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沉睡，却永不消失的东西
每到过年的时候，“记忆中的年”总会浮现在我们的脑海里，或对比，或怀念，或惊觉年味的消逝，或感叹风物的变迁。时间向前，很多东西都在飞速改变，甚至于过年的方式在变，人与人的关系在变，过年的环境也在变。
今年，我们的编辑海岸同学带着家人去了一趟三亚，在南方的海边度过了春节。她说，老辈一个个走了，每走一个，就像这个家里关了一扇窗，灭了一盏灯。她还说，三亚阳光充足，可以晒一晒那些黑暗的角落。
或许，我们可以用主动地变化来应对变化，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变化之中，我们更能跳出环境本身，看到那些一直未变的东西。有变，也一定有不变。
比如海岸同学笔下的这些——只是沉睡，却永不消失的东西。
那些只是沉睡永不消失的东西
文丨海岸
一到假期，就像吞了一只睡神，不分昼夜、不分场合地犯困，特别是今年来温润的海南过年，沐浴在无遮挡阳光和高含氧量的空气之下，每天浪费着可以尽情浪费的温暖和时间，绷了一年的神经绵软如面条，自然拥有了婴儿般的睡眠，每天像猫一样酣睡，把一整年欠的觉都补回来了。
短暂醒着的时候，总忘了是在过年，才发现这个节日是一种属于五官的仪式感——满眼都是再也吃不下的家宴和满地的红纸屑，闻着焦香的空气，用皮肤去感受天寒地冻和棉衣裹挟中的暖意在身体里交织。没了这些，人大概就会变得健忘。
爸爸的过年记忆却清晰得很。他小时候，爷爷奶奶不喜热闹，总嫌零点的鞭炮声扰了清梦，真真把仪式感过成了凡常日子，爸爸正值活泼好动的年纪在家闷得很，就去同学家过除夕。
“爷爷奶奶也准假啊？大年三十诶……”
“十几岁裹乱的年纪，你想，只要不在他们眼前晃悠，送人都可以。”
爸爸的同学家兄弟姐妹六个，父母早亡，全靠一家的孩子们在跌跌撞撞中自力更生，大哥做饭，剩下的弟弟妹妹打下手，自然不在乎再多一张叽叽喳喳的嘴。后面更精彩的剧情爸爸就没再说下去了，那份朴素年代的简单和快乐，他要自己留着。
大年三十的三亚正忘情地噼里啪啦着，我们吃了一如往常的年夜饭，聊了很多过往回忆，然后在开着的电视机前各自低头玩手机。爸妈抱怨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因为他们仍旧准备九点熄灯睡觉，好像想要用凡常的力量抵御仪式感的进攻。我好像看到了这个家庭的某种集体无意识，如果时光可以剪辑，把五十年前的片段剪下贴在今天的幕布之上，可能就是一种惊人的相似，那些台词，那些面孔和表情。
问爸爸，哪次过年最难忘，“你爷爷从牛棚回来的那年。整个人消瘦，干瘪，老了一大圈。”这个我“亲眼所见”，爷爷有张那时候的照片，就像100年没睡觉。时隔几年，全家从四面八方的泥潭困苦中爬出来，一起坐在一个桌子上吃团圆饭，那才真的叫团圆，夫妻二人第一次握手，母亲第一次认出长高了一大截的儿子，姐姐和弟弟第一次拥抱，一切都像从头开始。“饭桌上肯定有说不完的话吧？要是我几年没回来过年，估计要拉着你们说上三天三夜。
“我们肯定叽叽喳喳，你爷爷是个有老规矩的人，一般饭桌上不说话，那天他说了一句话，‘出幽谷，登乔木’。”
后来太平日子的那些年就都过得很相似了，幸福到乏善可陈。直至老辈一个个走了，每走一个，就像这个家里关了一扇窗，灭了一盏灯，一个人长久地睡去，我们的心也跟着黑了一大块。带父母来三亚是我的主意，毕竟阳光充足，可以晒一晒那些黑暗的角落，我也有点私心，他们老了，最好健忘一点，少点心伤。
除夕接近零点，电视里、窗户外、手机中没有一处安静的所在，爸妈还在坚持假寐。手机收到了姑姑发来的一张卡片，她摆出了爷爷写给奶奶的字“有恒”，称呼她格兄。我一下子看到了爷爷写这幅字时候的样子、表情和心情，看到了那天屋里的光线，闻到了他们家很特别的久违的气味。有些东西啊，忘是忘不掉的。
（本文配图均由本文作者提供）
返乡笔记专栏征稿
如果说季节的变换决定了候鸟的迁徙，那么春节返乡则堪称地球上人口规模最大的一次地理位移。在这个以“团聚”为主题的重要节日里，人们的足迹跨越无数的经纬度，从高楼林立的不夜之城，到蛙声一片的山野乡村，从冰天雪地的北国城市，到温暖如春的南方小镇，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季节到另一个季节，最终，抵达一个叫做“故乡”的终点。
对于一些人而言，故乡是一把双重枷锁，它既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也是一个走不出的地方，空间上的距离，永远也抵不掉心灵上的距离。然而，对于很多在外工作的游子来说，我们工作的城市似乎同样如此令我们矛盾，每每想要离去，却发现自己已经太难离开。这样的对比与思考，在我们每年春节回乡的时候尤其强烈。今年过年回家，如果你也愿意和我们一同参与观察和思考，你也有想要和大家分享的故事，欢迎你也写下一篇“返乡笔记”，并将文章发送到我们的邮箱（lidf@bbtpress.com），来稿截止2月8日晚，我们将择优刊发。
点击阅读2019年返乡随笔
第一期：最硬核的新疆美食吃法
点击阅读2018年返乡随笔
第一期：故乡无处
第二期：我的河流终究要回到你的双眼
第三期：山家除夕
第四期：故乡在别处
第五期：愿他日垂垂老矣，竹杖之下仍有故乡
第六期：我在新疆过春节
第七期：上海人在北京
第八期：我的故乡在东北
第九期：撕裂，故土与远方
先别走，聊一聊
对你来说
在你的家乡
“只是沉睡，却永不消失的东西”
究竟是哪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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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第1303次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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