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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毛毛 | 她画乳房,画肝脏,画女性与世界的互动

许璐 Kering跃动她影 2024-02-03

徐毛毛的工作室在无甚特别的居民区里,推门进去,却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幻繁复的世界。铺满浓烈明快色彩的画挂在墙上,画中的蛇缠绕在一颗青苹果上,那是伊甸园中的蛇与禁果。丙烯颜料、画笔等作画工具码放得整齐有序,电子琴摆放在一隅,那些无处不在的手办、毛绒玩具、画报贴纸、艺术品周边成了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装饰,无声流露着它们的主人有着极其丰饶不失童真的精神世界。

徐毛毛在这里画画。每天画画前,她会先把房间收拾干净,将东西摆得整整齐齐,再开始一天的工作。画了近二十年的画,这位艺术家如今将与艺术打交道的事视为一份上班的工作,不为画画熬夜,不仰仗灵感光临,不再像早年日夜颠倒来画画。徐毛毛愈发地相信持续的力量,“灵感这个东西太过缥缈,如果只靠灵感,那就什么都画不了。不如把它当成一个工作不断地去持续,才会创造新的灵感。”艺术创作亦是如此,她对世界怀揣浓烈的好奇心与一个艺术家与生俱来的敏锐观察力,她说自己总有无穷尽渴望创作表达的题材,无论是女娲补天的神话、荒诞离奇的梦境,还是女人们形态各异的胸,以及悄悄躲在画布一角的肝脏,都是近些年来渴望表达的众多元素之一,当下最紧要的是让自己保持创作上的长期性和连贯性。

近六、七年来,徐毛毛在绘画这件事上有了新的表达,也有了新的改变。早年那些出现在画布上具象的事物逐渐以抽象的姿态露出面貌,逐渐学会控制情绪的她也开始控制笔下的线条,让它们不再繁复,而是变得简练。过往频繁出现在作品中写实的“大管子”不再缠绕,不再传递出某种与焦虑、混乱、无所适从有关的信号,而是演变成了扁平的符号。画布上描绘的东西无疑传递出徐毛毛随着时间改变了的心境,她不再害怕暴露真实的自己,找到自我与艺术创作相处方式之后,她开始愿意被公众所看到。

生于新疆乌鲁木齐,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现工作生活于北京,近年先后举办「你问,我就会说」、「红孩子白孩子黄孩子绿孩子黑孩子蓝孩子」、「十二片叶子」等个展。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您常常在作品中隐藏自己。去年举办的个展「你问,我就会说」完成了一次“暴露”,您怎么看待自己近年来的心态转变?心态的变化会影响到您当下的艺术创作吗?

徐毛毛在我以前的作品里,我不会想把自己的情绪很明确表达出来。我会觉得一旦完整地呈现在画布上,会减弱它的很多力量。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反而可以让人慢慢去体会到一种内在关系。到了现在,我随着年纪增长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后,我发现如果再去隐藏的话,它可能会消失不见,所以,我必须把它明确展现在作品里,我开始愿意去表露出一些东西。拿新的乳房系列来说,以前我不太会把女性器官明确展现在画面上,现在反而觉得当你隐藏得太久,先不说力量,甚至没有人关注,也没有人看见。

疫情之后,您先后举办了两次个展「你问,我就会说」、「红孩子白孩子黄孩子绿孩子黑孩子蓝孩子」,展览带给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有一些什么让您印象特别深刻的评价吗?

徐毛毛这两次个展展出的作品是我从具象往抽象转变的作品呈现,它相对成型,有了自己的语言。「红孩子白孩子黄孩子绿孩子黑孩子蓝孩子」个展时,我展出了一系列小水彩画,我画了80多张,展览了50张。它的展览形式很有趣,在展厅最里面的一面墙,一根麻绳把那些小水彩画夹在绳子上,它们很小,明信片那么大,当你一进展厅的时候会看不清那是什么,必须慢慢地一点点走近,靠近的过程中会有一种特别不一样的感觉。当时在看展的时候,我听见旁边有观众说,这个作品让他觉得自己在感受人生中一秒一秒或是一天一天的一个过程,我觉得挺好的。

在即将到来的「油罐玩家艺术节2022」中,您将会展出哪一些新作品?

徐毛毛我选择了滑板系列的作品来参展,希望带来好玩轻松的感受,也比较符合艺术节的气质,那就是一个玩嘛!其实,我前年参加过油罐艺术节,主要展出的是有着大管子元素的画,滑板系列作为一个小小的项目也有所呈现,那时是刚开始的尝试,没有特定主题。这次呢,我在新滑板上画了人的脑袋,我觉得人的脑袋最能表现目前的社会现状,透过人的表情、肤色和情绪来传递,就像世间万物夹杂在里头。

您是一个多梦的人,画过一些和梦境有关的画,最喜欢的一幅画是?

徐毛毛《房间里的两个人》。这是我在2012年做过的一个梦,我在半夜梦见了房间里的两个人,浑身冒着金光,站在我的面前,给我的冲击力是比较大的。这是我第一次产生开始想要控制自己的梦和研究梦的一个梦境。十年来,我一直在画着同一个梦,试图从不同的角度去描绘它。可梦境太过虚无缥缈,此刻我无法准确用语言描述出那两个人的样子,以为看清楚了,仔细一想,就像烟雾一样飘散了。梦这个东西,你必须跟它有一段距离,你无法走近,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虽然我不能很全面地描绘出来,但我会争取把它都描绘出来,我会一直画下去。

十年来,您不断在画着这个梦,一开始怀着好奇,后来的情感有变化吗?

徐毛毛它作为一个必须去做的事情,不能说是一个符号,就是伴随着我的一个东西。我会画别的题材,比如女娲补天、双面人一类的,但这两个人时不时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有想念,这两个人好长时间没想起它们了,必须得再画一画。

印象中最离奇荒诞的梦是怎样的?

