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硅谷最孤独的一群人——“保守派人士阵线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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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Karen Weise
在职场，不同政见往往不易调和
“以前，人们会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但现在已经演变成极为激进的新氛围”
在谷歌公司(Google)管理着一个工程师团队的沙希·拉姆钱达尼(Shashi Ramchandani)从不羞于承认自己是在硅谷工作的保守派人士。拉姆钱达尼向同事们展示过自己与伊万卡·特朗普(Ivanka Trump)的电子邮件通信，他曾将自己在共和党大会上拍摄的照片寄送给伊万卡。大选日那晚，在纽约市的特朗普胜选派对现场，拉姆钱达尼通过手机短信向同事发送了现场照片。“同事们觉得我首先是谷歌人，其次才是保守派人士。” 拉姆钱达尼说。
拉姆钱达尼称，在谷歌工作的14年里，他从未觉得自己要管住嘴以防祸从口出。但从8月开始，形势变得不一样了。谷歌8月解雇了一名工程师，因为这位工程师撰写了一份备忘录，称生理差异是科技界男性从业者多于女性的原因之一。
2017年8月5日，谷歌一份反对公司员工多元化计划的内部备忘录声称，女性从生理上就不适合特定的技术工作，撰写该备忘录的谷歌工程师达莫尔(James Damore)遭到公司高层严厉谴责并被解雇
紧张、歧视、割裂、矛盾
在职场，不同政见往往不易调和。在科技企业，政见分歧导致的紧张关系尤为显著，因为虽然自由思想在这些企业极受重视，但绝大部分的从业者却都是政治上的自由派。如今，随着特朗普总统的所作所为催生文化大战，硅谷也面临民意反弹，原因是白人和男性在硅谷的支配地位太引人注目了。在科技界，保守派人士的警惕情绪从未像现在这么高涨。
拉姆钱达尼的父母是从印度移民到美国的。拉姆钱达尼并不认同上述备忘录中的观点。他尤其反对其中的一条假设：谷歌在招聘时优先考虑女性与少数族裔。因为这条假设与他作为招聘经理的切身工作经历是相矛盾的。虽然他理解谷歌解雇这位工程师的原因，但他对整个事件也“极其失望”。拉姆钱达尼第一次感到，他必须在自己对谷歌的热爱与自己身为保守派对言论自由的支持和对官僚主义的厌恶之间进行调和。
科技界以往并不鲜见因为表达不受欢迎的政治或文化观点而遭解雇的人士，比如：2013年，商业内幕网(Business Insider)首席技术官因为被扒出曾在Twitter上发表种族主义和歧视同性恋的推文而被炒鱿鱼；2014年，Mozilla首席执行官下台，因为他向一个反对同性婚姻的团体捐赠1000美元而招致诟病。但这些人毕竟是公司高管。但谷歌这次备忘录事件公开曝光的是一位普通工程师，这深深触动了许多保守派人士的神经。保守派人士认为，目前的舆论环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敌意。Lincoln Network联合创始人阿伦·吉恩(Aaron Ginn)称：“以前，人们会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但现在已经演变成极为激进的新氛围，‘可别说出与我观点相左的东西（否则等着瞧）。’”Lincoln Network旨在为保守派科技从业人员联系与政府和政治相关的工作。
撰写涉嫌性别歧视备忘录的谷歌工程师达莫尔(James Damore)
有些人担心会丢掉工作，而其他人则担心会被同事排斥。（在美国科技行业，男性占了76%的技术性职位，而黑人和拉丁美洲裔从业者占比只有5%）。导致紧张情绪加剧的是：硅谷企业崇尚开放式办公环境设计（这使得员工们很难忽略身边在愤怒吐槽的同事），而且企业非常鼓励员工去社交、去自由地表达自我。几位科技从业者表示，他们不会在Facebook上发布有关政治的帖子，因为许多同事都在好友列表中。一位曾在亚马逊公司(Amazon)担任工程师的甲骨文公司(Oracle)员工说：“我的妻子非常害怕我对外分享自己的观点，甚至对我在WhatsApp私人群组中与好友谈心都很紧张。”大多数接受记者采访的科技企业员工因担心自己的工作稳定性问题而要求匿名。
两极分化
