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松小镇百马镇长田同生：问题小镇，路在何方？

Original 田同生地新引力 2022-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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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而瑞地新引力编辑部按：

经过几年的发展与跌宕，从最初的风头无两到如今的偃旗息鼓，特色小镇似乎已进入了一个平静期，甚或衰竭期。在这几年中，涌现了不少成功的小镇案例，但更多的是“问题小镇”；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知以往，鉴未来。从这些问题案例中，我们可以发现小镇建设中的一些宝贵经验与教训，可使后来者做得更好。本期，我们携取国内具有代表性的体育小镇——钱江源马拉松小镇的百马镇长田同生先生关于“问题小镇”的一些看法与见解，以飨读者。

钱江源马拉松小镇百马镇长田同生

一、

这是当地一间「非物质遗产制作工艺」的餐厅，现在经营餐厅的是第二代传承人。数十年来，两代人锲而不舍地坚持做好「一道菜」，实在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看得出其中蕴含着一种「匠心精神」。

热情的传承人希望我们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能够把每一道菜都好好品尝一下。而我的脑瓜里则不停地算计着，每吃下一口，会产生多少卡路里，如果跑步的话，需要跑多少公里才能把眼前的这些好吃的面条、花卷等带来的热量统统消耗光。

3 月上旬，我和朋友去塔亚普拉度假，在那里做了一次身体检测。测试结果：体脂率 15.5% ，身体代谢能力相当于 45 岁，这两个指标使得我把同龄人甩出去好几条街。我腰腹间的赘肉很少，可以清晰地看到六块腹肌。当然，你要是把我和小鲜肉彭于晏放在一起的话，距离还是很大的。彭于晏和我的大女儿同龄，都是 1982 年出生的，而我，要比彭于晏的年龄大一倍。

2013 年第 3 期《时尚健康》男士版，封面是彭于晏，而内文则有关于我跑马拉松的报道，文章的篇幅和彭于晏的差不多。据说，彭于晏的体脂率曾经达到过 3% 。

彭于晏的魔鬼训练方案如下：

饮食：尽可能控制脂肪摄入，肉类只吃鸡胸肉、鸡蛋、鱼肉、海鲜，油是不可以的，减少碳水化合物的摄入。

食物烹饪时都是煮、蒸，或者无油煎熟，早餐可以多吃一点，可以多吃碳水化合物。

晚餐以蛋白质和纤维为主，睡前两小时不进食，下午五点之后不吃水果、不饮酒。

训练：每天肌肉训练 3 — 4 小时，跑步 2 小时。

睡眠：8 小时。

我每天跑步超过了 1 小时，但是肌肉力量训练没有彭于晏那么长时间。

村上春树曾经说：「肌肉难长，易消。赘肉易长，难消。」

确实是这样，我为了控制赘肉的生长，除了每天 14 公里的跑步训练外，就是严格地控制饮食，控制碳水化合物的摄入。

席间，当地的主人说，他们刚请了一个专家来做全域旅游的规划，结果是，讲规划的人，越讲越滔滔不绝，大而全，应有尽有。听的人，越听心里越没底，面对一个大而全的规划，感觉就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没有看过这个「大而全」的规划，只是凭 50 年职场经验来进行判断，但凡是「大而全」的东西，最终的下场都一样，「无法实施、劳民伤财、误人子弟」，最后就变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

这是个收费 300 万的规划方案，如果，不照这个规划做，损失的也就是 300 万。如果，照这个规划做，砸进去的有可能是十个 300 万，或者是更多的 300 万。

2017 年 3 月 24 日，我应邀出席了新华社《瞭望智库》发起举办的「中国城镇化发展高峰论坛」。曾经担任过浙江乐清县委书记、金华市委书记、杭州市长，后来担任住建部副部长的仇保兴在演讲中指出：「谁要是对我们的小镇产业从头到尾来一个设计，那是迷信，是不可能的。浙江 600 多个原来的建制镇演变为特色小镇，没有一个是正式规划出来的，我用 18 年的工作经历来证明这一点。将来也是不可规划的。」

我对当地的主人说：「产业规划和城市规划完全是两回事，另外，产业规划不能脱离产业的主体——企业和市场。今后，谁来经营这些企业，企业的产品卖给谁，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我断言，全域旅游的规划中一定不会有精准的客户画像，一定不会有对于客户的‘可识别、可触达、可洞察和可服务。’我们眼前的这道菜都需要了两代传承人的艰苦付出，更何况更大规模的产业。」

离开时，我对主人说：「还好了，你们仅仅是交了 300 万的学费，要是真的做，有可能里面是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到那个时候，可就太惨了。」

主人说：「我们只付了他一百万的首期款，其他的都没有付。」

晚上，我从网上搜了一下，冒出一大片各个地方的小镇规划，基本上相仿，大同小异。

什么「以山为核，以水为脉」。

什么「一轴两核多点」、「一心两片多点」、「一主两副多点」。

什么十大功能、十大赛事、十大项目、十大配套云云，普遍雷同，毫无特色。

回答的基本都是「能做什么」的问题，而不是「应该做什么」的问题。

几乎所有这些规划都立足于同样一个假设条件，那就是这里从来就不缺客户，只有你有产品，那些虔诚的客户就会即刻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排着队来给你交钱。

