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内地，香港产业转型还有指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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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克而瑞地新引力

产业地产研究团队

香港，一个曾经让大陆人仰视的地方。改革开放之初，香港先进的管理理念、雄厚的资本实力、前沿的全球视角都让大陆人顶礼膜拜。

仅仅过去 40 年，经济上，香港地区生产总值先后被上海、北京、深圳等城市超越，2019 年预计还将被广州超越。城市安定上，「占中」以及仍在兴风作浪的「反修例暴动」事件，让我们不禁要问：香港怎么变成了这样？基于一切的政治问题源于经济问题，经济问题的根源在于产业问题的思考逻辑，本文将解读香港的产业问题。

香港的产业发展与内地密不可分

香港目前有四大支出产业：贸易及物流、金融服务、专业服务及其他工商业支援服务以及旅游。这四大产业占据香港 GDP 的 50% 以上。而制造业的比重已经低至 1% 。

但是，追溯到 20 世纪 60 年代，香港的第二产业在经济中也占据着重要位置。彼时，香港的土地成本不是如今的天文数字，用工成本也很低。香港首富李嘉诚当年就是靠着塑料插花生产这一典型的劳动密集型轻工业发的家。

直到改革开放，香港出现用工成本过高，而大陆逐步开放。政策、人口、土地的巨大优势让香港将制造业纷纷北迁，仅把设计研发环节留在了香港。香港制造业因此逐渐「空心化」。贸易及物流、金融服务、专业服务及其他工商业支援服务、旅游则抓住了内地改革开放的历史机遇，逐渐成为香港的经济支柱。

香港的产业发展与内地密不可分。

改革开放之前，香港就是作为内地与世界联系的窗口。中国内地和香港之间一直保持着相对稳定的人员和贸易往来，即使在中国和西方关系最为冷淡的五六十年代，内地与香港的往来也从未中断。

同时，在英国殖民统治的 100 年间，香港非常熟悉西方的法律和贸易规则。作为难得的熟悉两边状况的中间人，香港迅速获得了中国内地同西方间经贸往来的中转站地位。大量的转口贸易需求推动香港贸易和物流产业的蓬勃发展。香港也因此一举成为亚洲首屈一指的交通枢纽和贸易中心。

与此同时，延伸的金融服务需求也发展迅猛。彼时，香港还不是亚洲金融中心。台北、新加坡、甚至吉隆坡都在争夺这一位置。多方较量，香港能够最终胜出，最大的原因仍然是香港背后有着巨大的内地市场。

另外，作为全球贸易自由港，香港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法制和高度的诚信机制。高信用度、低违约率，这为香港金融业发展带来了另一大优势——低利率。至 2009 年香港迎来了历史最低利率 0.5% ，并且保持了8年之久。近三年来，由于美联储加息，同时港币与美元直接挂钩，所以香港的利率有所上调。

即便如此，香港的利率也在 2.5% 左右，远低于内地的资金成本。低利率造成加杠杆成本低，同时也十分安全。作为开放度极高的香港，有着种类繁多的金融投资产品、全球化的投资方法和融资渠道。这些都助力香港成为国际金融都市。金融业一直发展迅猛，能与香港在金融领域一较长短的亚洲城市只剩下日本的东京。蓬勃发展的金融业同时带动了工商业和相关专业服务产业。

香港旅游业的发展也有内地的贡献。2003 年 7 月，广东中山、东莞、江门、佛山 4 城市率先开通赴港「个人游」，当年「个人游」旅客即达 66.7 万人次。同年 12 月 19 日，国家旅游局与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经济发展及劳工局签署《加强内地与香港更紧密旅游合作协议书》。2005 年，内地与香港旅游业界建立「内地与香港旅游合作磋商机制」。

香港回归以来 10 年内，内地访港游客达到 7500 万人次。香港旅游总收益从 2001 年的 618 亿港元激增至 2006 年的 1194.3 亿港元。其中，内地游客贡献的旅游收益由 158 亿港元增加至 397 亿港元，增幅高达 150% ，内地游客贡献增加额占到香港旅游总收益增加额的 41% 。

尽管旅游业占香港 GDP 比重仅为 4.47% ，但是旅游业带动的零售、餐饮及住宿等行业的就业岗位超过 25 万个，是香港社会重要的稳定器。

香港抓住了内地改革开放带来的巨大红利，一举扭转 80 年代初期的经济增长颓势，进入到新的发展快车道。这一切都源于内地在改革初期还不够了解世界经贸的游戏规则，不够开放灵活，缺少撬动经济的第一桶金。而香港恰好弥补了这三大短板。有人说，香港的发展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原因就在于此。

