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在世间
我们许多人对佛法有片面的理解,一提到佛法,就联想到抛妻别子、深山古洞、林下泉边、青灯黄卷,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修行方式。有人一听到某人学佛了,就很敏感,当妻子的听说丈夫学佛,或者丈夫听到妻子学佛,马上就紧张起来,似乎对方马上就要抛开自己出家了。当然,学佛者如果因缘具足,能够出家修行,那是十分殊胜的事情,那是一种很大的福报,可是我们做为一般世间人,往往有许业缘牵着,出不了家,那我们是否就没有解脱的希望了呢?这里,六祖慧能大师在《坛经》给了我们一个乐观的答案,也给我们指出了一条在家修行的可行之路。
佛法是出家之法,出什么家?出爱染之家,出烦恼之家,出三界之家。这是真正的出家本意。剃除须发,披上袈裟,放下万缘,以身事佛,这体现了一位佛弟子出离三界,了脱生死的决心,这也是一种表法。可是如果一个人只有剃发染衣的形式,心里却对世间法贪爱不舍,牵牵挂挂,那还不是真正的出家,因为他的心没有出家。真正的出家是心出家。
形式上的出家是很重要的,这个不容否认,袈裟是有很大加持力的,当一个人披上袈裟,他的庄严感和清净心就很容易生起,身心自然就受到一种约束,塔庙、僧衣、佛像、早晚功课,这一切时刻在提醒你,你是一个修行人,因此出家人学佛,的确更容易成就。《六祖坛经》中讲:“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有人依据这句话,便以为出家没有必要,这是不对的。要知道,六祖大师这段话,是针对韦刺史等一批在家人讲的。他在僧团中是不会这么讲的。讲法要看对象,万法讲究因缘。佛法广度众生,佛教是法界一切众生的佛教,对不同的众生用不同的法。六祖不能对韦刺史这批官员们说,你们辞职吧,出家吧,否则完蛋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实际情况,因此他的得度因缘也是不一样的,这就好比人们从不同的地区要去北京,有远有近,有直路有弯路,有乘车有乘飞机,有乘船、有乘牛车甚至步行,只是快慢而已,不能说哪个地区的人是没法去北京的。另外,六祖大师讲的是在家亦得,不由在寺。而不是说,在家更好,不要在寺。这个要认识清楚。在家修行,毕竟牵挂多,障碍也多。火中栽莲和水中栽莲,难度和成功率是不一样的。
常听到有人讲,末法时代,在家人比出家人更容易成就,在家人比出家人更有修行,此话不知出于何典。我想这话如果由出家人口中说出,那是人家谦虚。如果这话是由在家人口中说出来,那就有点不知深浅了,其用心就颇为可疑了。
六祖大师讲:“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什么是世间?这个要搞清楚,不是说在家人就是世间人,出家人就是出世间人,不是说披上袈裟就是出了世间了。一切有相都是世间,一切眼耳鼻舌身意可以感受到的,都是世间,三界不离世间,六道不离世间。六祖在这里又说“正见名出世,邪见名世间。邪正尽打却,菩提性宛然。”六祖这是从性上讲的。执相为真非正见,执空为真也非正见,即相离相,不染不著,这是正见。《金刚经》中讲“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就是这个意思,不是说无相就是如来,也不是说空就是如来。无相也是相呀,著了空相也是著相呀。佛教讲的空,是要空的概念也空掉的。分别是世间,不分别就是出世间,因为万法皆从分别出,无分别则无万法,无分别则无世间。甚至你执著一个分别和不分别,那还是一种分别。连这个也要放下。如果六祖在这里只说“正见名出世,邪见名世间”。没有下两句,那他就还没有见性。邪正也是两头语,也是对待法,禅法无对立,因此,要邪正尽打却,把邪正的概念也放下,那就是了。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这话怎么理解呢,这就是说,不要以为世间法以外另有一个叫做出世间法的东西,你把世间法弄清楚了,就懂了佛法了,你把世间法看破了,那你就出世了。毛泽东曾有一段话,对理解这个问题会有启发,他说“你对某个问题没有解决的办法么?那你就去调查吧,当你把这个问题的前因后果完完全全地调察了解清楚了,你就有了解决的办法了。”应用到佛法上来讲,我们可以这样讲,你想出离生死轮回而找不到方法么?那你就把生死的现象彻底探究清楚,把轮回的因果规律彻底地观察清楚,那你就知道怎么叫出离轮回了。你想摆脱烦恼么?那你就去体会烦恼,去观察烦恼,把烦恼产生的根源和来龙去脉看清楚,烦恼就困不住你了,烦恼就止息了。
我们如今许多学佛的人,不明白这些道理,他们总在表象上做功夫,盲目照搬出家人的方法,又是打坐、又是诵经、又是过午不食,甚至夫妻都要分开过。却把家庭的责任,社会的责任扔到一边,父母老了不养,病了不管,对孩子不上心,视配偶为魔障,工作也心不在焉,弄得家庭不像家庭,事业不成事业,在家人不像在家人,出家人又不是出家人,偏激执著,令人生嫌,却又满口佛话,动辄业力呀、罪过呀、加持呀、感应呀,让人听了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味,往往使人避之唯恐不及。这些人不知道,真正的修行,就在于你的应缘处事,待人接物之间。你在做一切事情的过程中,时时地觉察自己的起心动念,对美不生贪染心,对丑不生厌弃心,对上不生攀附心,对下不生轻慢心,平等而慈悲地对待万事万物,那就是修行了。如果你能这样用心,这样修行,那你不光是成佛的材料,做世间事业也一定是很厉害的,你的修养境界一定很高,人气一定很旺,做事必然更顺利,更成功。这叫世间法出世间法都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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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者|修行与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