向大家承诺，子债母还！哪怕是孽债 ！
绝不让同学、朋友和亲戚们受到一分钱的损失！
浦阿姨拿出她和丈夫干了大半辈子，两人买断工龄的四万二千元块钱，先还给了大家。
四万二千元块钱，这可是全家唯有的压箱底的保命钱！
然后，浦阿姨两口子打零工还钱。一年又一年，一笔又一笔。
一共用了三年时间，还清了全部孽债！
一诺千金！
浦阿姨做到了！
一个善良的母亲做到了！
一个“再就业”的女车工做到了！
可怜又可气的儿子，被那伙“贼人”骗了后，最后落魄在收容所。
儿子回家后，浦阿姨给儿子一个浸染血泪的忠告：
我们是工人，要靠劳动吃饭！
永远不要想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永远不要想挣快钱的事！
这就是工人阶级，最真诚和朴实的忠告！
2016年，浦阿姨荣升奶奶了。
她家老一辈工人阶级的太奶奶，太外婆还都健在。
一家四世同堂。艰辛的生活终于溢出了难得的融融暖意。
浦阿姨细心地陪我妈吃饭
可天有不测风云，厄运也总是欺软怕硬，欺负老百姓！
在底层弱势群体里，横冲直撞！
2016年正月初六，浦阿姨家里又飞来横祸。
浦阿姨的丈夫遭到了严重车祸，大腿断了四节，双手也断了，胸腔内脏严重撞伤。
哎，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天！
作为底层老百姓：
看病要钱！
看重病要大钱！
报病危就是倾家荡产！
残酷的现实是，浦阿姨的丈夫在ICU病房里，三次报病危！
这是阎王爷，三次索钱换命的最后通牒！
浦阿姨的态度是：
穷尽一切办法，借钱救丈夫！
在大国企“被”裁的工人，一个残酷的现实是：
睁大眼睛望尽朋友圈，亲朋好友都是“再就业”工友，大家都是穷兄弟。
都在同一个缺钱少款的“同温层”！
这就是底层劳动人民，现实的生存生态！
人命关天！
穷亲戚，贫朋友。
你一点，我一点。
浦阿姨一共借了二十五万。
终于将丈夫从阎王爷那里，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浦阿姨丈夫苏醒后，看着自己住在ICU病房。
他知道lCU病房，就是烧钱的地方（当时一天五千多元）。
他更明白这救命的钱，一定是浦阿姨借的。
借钱要还，这是天经地义！可拿什么还呢？
他心疼怜惜自己的妻子，不忍心妻子打工还债！
所以，闹着坚决不住ICU病房。
人，要到什么样的困境，才会绝绝地放弃自己的ICU治疗？
是钱！家里实在没钱啊！
在浦阿姨丈夫的争闹下，医院也理解和同情了这位工人老大哥。
第八天，医院将他从ICU病房转了出来。
丈夫的命救了回来，但身体还是残疾了，丧失了基本劳动能力。
现在，浦阿姨的丈夫，每月只能领取三百多块钱的低保。
从此，家庭的重担，全都落在了这位女车工的身上！
借钱救丈夫，是浦阿姨勇敢的举动！
打工还债，成了这位女车工履行承诺的行动！
2018年，听说上海的养老院招护工，每月四千多块钱。
浦阿姨来到了上海，做起了养老院的护工阿姨。
两年多养老院的护工经历，浦阿姨学到了护理老人的知识和经验。
中介公司告诉浦阿姨，如果愿做住家护理老人的工作，每月收入可达七千元。
浦阿姨对中介说，只要能多挣钱，寄人篱下，这都不是问题。
她愿意做住家护理老人的工作。
寄人篱下的七千块钱好挣吗？
不好挣！
世界上的事情，利弊都是相互的。拿什么样的收入，就要吞下什么样的滋味！
我曾经问过浦阿姨，住家护理老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说，每个雇主的家庭条件、生活习惯不同，为人处事也不同。
护工阿姨没有选择雇主的权利，只有适应雇主的要求。
比如，有一家雇主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所有的房间，除了卫生间，都装了摄像头。
我这个新疆长大的，讲人情面子的人，听了后非常诧异。
浦阿姨却坦然平静地说，雇主在自己的家，装什么东西，都是他的权利和自由。
有摄像头，大家都清清楚楚，也挺好的。
雇主在家也好、不在家也好，她都会好好照顾老人。
要对得起这份收入，对得起雇主孝敬老人的心。
浦阿姨，不愧是工人阶级！
豁达知理，大气啊！
浦阿姨耐心地陪我妈聊天
浦阿姨说，护理老人，是一个非常艰苦的工作。
她曾护理了一位老人，在家里病情加重了，急急忙忙送到医院。
但因为医院没有床位，老人只能在急诊大厅治疗。
上海的夏天非常闷热，急救大厅嘈杂、压抑、拥挤不堪。
老人在急诊大厅的一个多月里，浦阿姨没黑没白，喂饭、喂药、端屎、端尿、擦洗，根本没法睡觉。
累了、困了，只能拿把小椅子，坐着歇一会。
浦阿姨说，在急诊大厅的那一个多月，每一分钟都难熬啊！太累了！
住家护理老人的工作，是一个口头约定，无保障的“瓷饭碗”。