香港产业发展受阻

随着内地开放程度加深，对全球贸易规则的熟悉，以及原始资本的积累，香港的地位逐渐下降。事情在 2001 年发生了更大变化。这一年，中国加入了 WTO 。

加入 WTO 后，内地的开放程度进一步加快，并且有了明确的时间表。海外货物不再需要通过香港这个中转站前往内地，而是通过马六甲海峡后，直接前往深圳、广州、上海、舟山、天津等内地港口。香港亚洲交通枢纽和贸易中心地位被进一步削弱。2014 年之后，香港进出口贸易一直徘徊在 4200 亿元港币左右，发展空间遭遇天花板。

这一点也可以从香港港口集装箱吞吐量世界排名不断下降上得到印证。2018 年香港港口集装箱吞吐量世界排名从第五位下滑到第七位，也是前十名中吞吐量下滑最大的港口。全球 10 大港口中内地占据了 6 个，这同样反映出香港货物中转站地位的下降。

受进出口贸易影响，香港批发及零售业、运输和仓库业自 2011 年以来也增长乏力。上述几个产业的发展颓势影响了将近 100 万香港人的收入和饭碗。

而香港的旅游业则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人民币升值带来的汇率优势、低税率带来的产品价格优势、产品品质保障、地理区位优势、民族情感、中央政策支持……这些优势和机会都在为香港旅游业的发展铺平道路。但是，香港却可以将一手好牌打到稀烂。

2008 年，内地爆发「三聚氰胺毒奶粉事件」。对国产奶粉的极度失望催生内地人到香港采购奶粉。一时间，香港许多商店货架上的奶粉为之一空。这原本是商家抓住商机，加大订货，政府简化进口手续，帮助商户赚个盆满钵满的大商机。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香港市民爆发出「奶粉保卫战」。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更是盲目遵从民意，用行政和法律手段阻止客户购物。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完全不像是一个遵从市场规律的现代政府应该做的事，失掉的不仅仅是香港「自由贸易」的商业都市形象，更伤了内地人对香港的感情。

2014 年戴耀廷策划并发动「占中」运动，香港和内地的矛盾进一步深化。2015 年，黑龙江游客随旅行团参加港澳游时，与人发生争执而惨遭围攻，命丧香港。2019 年，香港极端人士又借「反修例」事件发动暴乱。至今，已有包括日本、新加坡、韩国、澳大利亚、英国、美国、加拿大、俄罗斯、中国台湾、中国澳门、爱尔兰在内的 11 个国家和地区，发布赴港旅游警告。

2019 年 7 月中旬起约三周，访港旅客按年同比下跌 1.5% 。至 7 月下旬下跌 8.2% ，7月底跌幅扩大至 26% ，8 月初更是大跌 31% 。游客少了，零售业、餐饮业、住宿业也跟着倒霉。香港特区政府统计处数据显示珠宝首饰、钟表及名贵礼物销货价值与去年同期相比下跌超过 17% ，服装下跌约 8% 。

香港酒店业主联会预估，7 月香港酒店入住率将比去年同期下跌 3% - 4% 。铜锣湾、金钟、湾仔和中环等地的高级酒店及商务客房受影响尤为严重，入住率下滑超过 10% 。香港城市大学 2019 年 7 月 9 日发布的报告指出，二季度两岸和港澳消费者对香港地区额信心指数得分仅为 77.7 ，环比下跌 4.1 分，同比下跌 10.5 分，已跌至近 5 年来的最低水平。

香港的「废青们」正在把香港旅游业推向不可逆的衰退深渊。

近几年，香港四大支出产业中，稍微过得去的就只有金融服务业、专业服务及其他工商业支援服务。

尽管人民币国际化速度加快，香港作为货币结算中心的地位在下降。但是，香港作为全球最开放的城市，国际金融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经历了亚洲金融风暴，在人才、制度、管理、经验等方面都具备上海、北京等内地城市所没有的优势。

相比较而言，内地城市仍然相对封闭，在国内体系下尚能应付，但在完全开放自由的国际金融体系下，我们还没有经受过考验。而香港则具备这样的能力。因此，近几年来，香港的金融服务业仍保持着 6.85% 的复合增长率。专业服务和其他工商业支援服务也同样保持了 3.68% 的复合增长。但是，金融业、专业服务和其他工商业支援服务无法支撑起香港的就业和经济发展需要。

2017 年，金融服务业、专业服务和其他工商业支援服务的就业人数加在一起仅占总体的 20.8% 。2019 年一季度，香港地区生产总值同比增长仅为 0.6% 。产业结构调整的紧迫性在加强。

