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化疗相伴的童年:"我的肚子里长了虫子"
“治疗到现在,我可以接受我的孩子这辈子和我没有缘分,离开我们。但是我不能接受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的过程。”
——可可妈妈
5岁6个月的欣欣,做过41次化疗;3岁9个月的美美,做过21次化疗;2岁7个月的琳琳,正在做第13次化疗……
他们是罹患了恶性肿瘤的儿童。
近年来,我国儿童恶性肿瘤发病率呈明显上升趋势,平均每年增加2.8%。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显示,恶性肿瘤已成为除意外创伤之外,儿童的第二大死因。
化疗童年
因为“小光头”,很难一眼看出3岁9个月的美美是个女孩。大眼睛,眸子黑亮,一笑起来,她脸上就会飘起两朵小粉云。
在她右锁骨下3厘米处,幼嫩的皮肤下好像塞进一个塑料瓶盖,有个一元硬币大小的肉包突兀而起。用手轻碰,硬的。
△ 美美,3岁9个月,化疗21次。美美胸前突出的输液港,将伴随她一直到30次化疗结束。
这个“小瓶盖”似的物体叫植入式静脉输液港。两年前,美美妈咬着牙,花一万多元为美美装上它。
循着它,会发现她左侧脖子下方,有个隐约的刀口,里面埋着一根像血管一样的输液管。
她,是一个尤文氏肉瘤患者。2014年9月,医生在一岁的美美腹腔内取出一个17.8厘米的恶性肿瘤。
△ 不化疗的日子,美美黏着爸爸在家和她玩。21次化疗后,美美恢复得不错,活泼好动,但这只是每次化疗间隙的短暂时光。在化疗的抑制期,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在他们这些几岁的小孩子身上要不断重复。
那个静脉输液港,是一种植入体内的血管通道系统。戴着它,护士就不再为找不到血管而发愁,美美身上也会少了许多针眼。
自从两年前安上输液港,它就陪着美美接受了21次化疗。在未来一年半里,还有9次化疗和20多次放疗等着美美。
△ 得病后,因为怕感染,除了医院和家,美美很少出门。
这是以化疗次数来计时的童年。
化疗平均21天进行一次,持续7到8天。在这期间,孩子们从早上开始打点滴,直到深夜。
药水从右锁骨下的输液港或左臂的PICC置管,流进他们的身体。如此反复,直至下一个化疗期。
△ 玥玥, 2岁,已经完成20次化疗。
2岁多的玥玥11个月大时,就来北京就医,到现在做过20次化疗。
她的右锁骨下,粉嫩的新肉正长出来。输液港拆除后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由于安装输液港后出现感染,医生只能为她拆除,并在左臂重新安装PICC置管。
△ 玥玥一家在香山附近的一间出租屋内,这里离玥玥化疗的医院很近。
化疗后,玥玥走路飘飘的,软得像面条。由于药物刺激,化疗结束的孩子,普遍没有食欲、浑身无力,一些还会出现呕吐、发热等症状。
化疗给他们带来的最直观影响,就是脱发。
玥玥有个扎辫子的小姐姐。她和爸爸说,自己也想扎辫子。父亲彭明(化名)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儿,于是剃光了自己的头发。
他想让女儿觉得,爸爸也没有头发,她和正常人一样了。
△ 玥玥爸爸剃了光头,他想让女儿觉得他们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孩子们父母最忧虑的是,如何凑集高昂治疗费。
为了省钱,彭明曾和妻子在医院楼道里睡了一个月。他记得,那时北京正冷,窗外一场大雪。
玥玥不化疗时,他就去承德的工地打工。然而,半年挣1万元的速度,离预估10万元费用还有很久。
△ 琳琳,2岁7个月,正在进行第13次化疗。
这是和“医疗器材”相伴的童年。
2岁7个月大的琳琳说,自己肚子里“长了虫子”,右锁骨里下方“小瓶盖”似的东西,能把“虫子”赶走。
因此,即使那里有时会痒,她记得妈妈的话,不能触碰。
△ 一家人在医院照顾琳琳,全家人的希望只有一个:琳琳好起来。
护士给琳琳换了一袋新的吊水后,她看了看输液管说,“这次没有回血”。
回到家,她喜欢玩的游戏是用棉签蘸水,擦一擦妈妈的胳膊说,“我要给你打针了”。
△ 琳琳特别在意她的光头,妈妈就在照片上p了两个蝴蝶结。
不愿放弃孩子的父母们,被治疗费牵绊,寸步难行。
琳琳的父母试着在北京找工作,边挣钱边陪她看病。应聘时,他们对用人单位坦白,幼女患重症,20来天就得做次化疗,需全程陪护。
坦白带来的多是拒绝。如今,琳琳爸爸在出租房附近的超市做小时工,妈妈上街发传单。
△ 北京儿童医院,就医的肿瘤患儿。
医院,对很多患恶性肿瘤的孩子来说,不仅是治疗的地方,还是成长的地方。
当小朋友背起书包,抹着眼泪鼻涕去幼儿园时,他们躺在医院,与身体里的“小怪兽”作斗争。
他们在医院走出第一步,在医院第一次叫出爸爸妈妈,在病床上度过生日,也在医院结识其他小朋友。
欣欣,5岁6个月,化疗41次。欣欣两岁半时被确诊为神经节母细胞瘤,平均21天就要做一次化疗。
△ 欣欣握着妈妈的手,经过长期化疗,她的肤色有些苍白。
△ 为了给欣欣看病,家里积蓄花光了。父亲在北京做零工,搬家具,出苦力,6、7平米的出租屋只有两张床。
可可,2岁3个月,化疗10次。未来还不知道需要多少次。
△ 可可的父母都是90后,孩子得病后,他们来到北京专心照料,没有工作。为了不让可可在化疗期间感染,他们专门选了一个不错的小区租住,一个月房租加上治疗费用,两个年轻人的压力非同小可。
△ 可可妈妈说:“治疗到现在,我可以接受我的孩子这辈子和我没有缘分,离开我们。但是我不能接受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的过程。这个病很疼的,不是哪里疼吹一吹那种。这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 The End -
摄影:新京报记者侯少卿
采写:新京报记者李丹丹
新媒体编辑: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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