这“瓷饭碗”，说碎就碎了。
她曾经护理了一个病重卧床的老人，有一天浦阿姨感冒了。
老人的孩子下班后，知道浦阿姨感冒了，他们非常礼貌地告诉浦阿姨，他们怕感冒传染给老人，使老人病上加病，提出马上解聘浦阿姨。
浦阿姨说，解聘虽然很唐突，但她完全理解孩子们，采取“硬切割”的心情。
她说，护工遇到什么样的雇主，就要认什么样的命！
记得中介公司领她与我们见面时，浦阿姨自我介绍说，她吃饭有咸菜就行了。
我当时没有完全理解她说的真实含义，以为她吃饭，要配咸菜。
所以，还特地给她买了好几种咸菜。
有四川榨菜，常州的萝卜干和杭州的酱瓜。
我们对浦阿姨是尊重的，平等的，完全没有当外人。
吃的饭和菜，都是一个锅里的。
但几天下来，也没有见她要吃专门为她买的咸菜。
我说阿姨，你要的咸菜，我都买了。
你想吃榨菜？萝卜干？还是酱瓜？随你自己选的吃。
浦阿姨不好意思地说了大实话。
她说，因为初次见面，不了解我们。她以为所有雇主都希望护工吃得越少，越便宜越好。
所以，就说有咸菜就行了。以为这样能蠃得雇主的欢心，给她一份工作。
为了讨一份工作，将自己吃饭的标准，压低到有咸菜就行了。
这就是浦阿姨，渴望求得一份工作的真实心理，也是寄人篱下的卑微辛酸！
护理老人，很难。
护理患病的老人，更难。
护理老年痴呆老人，难上加难。
我妈是中重度的老年痴呆，是标准的失能老人，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浦阿姨到了我妈家之后。从早晨睁眼，到晚上睡觉。
对我妈的护理，从吃药、吃饭、擦洗、锻炼，做得是井井有条、毫不马虎。
半瘫痪的我妈，没有得过一次褥疮。我妈家里干净的没有一丝卧床病人的尿骚味。
浦阿姨，每天要将我妈推到小区转一转。
出门时，她都要将我妈收拾得干干净净。浦阿姨说，她最大的成就感，就是街坊邻居说，奶奶还是那么干净、那么精神！
每次，我带妈妈去瑞金医院看病，神经内科汤主任都说，她能看出，阿姨将奶奶护理得很好。
浦阿姨，为什么会对我妈照顾护理得很好呢？
其实，道理非常简单，这就是：
我用“尊重信任”对待她，她用“尽心尽职”对待我妈。
一句话：
我敬她一尺，她还我妈一丈。
浦阿姨每天为我妈洗澡、洗脚
记得第一个月给浦阿姨发工资的时候，我给浦阿姨发了七千五百元，比中介原来约定的多了五百块钱。
我告诉她，因为她工作尽心，以后每月的工资都是七千五百元。
人啊，不管是老、是小、是男、是女。你对人家真诚，人家都能感受到！
去年，五一劳动节到了。
我曾经好歹也是一个领导，完全知道国家关于节假日员工加班工资的标准。
对此，我绝不能黑不提，白不提，揣着明白，装糊涂！
因为，良心不容许！
我对浦阿姨说，以后凡是春节、五一、十一，国家规定的公休节日。
节日期间工资，都按国家规定的三倍标准，我会只多不少，发给你！
因为，节假日期间浦阿姨根本没法休息，仍然辛勤地护理我妈。
所以，她就应该得到节假日加班的劳动报酬。
这就是公道！
文明是什么？
文明的底线，就是能自觉约束自己，守住公道和公德！
不要欺负弱势的人！更不能趁人之危，占弱势人的便宜！
当你面对一个为了还债，背井离乡，每天二十四小时，护理妈妈的“再就业”女车工时。
同理心，凄然而生。
文明心，呼之即至。
春节，是一个阖家欢乐的日子。
浦阿姨这位四世同堂的奶奶，本该全家团聚，含饴弄孙，快乐融融。
可她只能在护理我妈的工作中度过了。
将心比心，我总该做点什么吧！
大年二十八，我对浦阿姨说，为了表达对你的感谢，我按“十三薪”给你发工资。
这多发一个月的工资，是你辛勤劳动的报酬！
钱，替代不了浦阿姨阖家团聚。
但，代表了我们内心的歉意和对浦阿姨的认可和尊重！
浦阿姨说，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我说，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好人，理解和尊重咱们“再就业”的工人师傅们！
浦阿姨作为四世同堂的奶奶。跟所有中国奶奶一样，自己一分钱也舍不得花。
心里却想着儿子、孙女和老人。
在上海几年，她只到“优衣库”买了一套打折的衣服，16块钱的一双祙子，看了半天，也没舍得买。
在外打工挣的钱，她给孙女买了一个长期保险，每年给孙女缴六千多元的保费，过年还要给孙女二万块钱的压岁钱。
每年过年，还要给太奶奶、太外婆几千块钱的压岁钱。
浦阿姨给我说，她每年挣的钱，还要拿出一部分给自己和丈夫缴社保金。
她再干两年，就可以将丈夫的社保金也缴齐了。
听了浦阿姨的述说，我非常错愕！
这些为企业服务了大半辈子的产业工人，当年是被企业“裁”回家的呀！
这与主动辞职、跳槽，及后来的“万众创业”人员，是有本质区别的啊！