微软公司(Microsoft Corp.)的一名工程师首次意识到自己的政治观点属于少数派是在2004年，当时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正在寻求连任。一天在午餐时间，他的同事一个接一个地抨击了这位共和党候选人。而这位刚从大学毕业几年的工程师回忆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我很可能会投票选他。”同事们的回应让他措手不及。“他们说：‘你这个蠢人。你怎么会那么想？”他说。后来争论变得非常白热化，他的经理给手下100人的团队发了一份备忘录，大意是“嘿，别吵了，我们还要全力以赴赶工程设计任务呢”。
2004年可能算是颇有争议的年份了，但这与导致民意两极分化的特朗普当选以及他的总统任期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这位微软工程师表示，现在要与同事进行积极的政治谈话更难了，因为同事们认为他与特朗普总统是一伙的。（而他表示，特朗普并不代表他的保守价值观。）同事们对他的嫌弃态度已经威胁到他做好工作的能力。“三十年前，有些人在车库里就能做出惊天动地改变世界的事情。”他说，“现在做这些项目的人有数以千计。人们必须和你协作，喜欢你这个人。如果你因为投票立场不同而被贴上‘坏人’的标签，并开始被大家排斥，这会妨碍到你的工作，因为大多数人不能就事论事。在与你进行完激烈的政治辩论后，他们没法直接切换到工作模式，与你展开热烈的技术辩论。”
一位自称是自由论者的谷歌员工说，在特朗普当选后的第二天，谷歌办公室里的气氛感觉就像一场葬礼似的。“很多人没来上班，”他说，“那些来上班的人都很安静，好像他们的姑母去世了一般。”
2016年11月9日，唐纳德·特朗普获得了276张选举人票，超过270张选举人票的获胜标准，当选美国第45任总统
这位谷歌员工认为，现在变得臭名昭著的这份备忘录其实是相对有理有据的，而硅谷企业的员工多元化计划都忽视了与相关观念并不一致的数据。许多事情经常会让他想到他公司的所谓“社会公正议程”。比如，他会收到公司号召向某个支持少数族裔的非营利组织捐款的电子邮件；或者听到某位高管畅谈如何希望女性在自己的领导班子中撑起半边天。在这位员工看来，这些都表明谷歌公司是优先考虑一些群体的。他担心谷歌迫于压力过快地向男女各占一半的性别平等冲刺，而那将负面地影响男性的晋升机会。“这是显而易见的。”他说。
上述甲骨文的工程师表示，科技界的兄弟文化是真实存在的。他也知道一些女性同事遭到性别歧视。但他认为，鉴于女性在计算机科学毕业生人数中占比不足五分之一，在短期内要达到任何接近于男女各占一半的员工多元化目标水平都有“误导”之嫌。“有些人就是比别人更能干，当我和一个低于平均水平的女同事合作时，我总是会想也许她是因为员工多元化计划而被聘用的，我认为这是不健康的。”他说。当听到顶级科技公司大量招聘女性时，他略显怒气。
谨言慎行
有些人会向被他们视为朋友的同事袒露心声。谷歌的一位自由派产品经理称，曾在高盛(Goldman Sachs)工作过的一位保守派同事告诉他，现在的环境让他想起占领华尔街(Occupy Wall Street)抗议浪潮期间的银行业，当时他得努力低调行事。
占领华尔街是一连串主要发生在纽约市的集会活动，于2011年9月17日开始，由加拿大反消费主义组织广告克星发起，目标是要持续占领纽约市金融中心区的华尔街，以反抗大公司的贪婪不公和社会的不平等
拉姆钱达尼表示，他在财政问题上持保守立场，但在社会议题上是自由派。他说，保守派人士面临的压力“更多来自硅谷的整体氛围，而不是谷歌公司一家的事”。他说，在整个湾区，“相比我的种族、性取向或任何其他少数派身份，我更难公开宣称自己是一位保守派人士。” 他认为，谷歌应该更多地认可他的保守派同事。但他担心的是，最近几周里保守派人士内部正出现两极化趋势。他在面向保守派人士的谷歌内部员工电子邮件群中称，他注意到“一些人”正在高调地鼓动“我们VS他们”的对立心态，例如考虑对谷歌公司采取法律行动等。“我认为这有点令人不齿，有忘恩负义之嫌。”他说，“我们在这儿是工作的，不是来阐述政治价值观的。”
与其他一些人士一样，那位甲骨文工程师已经选择在当下比较紧张的时候保持低调。他说：“工作是工作，并不是一切都要与政治扯上关系。”虽然他看到坐在周围的自由派同事在评论政事的时候似乎有点口不择言，但他还是觉得不值得去争辩。“我不想被视为那个想要与所有人争论的人。”他说。
编辑：李辰旭稼、黄琬钧
翻译：许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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