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女就像呼吸一样简单，那厌男呢？｜三明治阅读俱乐部

Original 三明治阅读俱乐部三明治

2024-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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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阅读俱乐部我们与新星出版社合作，邀请大家来读由法国作家波利娜·阿尔芒热撰写的小书《我，厌男》。

《我，厌男》不是艰深的学术著作，也不是充斥着怨气和歇斯底里的情绪宣泄，而是热情与理性同在、轻盈与坚定并存的女性主义宣言。厌男只是一种表象，其后隐含的“厌女”歧视、性别暴力和男性凝视，才是人们真正需要关注的。

这份写给全体女性的告白，不仅恳切呼吁女性力量和女性团结，也真诚向男性提出了女性的需求：至少，负责任地倾听。因为在男性占系统性优势的社会中，受害者不只女性，也有男性。“厌男”所反抗的正是这一点：对不平等大胆说“不”，不因此羞耻，也不因此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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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阅读中有怎样的发现？

安蓝

坐标：南京

职业：文字/摄影

哦，原来大家

遭遇的、想的、做的都一样

这本薄薄的小书的阅读感受非常丝滑，因为没有任何一点让我这个身处地球另一面的我觉得惊讶。如果用一句话概括我的读后感，那就是「哦，原来大家遭遇的、想的、做的都一样。」

真正的问题在于「然后呢？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作为一个已经活到人生中段的中年女性，我几乎不主动参与关于女性、或者女权的讨论，即便我个人的行为模式在身处海外多年的好友看来，属于「即便放在法国，也属于极端女权主义。」

我不讨论，在于讨论这件事本身，除了让我们发现这个人类世界里，女性就是处在绝对意义上的弱势位置之外，没有特别大的作用。权利意味着利益，没有任何群体会主动放弃自己把持了数千年的利益。能因为一些言论而被送出来用作安抚的，都是「蝇头小利」。

在我看来，唯一能真正改变女性群体命运的，是行动起来——

女性要通过努力学习、工作，去到各个领域里占据更多、更重要的位置；女性要把生育这件事的主动权归握在自己手上，为自己、而不是为任何他人生育，选择不生育也不需要有任何愧疚，可以理直气壮；女性要努力锻炼自己的身体，对白瘦幼说「不」，让自己在拥有智慧大脑的同时，也要拥有强健的体魄。两性之间的争权夺利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历史告诉我们，没有任何输家有资格坐上谈判桌。想要什么，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抢。

当然可以爱具体的男人，但永远不要爱别人超过爱自己。无论这个世界对我们是否公平，我们首先要学着做到的，是自己对自己公平。

Jasmine

坐标：杭州

职业：自由撰稿人

“厌男”好像不再是一种飘忽不定的情绪

从序言开始，“厌男者关注的，是事实本身，具象且有数据支撑”，这句话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厌男”好像不再是一种飘忽不定的情绪，它是可以被统计，被记录述说，可以集结成册，摔在男人们的面前。

但这又让我意识到，我不该否定这种情绪作为一种情绪而存在。它是多么正常且合理。否定它，就是在否认我们身为被压迫者的情感。

为“厌男情绪”命名

“厌男，阴性名词”，这个小标题就很有趣。因为法语分阴性、阳性两种词性，所以作者把“厌男”定义为阴性词，从根本上就以女性的角度来定义和阐释这样一种现象、概念和情绪。所以，第一章让女性可以为自己长久以来无法说清楚的负面情绪命名。

实际上，我感受到的是，不仅我们在生活中与男性相处，遭遇了男性令人讨厌的行为举止，产生了“厌男”这种负面情绪，这一情绪产生的过程让我们本能地不适；还有，“厌男”作为一种负面情绪出现后，仍然会让我们感觉到不舒服，本能地想要逃避和减少这种情绪。

所以，当我们能够为这种情绪命名和定义，我们也能够理解自己，并有勇气去面对这种情绪。

学习女性身体是如何保护我们的

我在想，当身为女性的我们在看这本书的时候，我们实际上是在看什么？作者说，“厌男”是一种防御机制。受到作家张春的启发后，我更愿意把这种防御机制通俗地称为“生存智慧”。