香港产业转型虽难，但并非不可能成功

但是，调整产业结构何其困难。第一只拦路虎就是香港不断高起的地价。

香港的地皮怎么会如此之贵？这还要从港英政府说起。香港回归前50年，其税制十分简单、税率低、管制松弛。时至今日，香港的企业所得税（香港称为利得税）仅为 16.5% ，个人所得税仅为 15% 。因此，香港政府的收入一直都无法完全依靠税收，很大一部分收入来自于租地皮。而香港的利率又非常低，只要有渠道获得大量的低息融资，购得大量土地，再出售物业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对于房价的上涨，港英政府秉持的是「积极不干预」态度。房价的上涨直接带动地价上涨，对于港英政府而言也是有利可图的。因此，在这个「融资-购地-出售-在融资-再购地」的循环中，切入的关键就在于融资渠道和融资成本。

上世纪八十年代，香港有七大英资财团，分别是怡和、会德丰、和黄、太古、汇丰、嘉道理、英之杰。前四家因为规模巨大，被称为「四大行」。只要与这七大财团建立起人脉关系，彼时在香港做房地产真可谓「空手套白狼」。

几十年时间，香港房价虽然也经历过暴跌，但是总体呈螺旋上升。2018 年，香港中环写字楼的租金价格约为 230 美元/ ㎡ ·月，折合人民币约 1600 元/ ㎡ ·月，比排名第二的伦敦西区高档写字楼高出了 30% 。

如此高昂的租金成本阻挡了绝大多数产业落户香港的可能性。特区政府不是没有看到这一弊病，但是每每想通过发展公屋、填海造陆、开发新界等方式缓解土地矛盾时，都会遭遇强大阻力而最终胎死腹中。

第二关要闯过的是转型的产业要能真正扎根香港，不易搬走。反面典型是香港红极一时的影视娱乐业。如今，香港影视娱乐业很难看到出色的作品，人们在哀叹香港影视没落的同时，也应该发现，随着内地影视娱乐产业开放程度加深，广大的市场和雄厚的资金都在吸引香港影视娱乐明星到内地拍戏、走穴。

现在票房爆棚的《哪吒之魔童降世》、之前的《红海行动》、《美人鱼》等国产票房大片中都有香港电影人的贡献。资金、人脉的离开自然导致了香港影视娱乐业的没落。

那么，香港有没有能发挥自身优势的产业呢？有的。那就是高科技产业。首先，从人才方面，香港汇集香港大学、香港科技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香港城市大学等多所在亚洲乃至世界享有盛誉的高等学府。其次，香港并不缺乏具有全球视野和国际眼光的投资人。第三，香港也具有雄厚的资本来培育这些科技型企业。最后，科技型企业利润高、成长快，能够适应香港的高租金成本。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但是，至今我们在香港仍未找到有实力的 IT 企业。原因在于香港缺乏科技基因，投资人很难将目标瞄向科技企业。尽管有李泽楷 1999 年投资腾讯 220 万美元，占股 20% 的优秀案例，但是即便是李泽楷，在两年后也以 1260 万美元的价格将持有的腾讯全部股权转让给了南非 MIH 公司。要知道，这笔股权到今天价值超过了 900 亿美元。

而香港重金建设的高校虽然有全球顶级的基础设施与师资力量，但是信息科技发展计划浮于表面，脱离产业发展核心，难以与产业相匹配。想与内地形成「产学研」链条，又存在文化、理念上的差异，难以发挥价值。指望香港企业自我转型又不现实。2006 年至今，香港 R&D 支出占 GDP 的比重从未超过 1% ，2017 年仅为 0.79% 。同年，北京已经高达 5.78% ，深圳为 4.1% ，上海是 3.78% 。一线城市中最低的广州，R&D 支出占比也有 2.8% 。

投资人不关注、企业不投入、高校科研力量难以转化为生产力，香港的科技转型之路道阻且长。原本旅游业可以在香港的经济发展和就业保障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是香港产业转型的另一条出路。但是，别有用心的人总会中途使绊。香港旅游业目前也是前景暗淡。

最后，产业转型方向还要能吸纳客观数量的劳动力，同时提升雇员的收入水平，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香港拥有 750 万人口，只让少数人暴富的产业不能称为支柱产业。而香港市民的生活水平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优越。

2017 年，香港就业员工每月收入中位数仅为 15500 港币。有 21% 的人月平均收入不到 8000 港币。12% 的人月平均收入不足 5000 港币。港人实质工资收入较 1994 年仅上涨了 23.2% 。与此同时，香港的物价却在不断上涨。2019 年 5 月，香港食品价格较 2015 年上涨了 14% ，公营房屋租金上涨 23% ，医疗服务上涨 18% 。产业转型方向必须要在民生改善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香港产业转型困难，但并非不可能成功。香港 80 年代的经济腾飞依靠的是内地。未来，香港的产业转型和经济再启动，依靠的仍将是内地。目前，粤港澳大湾区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这是一个集金融、产业、科技于一体的，有望成为世界最具竞争力的城市群。香港若能在其中发挥金融、科技、教育、医疗优势，香港的产业转型和经济腾飞就大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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