对面这些规划，我实在是笑不出声来，只能是关了电脑，洗洗睡了。

二、

近日，我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一则信息：国家有关部门人士指出，特色小镇建设正逐步回归理性，坚持产业建镇、特色兴镇，统筹推进规范纠偏和典型引路，涌现出一批产业特色鲜明、要素集聚、环境优美、宜居宜业的特色小镇，淘汰整改了 427 个「问题小镇」。其中，运动休闲特色的「问题小镇」有 34 个。

我算了一下，国家级运动休闲特色小镇共计 96 个，淘汰整改的「问题小镇」 34 个，占比 35.4% 。这 34 个「问题小镇」都是哪些？，有关部门仅仅是说了数量，没有发布「问题小镇」清单。据内部消息，淘汰了 3 个，其余 31 个都是整改。从字面上可以看出，淘汰与整改不是一回事儿，淘汰是被「摘牌」了。而整改则不同，整改好了，还是能够保「牌」的。

有 62 个运动休闲特色小镇尚属于「暂时保留」。

数据说明，运动休闲特色小镇在各地的「实践」很一般，还没有涌现出「产业特色鲜明、要素集聚、环境优美、宜居宜业」的「样板小镇」。至今，没有一个高大上的「标杆小镇」，能够担当起为其他 90 多个运动休闲特色小镇「典型引路」的重任。

网上到处都充斥着关于特色小镇的负面消息，真假难辨。如果搞得不好，特色小镇将会从三年前的「一哄而上」，变成接下来的「一哄而散」。

国家有关部门人士说，近期将研究制定有利于特色小镇发展规范化的标准和地方标准，为创建更多的精品小镇产生更多的典型经验提供制度基础。特色小镇要「规范化纠偏」和「典型引路」两手抓。

有了标准，就能把「问题小镇」盘活了吗？再说了，特色小镇的终极目标是面向市场，而不是面向标准，符合了标准就能具有竞争优势吗？对此，我始终保持怀疑态度。

我心里一直记着 2008 年春天「三农问题」专家陆学艺先生告诉李昌平的那一句话：「一火车皮的论文，其作用都赶不上小岗村十几个农民的红手印。」

对于政策研究，我并不陌生。1982 年大学毕业后我就进入了省委政策研究室工作， 80 年代初，曾经参加过第二个中央一号文件出台后的基层落地调研工作，那时候的提法是「统分结合，双层经营」。

平心而论，运动休闲特色小镇的实践时间还是太短，最长的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多数小镇还处于实践的探索过程中。

「一哄而上」式搞运动休闲小镇的确实不少，从网上看到某省的一份文件，说是到 2025 年要建设 20 个国家运动休闲小镇或特色体育小镇。但是，也不能由于之前是「一哄而上」，如今就要「一哄而散」。「一哄而散」，既打击上上下下建设特色小镇的积极性，同时，也会引发小镇变成项目烂尾，产生新的有关投资、就业等一系列的负面问题。

运动休闲小镇是一个「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毛泽东《实践论》）的过程。好的政策绝不是几个聪明的脑袋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抽着烟想出来的，而是基层干出来的。政策，来源于「实践」，服务于「实践」，并且在更大范围的「实践」中得到检验和修正。

在国内运动休闲小镇尚不能涌现出「典型引路」的「标杆小镇」情况下，应该是文件等实践？还是实践等文件？

「问题小镇」的出路，不在于「散伙」不干，而在于找到具有「示范效应」的运动休闲小镇标杆。

我们在建设「钱江源马拉松小镇」的过程中，采取的是走出国门，积极寻找「国际标杆」，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前行的模式。

运动休闲这件事情本身，也是经济发达国家比我们先走了一大步。应该说，我国的运动休闲尚处于初级阶段。我自己是从 2003 年开始参与体验运动休闲的，项目涉及到登山、徒步、攀岩、越野跑、马拉松、超级马拉松等多种户外运动休闲项目。作为运动休闲领域的后来者，我们一定要放低自己，虚心地向运动休闲领域的前辈们学习，借鉴别人走过的路，淌过的坑，摔过的跤，吃过的亏，才能走出自己的路。

更为重要的是，既要站在运动休闲小镇最末端的消费者的立场来反推项目的策划定位和运营，同时，又要站在未来二十年的视角来引领项目，看看在二十年后项目是否仍然具有竞争优势。

我们始终思考和洞察的绝不是「能做什么」，而是「应该做什么」。

十年来，我跑过世界 7 大洲的 17 个国家 55 个城市的马拉松。每跑一场马拉松，都是用两只脚在一步一步地丈量这个城市。

你可能会认为，寻找标杆和跑马拉松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不仅有关系，而且是关系太大了。