在父权制社会中成长起来，受到长期的粗暴对待后，我们已经遍体鳞伤。因此，我们需要从女本位出发，去认识我们的处境，了解我们受到的伤害到底是什么，以及去学习我们可以如何用这样一副女性的身体在父权制社会中活下来。

所以，作者以冷静的语言告诉我们，当我们表达对男性的愤怒，或者只是随意发表一句厌男评论，这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这是我们正常的情绪，天然的反应。我们的身体做出这些反应，只是本能地在保护我们。我们这是在本能地避免伤害，远离危险。

我也明白，我想我们都明白，长期处于一种为生存苦苦挣扎的状态，要不断地为不再被侵犯和伤害而努力地活着，是很辛苦的。可我们想要我们自己的快乐，这也是需要我们去努力追求的。

正常地表达愤怒和厌男

在认识到“厌男”是一种正常的愤怒情绪后，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从来不被允许正常地表达愤怒，也包括不被允许表达厌男。

男性的愤怒被认为是威严的，令人害怕的，而女性的愤怒却被认为是挑事、无事找事，可以被忽略的。为什么会这样？是男性身为权力的上位者，根本不在乎、不考虑权力下位者的女性的感受和想法，从而身处这样环境的女性屈从了，也被规训成“不会生气”的乖顺模样。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想到了一种“因为引发了别人的愤怒而被人讨厌”的恐惧，而这里的“别人”，我自发地代入了男性。作者也说，在被一个女孩打了一个耳光后，她觉得被人家讨厌是一种耻辱和悲哀，但她也没有愤怒。这种屈从于别人愤怒的恐惧，居然并没有让我们意识到愤怒的“妙用”，而是拼命地压抑自己的愤怒。

作者也告诉我们，厌男脱胎于愤怒，并由愤怒滋养壮大。正常地勇敢地表达愤怒是有用的。经过女性主义的努力，女性的愤怒开始被正名，被尊重。女性的愤怒能让男人对他们自己的行为负责。

厌男的作用

厌男有利于我们女性建立自信。作者说，聒噪、碍眼又总爱刷存在感的男人遮住了我们发现和欣赏优秀女性的眼睛。我想，这是很有道理的。

厌男带来的愤怒，让我们开始准备“反击”。心理学的研究者指出，在愤怒状态下的人会更多地采集驳斥自己的信息，想法更开放，更有可能改变先前的认识，并非陷在其中。

而想法更开放的人更容易看到更开阔的世界，看到男性之外另一部分优秀的群体——女性。

同时，当我们允许自己厌男，允许自己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拥有正常的情绪，拥有缺陷和瑕疵，我们也能像普通男人那样自信。

只要远离男人团结姐妹，就轻松快乐

身为一个单身无孩的女性，我非常赞同作者的观点。这是真的，单身无孩的女性独自生活，根本不会想到要找一个男人来打搅自己的生活！生活中没有男人，就不会产生各种恼人的负面情绪，生活质量提升好多。

而和姐妹联结，才是我们更向往的生活。我们的团结是有力量的。

阿澍

坐标：上海

职业：工作日遛弯爱好者

“请务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波利娜在后记中陈述，自己因为出版了这样一本小册子而遭到男权世界的压制、羞辱、威胁、打击，我对此感到万分震惊，这就足以成为“厌男”情绪最正当的理由了。在波利娜的论述中，“厌男”并不是“对所有男性完全的厌恶和弃绝”，而是对男权社会里压制女性的不公平体制和现象表示不满与反抗，这并未涉及任何实质性的攻击与报复，而是来自于女性们在生活中高频的感知与所受到的伤害，但这样真实的表达竟然是不被某部分权力中心所允许的！？