企业“裁”了工人师傅，卖了工厂的地，已经很对不起这些工人老大哥、老大姐了！
现在还要让工人老大哥、老大姐，自己挣钱，给自己缴社保！
这也太“那个”了吧……
浦阿姨说，他们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是这样在缴啊！
浦阿姨的述说，让我心里非常、非常难受……
我曾经做过总经理，经营业绩和口碑，至今还在员工心里。
许多年轻的领导，履新上任之前来求教我，怎么当好一个总经理？
我都会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新官上任后，千万不要搞所谓的“减员增效”！
因为，领导的权力和员工保护自己权益的能力，是完全不对等的！
这种“增效”是短暂的！但“减员”却对员工伤害是巨大的。
“减员”的人数，在领导眼里就是一个阿拉伯数字。但对每一个被“减”下来的员工，那就是灭顶之灾！
因为，每一个员工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他们要养家糊口！
如果换位思考，每一个有良心的好领导，是不会干这种缺德的事情！
在不“减员”的情况下，还能把经营业绩做上去，把员工收入搞上去！
这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企业家！才是人民的好干部！
我多么希望，有更多的企业家、领导，能看到“再就业”工人的真实处境！
唤起做人的同理心和常识！
浦阿姨护理我妈，已经整整一年半了。
护理好一个老年痴呆、半瘫痪的老人，真的是一件操劳、操心的事情。
所以，我见人就会说，如果我们自己护理妈妈，非但不会做，也做不好。
而且，不用两天就趴下了。
浦阿姨，她帮了我们的忙，而且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善良，是什么？
就是将心比心，替对方着想。
前些天浦阿姨说，她累了，想家了，想孙女了，想回家呆一个月，调理一下身心。
我说，没有问题，带薪休假。
我记得浦阿姨曾经无意流露，她一辈子没有坐过飞机。
我给她买了一张机票，她在惊喜中感叹，如果不是我给她买机票，她一辈子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我完全相信，这是她的心里话。
浦阿姨又开始担心，自己不会乘坐飞机。
我让她放心，我会送她去机场，帮她办理相关手续。
8月16号，是浦阿姨开心快乐的日子，她要回老家了，而且是乘坐飞机。
我帮浦阿姨换登机牌时，恳请机场服务员，给浦阿姨选一张靠窗的位置。
浦阿姨这个年龄段的人，当时男女老少都会唱一首快乐、轻盈的歌：
我爱祖国的蓝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我要让第一次乘坐飞机的“再就业”女车工，也能睁大眼睛，俯瞰祖国的蓝天白云。
送浦阿姨进安检前，浦阿姨告诉我，她要将这张登机牌保留一辈子！
保留一辈子？
我信！
其实一辈子，就是一眨眼！
一眨眼，“再就业”二十多年的工人老大哥、老大姐都老了！
都变成了颜容沧桑的爷爷奶奶了！
一眨眼，曾经脍炙人口的“再就业”等名词，就成了遥远的历史词汇了！
一眨眼，浦阿姨还没腾出双手拥抱“岁月静好”，就已变成了鬓角染霜的浦奶奶了。
生活的艰辛，让浦奶奶只能更加自强、自立、自救……
因为，浦奶奶“再就业“的路还没有走完。
她还牵挂着一件事，一件她心目中的大事：
要为车祸造成残疾身体的丈夫——这位工人“爷爷”，缴齐社保金！
为丈夫，缴齐社保金！
这就是女车工，浦奶奶打工“再就业之路的终极目标！
哎！
这终极目标，怎么让人看着，好心酸、好苦涩啊！
女车工浦奶奶“再就业”之路，怎么这么漫长？
我只能祝福，女车工浦阿姨。
不，是浦奶奶，在“再就业”的路途中，平平安安！
送浦奶奶一首孙悦的《祝你平安》：
请你多一些开心，少一点烦恼。
让那快乐围绕在你的身边。
祝你平安，祝你平安！
浦阿姨和我妈在南京西路
和平年代，什么是自我牺牲？
二十多年前，全国三千万产业工人“被”裁后，他们中许多人过着紧巴巴、苦兮兮的日子：
一辈子，没有体验过旅游。
一辈子，没有乘过飞机。
一辈子，没有节假日。
一辈子，……
女车工浦阿姨，就是这三千万产业工人中的一个真实的缩影。
这就是中国工人阶级，在和平年代所做出的自我牺牲！
记住：
三千万产业工人，为国家产业结构的调整、囯企改制，所做出的自我牺牲。
这是社会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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