我们要打造的「钱江源马拉松小镇」是一个以「马拉松」为特色的运动休闲小镇，在「钱江源小镇」里，马拉松应该是它的核心赛事之一。我的两只脚，就如同医生手里的听诊器，我每一步的步幅大约不到一米，跑一场马拉松我会迈出五万多步，通过这一次又一次的五万多步，我基本上就能够了解到这个城市，了解到这个运动休闲小镇的方方面面。

2014 年跑完普吉岛马拉松之后，我来到「塔亚普拉运动健康度假区」。塔亚普拉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运动休闲小镇，在运动休闲领域已经实践了十年的时间，从一开始的顶层设计策划，到投资规划，再到后期运营。

当我们团队打算建造「钱江源马拉松小镇」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塔亚普拉」。

这些年来，我几乎是跑遍了世界各地，看过太多的运动休闲项目，但是，如果从运动休闲小镇的整个产业链角度进行对标的话，唯有塔亚普拉合适，其他的都不合适。它们或者是仅有某些运动休闲的元素，但不是整个产业链；或者是传统的历史文化小镇做了一些运动休闲，而不是一个新的增量小镇，它们和我们的需求完全对不上。

2019 年 3 月上旬，我们邀请了国内一些马拉松赛事与户外运动的朋友前去「塔亚普拉运动度假区」进行体验，大家都反馈说，与他们之前所理解的「运动休闲小镇」完全不一样，让他们耳目为之一新。万科集团高级副总裁、冰雪事业部首席执行官丁长峰在朋友圈里留言，他期待参加「塔亚普拉运动健康度假区」第二期考察团。

三、

离北京 300 多公里的渤海边，有一个小镇。名字叫阿那亚。

六年前，这里是海边的荒芜之处。

六年后，这里变成了追寻「人生可以更美」的那些人们的文化飞地。

我第一次去阿那亚是在 2015 年 5 月底。

跑完秦皇岛马拉松，朋友老谢介绍我去阿那亚去推广跑步。后来我又去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我和阿那亚的村长马寅以及邻居们一起跑过步，还观赏过邻居们演出的话剧《八个女人》。我有朋友买了阿那亚的房子，我自己参加了阿那亚跑步群。我和阿那亚的邻居们一起跑过法国的波尔多红酒马拉松、日本的北海道马拉松等等。当然，我也还时常推荐周围的相识或者不相识的人去阿那亚参观。

我时常会怀念阿那亚的食堂，海边的酒吧，当然还有图书馆和礼堂那些可以让我们灵魂能够栖息的精神空间。

阿那亚村长马寅说， 2018 年阿那亚小镇的服务收入是 4.5 亿人民币， 2019 年将会提升至 6—8 亿元，未来几年整个小镇建完后，收入将会达到 10—15 亿元，利润为 3—5 千万。

如此成功的一个文旅小镇，是否可以进行大规模的复制呢？

成功的初期，马寅的头脑也是非常膨胀的，他认为是可以复制的。为此，他先后看过近百个项目，南到三亚，西到新疆，打算复制阿那亚。

后来，马寅慢慢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阿那亚是个手工活，不适合大规模复制；二是，对专业要有敬畏之心。

一个文旅小镇都难以复制，那么，手工属性更强，并且多重跨界融合的「运动休闲小镇」其复制的可能性又有多大？那些打算几年内就要「大干、快上」 20 个运动休闲小镇的地方政府，应该找个清凉的地方清醒一下头脑，认真思考一下马寅的这两句话，千万不要把村长不当干部。

塔亚普拉创立于 2018 年，到现在已经运营了十个年头，其中也是如同过山车一般，经历过很多的起起伏伏。应该说，前面五年的时间都是在探索，在做取舍。后面五年才渐渐进入到平稳的运营状态。2017 年，塔亚普拉被评为亚太区最佳运动健康度假区。

我十分赞成马寅的那句话，「事后讨论阿那亚如何成功，也许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同样的道理，讨论塔亚普拉如何成功也是没有太大的意义。

如果我们能够知道当初身临其境的塔亚普拉的创业者是如何扭亏为盈的，如何揭示并掌握了运动休闲小镇这种手工属性强、多重跨界项目的内在规律，又是如何布局和开发核心运动项目和核心赛事。也就是说，剖析塔亚普拉十年来的前世和今生，对于中国的「运动休闲小镇」的实践者们更加有意义。

1897 年 2 月，画家高更在太平洋小岛大溪地创作了一幅长 3.8 米，高 1.4 米的油画，主题是「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在高更之前，还从来没有人以这种近乎原始的手法、绚烂的色彩去表达人类对于生命和命运的千古诘问。

1897 年 4 月，美国小城波士顿举行了第一届马拉松，仅有 18 个人参加，最初发展的十年时间里，参加的人数刚刚超过 100 人，经历了 72 年的发展，波士顿马拉松才发展为 1000 人参加。

如今，高更的这幅「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收藏在波士顿美术馆；波士顿马拉松已经连续举办了 123 届，每年的参加人数大约是 3.5 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