在男女共存的亲密关系中，女性往往是承担精神负担和情感压力的那一方，这意味着，即便是民主地维持了表面劳力上的分工，女性仍需要额外承受精神与情感的重担，这种情况源于女性本身敏锐感性的特质，却没有在两性关系中被重视、照顾和解决，因为在一个以男性意志为中心的强目标导向型的社会中，解决问题才是重点，情绪只是拖延目标的障碍。这种意识形态本身已经给所有女性在社会分工与合作中打上了“感情用事”、“成不了气候”的标签，在关系中尤其在遇到问题时，这样的标签也成了理所当然地压制甚至伤害女性的理由。全人类文明和谐自由解放之路，道阻且长。

读这本书，当然不是为了炮轰男性，恰恰是抱持着一种实现两性之间公平和谐相处的理想，才让我们开展对缺陷和失衡的讨论。波利娜在书中不忘真诚地感谢她的丈夫给予的支持和信任，我也对身边尚有愿意容纳如此讨论、或者愿意去思想自己男性身份给自己带来的优势、并开始试着去承担这份优势带来的责任的男性而怀抱感恩的心情。但是正如我上文所说，道阻且长，我们必须不断努力将这样的失衡暴露出来并致力于打破它。

所有女性们，请从“冒名顶替综合症”里走出来，不要害怕相信自己并尊重自己的感受。请打破对男性无意识的崇拜，把自我意识从单一的身份中解放出来，请务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解救自己与水火之中。

牙子

坐标：伦敦

职业：厌男

厌女就像呼吸一样简单，那厌男呢？

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因为这本《我，厌男》光是以这个标题出版就让人惊讶。世界是个巨大且完整的dojo mojo casa house，这里充斥的是厌女的空气，女性的厌男像是在憋气，你想拒绝呼吸，却只能持续刹那。我们没有办法一直不呼吸。

《我，厌男》，重点不只在厌男，也在“我”。这个单字在彰显厌男这种行为的个体性——憋气是个人行为，拒绝呼吸影响不了别人，难受的是我个人，拒绝与这个世界同构的也是我个人。我把厌男类比为憋气，因为性别意识觉醒、了解女性主义一定不是一个好受的过程，一定会难受挣扎。“这不是一种可以帮你生活得更好的理论。” 上野老师说过类似的话。而厌女呢？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已经渗透进人类的每一个毛孔，在最细的毛细血管中流淌。厌男是以一己之力与世界对抗，结构在缄默，唯一个女人在呐喊。

“我”的厌男是弱者挥向结构的刀。不要以为这把刀是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或是任何武侠作品里挥出断发的名器，它可能只是一把黄油刀，最逾矩不过用来切面包，毕竟女性总呆在厨房里。厌男是不被允许的，或许也要像女性的家务劳动一样被掩藏起来，被伟大母亲的名号粉饰。黄油刀只应该用来佐餐，它应该光洁闪亮而不是沾上鲜血，不应该被挥向男性，她不应该挥刀向男性。

好在有这本书出版，虽然它可能被很多女性主义者评为太温和，但它用简体中文出版了，至少在告诉我，有更多的人在和我一样，对父权结构举起这把黄油刀。当然，我们惊讶于这本书的出版，并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敏感，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有趣，不是吗？

所有人都在呼吸，男性难以意识到自己吐纳之间的特权。他们快乐地为本书打着一星评价，不需要总结陈词，我猜这可能也是作者乐见的行为。男性大口呼吸，在这个世界上平滑地活着，大声教导女人应该这样或那样做，却可能不会用一把黄油刀，因为女人早把餐点准备好了。厌男并不是厌女的反面，也不是讨厌所有男性，而是讨厌这样的，占有父权特权而不自知，却在结构中横行霸道的人和行为。看啊，我们女人就算写着诸如此类“潜在挑起性别对立”的文字，也要说男性存在个体的差异性，他们不都是应该被讨厌的。

“男人并不是主角，他们需要适应这一点。” 就像《芭比》一样，这句话足够为这本书作结，向每一位愿意憋气的女性或男性推荐这本小册，憋气不会让你变得更好，但可能让你在不呼吸的瞬间，在不去想自己或男或女的瞬间，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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