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陈词：我们发明一种风，把坏的眼睛吹成圆月

原创 2017-05-24 陈词文学沙龙

作者简介：陈词，本名陈驰，辽宁广播电视台电视剧编剧、制片人。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出版散文集、诗集《读懂一个梦》（上海人民出版社）等20部，电影文学剧本《鸟声依依》（中国电影出版社）一部。编剧兼制片影视剧百部（集），19集电视连续剧《凤凰起舞》（编剧、执行制片人）获辽宁省“五个一”工程奖，散文《悄悄流过》获冰心儿童文学奖。电影剧本《鸟声依依》获上海全国剧本征集第二名，2007年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

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延安文艺学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

陈词散文诗三章

我们发明一种风

把坏的眼睛吹成圆月

一

在我梦里，爷爷您醒了，伐木压过啄木鸟的战斗。爷爷您给我讲过多过星星的故事，斧头在年轮上溅起的焰火，一颗颗化作流星。爷爷当我坐着千年松仅留的板凳，听梳着五号头，特意换上黑上衣的李丫老师给我们描述这片从前的森林，森林里的百鸟及百兽。她会仿声当她像打雷一样发出北极熊的吼叫，我们用小屁股焊高的小树上垂挂的黑眼睛，全都下雨了。爷爷，根本没有树叶给我们遮挡。

爷爷醒了，听我给您讲段未来。我们把陨落的石头搜到一起，推一个坚硬的门，爷爷留下一张虎皮，我给当了门帘。带斧头枪和网者不许靠近一步。真的英雄从来不握伐木的锯，果真一握，火牙就疼，耳朵就响起小火车，小火车口吐锯沫，就从森林脱轨了，掉下来一堆英雄谱，长头长满足木耳。森林悲歌。

我坐在树墩上用铅笔写想爷爷的作文，一写铅笔就横断，电锯干的！

爷爷伐木用来解渴的碗边长满苦芽，不放樱桃难以下咽。两棵对森林弯腰的樱桃树是爷爷的心被锯拉疼后，装做没病的人，给孩子们留下的甜嘴。从树墩的板凳慢慢移到樱桃树下，隔一声爷爷。当我埋下头，默许爷爷摸我的脑瓜，揉乱我的头发，我画年轮的简笔画，有点圆形了。总欠那么一点，爷爷说，接着画。

爷爷没有回到天上，返回木刻愣给伐木的锯拔牙，用他仅剩骨头的手指头。把锯变成格尺让我找到了平衡的线，当我把年轮画圆，我的立事牙把松明点亮，爷爷离开的背影发出鱼肚白。

我坐在树墩上画小火车，看见它被森林消化了，轨道扭着腰等森林来擦骨。

森林用锯沫给年轮刷牙，小白牙唱小白杨，群山之巅印上了印，太阳隐约听到一颗石头，在黑暗中啜泣。

二

我一高兴嘴就紧闭。简笔画就像锯沫飘落。这最嫩的白嘴唇，欲贴到最低处吻一吻被伐的树心。我不敢在深夜收笔，爷爷的眼闪闪，皱纹像受伤的菊无意遮掩残忍。爷爷我想改变画风，闪电不断劝我，把这些裸的松根，畸形的圆，嫁接蘑菇的乳房。让森林带走带泪的孤星。爷爷我听到您用伐木的锯拉响马头琴，听到您的画外音，画不要改要笔笔带刀，简笔不足以熊吼，就改为雕刻改为雪雕，改为狮吼。让每一根狮子的毛发，从出发到焚烧必经烟雪。我的手接过爷爷的电眼，我要当森林里从天而降的孤狮，不为别的，只为茫茫的绿，听到爷爷体内之锯。

我雕出凌厉的树心，我的年轮被剜心。我要爷爷再当次流星，非悲非喜，披着一头燃烧的银发。

我想给每颗树心移上一对星，不够了，我就从银发中索取。银发拖了爷爷的后腿，年轮请给他一碗水，他醒了，他是我的星星树。

爷爷我们避开伐木不谈，您醒着，看我怎样伐木您的孤独。

三

醒来吧爷爷，在年轮上我们谈刀论斧。但我讲，您听。多薄的夜您能流至我的眼海。梦见爷爷我就想把怀里的笔掏出来，把额头画一堆石头，爷爷来此歇息，听我讲，虚脱的耳朵请张开，您听吧，跟你一样伐木者，留下的，忙碌到人找不找人，事挤事，很多具肉体，比刀刃刀刃。爷爷您来照耀我一次，让我把人间的石头焐热。不然，一有风吹草动，伐木的锯会撕裂森林，且锯种翻新。我是您的孙儿，我的孙儿隔一声爷爷求我。爷爷您要流注定流向我，让我把手中的笔吸足年轮的雪白血红。我要画一幅千年忏悔录。我要让所有的星星从伐木的牙齿上当肉体炸弹，不是脱落而是内爆。森林重来都醒着，唱着恋歌。被伐的树子树孙听不见，在低处的它们，怎样攀上山巅而记住风的坏记住黎明的好心。树叶举着芒，祈祷和平，举到太阳下巴，刀刃收，敌已杀。我永远画这样的纸糊的主题，风轻易就给剪纸一针安乐死。爷爷来帮我打第二针，别怕误诊，霾还在潜伏期。伐木的锯听说产了新型。森林发烧了。

趁着高烧不减，一群复又一群人捕捉飞龙（我独自将其列为保留鸟类），打了飞龙烤着吃，把骨灰撒在年轮上，风把夜吹亮了，星显得更黑了。

爷爷我们发明一种风吧，把坏的眼睛，吹成圆月。

（2017-5-22于沈阳鑫丰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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