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话｜楹联——文学、艺术和生活的完美结合

如果说，震耳的爆竹是过年的听觉大餐，那么，通红的春联则是视觉盛宴。丰盛的大餐未必每个人都“对味”，而品种多样的盛宴，一定会让大家都喜欢。你看，上下联分贴大门两边，对称、庄重；或古朴典雅、或时尚通俗的词句寄托着美好的期盼；端庄遒劲的淋漓墨迹和富丽堂皇的烫金字体各展风采，构成了最喜庆的色彩，烘托出浓浓的“年味”。

我对春联的兴趣，源于“文革”中仅能读到的毛泽东和鲁迅诗词的对偶句子，如“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如“旧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等等。那时，大批判专栏十几米长，左右两边常书“宜将乘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之类的句子。一次，语文老师在两边分别写上：“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和“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我望着，暗自称奇。现在看来，这两句作为上下联并不合适，除了字数相同外，词义、结构、平仄都不对。

后来学了古汉语和唐诗宋词，又看了不少对联方面的书，便尝试自撰对联。1984年春节，电台征联，我撰了多联，并将“多余”的给亲戚去参赛。这联是：“鼠去牛来，神州大地春光好；龙腾虎跃，四化征程闯将多”。结果歪打正着，我获二等奖，他获特等奖。1990年，辽宁举办楹联大赛，征集名胜古迹新联。我撰醉翁亭联被选中：“山行六七里，酒洌泉香，醉醒篇人谁不赞；回首九百年，峰回路转，兴衰史天自有评”，编入《中国名胜古迹新楹联选萃》一书。1988年春节前夕，我采写了新闻特写《春联映春潮》，发表在《安徽日报》上，反映了致富后农民对春联的喜爱。

春联（对联）和京剧一样，是国粹，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国家有如此美妙之物。从五代至今，1000多年来一直受到人们的喜爱，大致有如下原因。首先，它符合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太极生两仪，阴阳是一切事物的根本。在中国人看来，阴阳、正反、福祸、成败、大小、前后等都是对应的，且互相依存、相互转换，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所以，不仅要看到事物的这一面，还要看到另一面。这种思维方式与对联的形式、内容十分吻合：一副对联，分贴两边；上联说虚，下联话实；上联写正，下联述反；上联描景，下联抒情；上联记古，下联叙今……两个方面的表述，把事物的不同属性、思想的各个层面完整地表达清楚——国人的思维方式找到了一个最佳表现平台。

其次，它是文学、艺术与生活的完美结合，内容、形式与实用的高度统一。春联属诗词，重意境，讲韵律；内容有古诗，有格言，或祝福，或励志，不管是传统名联，还是创作新联，都喜庆、吉利，与春节的气氛吻合。百姓有歇后语：门对子上说的——都是好话。春联用毛笔书写，是书法艺术，真草隶篆，各具特色；燕瘦环肥，各领风骚。学写字是国人的美学启蒙，在疏密、浓淡、粗细不同的线条中，知道了协调、对称、对比和变化。不管是豪宅朱门，还是陋室柴扉，只要贴上崭新的春联，都令人赏心悦目，精神焕发。

还有，赏析、创作对联可提高语文水平。汉字一字一音，一字一意，可通过“对对子”来熟悉、掌握字词的含义、结构、属性。旧时小孩在私塾要学《声律启蒙》，“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而现在尽管学了12年语文，有的大学生却写不好一封信。其弊端在于注重理论学习，忽视能力培养，这和不练口语、听力的“哑巴”英语一样。我当过语文教师，也受益于对联赏析、创作，深有体会。报载，由于不满语文课本的现状，有的地方重新拾起民国时开明版的国语课本。我建议，语文教学增加对联内容，以提高学生对字词句的驾驭能力。

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文化形式和审美情趣。在价值取向多元的当今，大家仍喜爱对联，并有更多的人加入此列，不断创作出具有时代特征的新联佳作，可见其生命力的旺盛。我敢说，只要还在使用方块字，对联就会一直伴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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