徐毛毛印象比较深的是梦见自己从一个狭窄的道路走向漆黑的洞口,左边是天使,右边是魔鬼,我认为它是地狱之门。

梦境对于您的整个创作来说,会带给您灵感或会把您引领到新方向吗?

徐毛毛会在潜意识里让我在作品中会有一种新的表达,那些客观世界中不好描述的东西,不是特别具象的东西会在画里呈现。有时候,只是用了一个颜色或者走了一个线条,看似跟梦没有关系,或者跟梦里边的感觉没关系,但肯定会有影响。

在您看来,最美的身体器官是?

徐毛毛肝脏。我画过很多关于肝脏的画。说来话长,我小时候肝不太好,那时候我得了肝炎。在我成长的那个年代,那时候的人谈肝炎色变,会觉得很害怕,很恐惧,会觉得一定要离你很远才不会被传染。我在小学时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因这件事休学,一个人在家。过年的时候,必须给我一个单独的碗筷和食物,我不能跟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只能自己吃自己的,我会有被排挤的感觉,总是一个人加上我的父母可能无意造成了某种紧张感。对于身体里的肝,我又爱又恨,所以,会去画它。

小时候这一段相对被隔离的经历带给您什么样的影响? 

徐毛毛在我比较小的时候,我会有跟我的肝相依为命的感觉。事后回想,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拿吃饭来说吧,小时候不能跟人同在一张桌上吃饭,就算在一起,你会有一套专属自己的餐具,导致我在成年之后,跟朋友聚餐的时候,我一度不知道该怎么从饭桌上夹一道菜给自己,就很难。

后来,您在《噢,肝脏!》《所谓沧桑》《长生不老肝》等作品中试图用艺术语言创作肝脏这一器官,如今您怎么来看待它?

徐毛毛我一度觉得我跟我的肝在谈恋爱,虐恋也好,热恋也好。好好保护它吧,如今我跟它成为了一体。对于肝的问题,以前把它画出来是渴望表达一种反抗,越不愿意让我去展现的东西,我越要展现它。那么多人谈肝色变,我就想让你看见,但现在呢,其实它反而变成作品中的一个小安静,就是静静地待在那儿就好了。

您现在还会在作品中画肝吗?

徐毛毛很少。我在2007年左右画过一些,之后也陆续画过。现在它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存在,一个有时候会让我忘记的存在。

在您的作品中,经常能够看到乳房,最早想到画乳房的契机是什么?

徐毛毛我在2020年疫情期间画过一批小水彩画,最开始画的是乳房。一开始,我觉得乳房是一个挺能代表女性性征的东西,而且是比较美的身体形态。二是因为早些年,对于男性来说,他们很愿意去暴露自己的一些器官,就像我们在涂鸦墙上经常会看到一些男性器官的图案,我会在想:为什么?为什么女性器官不能以涂鸦的形式或者其他的艺术形式去画出来呢?

您觉得胸是否会影响一个女性与世界的互动?

徐毛毛就看她想与世界有一个什么样的互动。它其实是很自然、很顺理成章的事,按理说,人们不应该把它拿出来专门去说,去讨论,但由于现在的外部环境把它作为一个特别需要提出来的一个问题。我也画过“少了一个胸也无所谓”的题材,因为我的姥姥得了乳腺癌,切除了一边的乳房,我会画一个乳房来表达“有一个乳房也很骄傲”的看法。说到这儿,我会觉得挺可悲的,但又不得不说。

这个夏天画了一些新画吗?下一个想要创作的题材是什么?

徐毛毛我一直在研究新的题材,关于女娲补天的系列,画了很多小稿,经过很多次修改之后,最终决定以女性形象来展现女性身上的力量。我对女娲补天的神话故事有着浓厚兴趣,之前也画过一些有关神话故事的题材,比如百鬼夜行里的妖怪,神话一直是贯穿我的作品中的元素之一。我想再继续研究以及在作品中完善它,这是我在未来一年中会去延续的东西。

您经常会选择明亮的用色风格,有自己的用色喜好吗?您试图在画中构建一种怎样的情绪?

徐毛毛我一般不调颜色,有什么颜色用什么颜色。明亮或鲜艳的颜色并不一定表达出快乐的心情,也可能表达的是黑暗晦涩。调颜色后的过程会让我把自己的一些情绪,和想表达的东西削弱,我希望缩短创作这个时间,立刻就能在画布上呈现(自己的表达)。

过往作品里出现的那些圆的、方的、尖的元素代表着您某个阶段的情绪、与身边人之间的关系吗?

徐毛毛有很大的关系。尖锐和方形的元素,在我现在的画面里比较少用到,中间有一段创作拧巴的时间,我画了很多尖锐的三角,那一阵是我的情绪特别别扭的时期,不仅自己浑身是刺,也觉得周围的环境让人寸步难行,可能想要表现出某种叛逆,一种紧张焦虑的感觉。

关于画画,有没有什么内核、表达方式是您一直想要去探索的?

徐毛毛创作上的长期性和连贯性。其实,之前我有很多很多的元素,很多很多感兴趣的题材,如果把它继续去研究和深挖的话,它可能会展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样貌,或者会变得更好一些。由于我自己的性格,将很多东西都搁置了,尘封了,我现在希望把它重新拿出来,以现在的心境去研究它。在我创作的画面里,不管是很早之前一种具象的心态,还是现在用抽象的方式表达,我最想表达的东西是让一切都消失的虚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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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edits

采访/撰文:许璐

视频制作:梵樹

视频摄影:郑宇翔

视频剪辑:赖星宇

图片摄影:郑宇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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