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非非说浩然 ‖ 作家马金萍
落花惊梦录(怀人集)之二
是是非非说浩然
2月20日的上午,我正无所事事的在网上闲逛,忽然看见了一条新闻,著名作家浩然逝世。我心里陡然一惊。我曾经与浩然接触过的那一幕,又在我的眼前铺排开来……
我最初知道浩然这个名字,还是在文革后期。那时候,全国所有的新华书店里,除了浩然的《艳阳天》和鲁迅的一些小册子,几乎买不到别的文学作品。由于那是一套三卷本的长篇小说,价格要三元八角多,这个价格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乎是我一月工资的十分之一还要多。但由于爱好文学,还是咬牙买下了。回家一看,当时就被小说中所描写的故事给震住了。小说里的那些个人物个个都写的栩栩如生,什么肖长春、大脚焦二菊,地主马小辫、弯弯绕、马大炮等,一个个人物活灵活现如在眼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文学创作上,浩然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我学习创作的初始阶段,几乎就是亦步亦趋模仿着浩然的路子来行走的。
后来,浩然又出版了长篇《金光大道》和《西沙儿女》,我都买来仔细研读,除了那个不伦不类的《西沙儿女》我不喜欢外,说实话,《金光大道》也让我读得爱不释手如醉如痴,书中的许多人物都写得非常有个性,即便是被人非议最多的高大全这个人物,也不显得十分虚假,在文化大革命那种肃杀的文化氛围中,在单调的样板戏独统天下的年代里,能看到《金光大道》这样的文学作品,也真的是实属不易了。
浩然就是在那时候,成了华夏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中国第一作家。
但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和政局的变化,这个曾红透整个中国的浩然很快便开始倒霉了。文革时八亿人民八个样板戏一个作家,几乎成了“四人帮”搞文化专制的代名词,而这一个作家说的就是浩然。而我跟浩然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他正倒霉的时候,时间好像是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末,那时候白城地区文联刚刚成立不久,刚刚走马上任的文联掌门人李杰不知怎么就把浩然给请到白城来了。
那时候,虽然是浩然最倒霉的时候,但第一次看见他,我还是有一种如见真佛高山仰止般的倾慕感。那时候的浩然,也就五十来岁,不怎么胖,短短的头发,穿着朴素,就像个公社领导或生产大队干部似的。他的谈吐也很干净利落,讲他如何体验生活,如何跟农民打成一片等等,他的那些讲话,当时对于我这样的文学青年肯定是有着很重要的启迪的。那时候,还是张凤奇在白城当地委书记,我还记得,就是那一次,张凤奇书记很真挚的对浩然说,北京要是容不下你,你上我这儿来,我们会给你提供最好的创作条件和生活条件的。浩然当时感动的热泪盈眶与张书记紧紧拥抱。
可能就是因为这一次的机缘再加上他跟李杰的关系,后来浩然来白城的机会似乎就多一些了,在我的印象里,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那一段时间,他林林总总的到白城来过不下四五次。
我跟他接触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八十年代初,那一次,他跟刘绍棠、张弦、还有人民出版社的李景峰等一干人从长春到白城来讲学。有一天晚上,文联把我们一些所谓的重点作者给召集在一起,上他们这些作家们的房间去进行小范围的座谈。所谓座谈,就是听那些作家们海阔天空的聊天,听他们讲文坛上的一些动态以及创作的体会。我们这些小作者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他们提,他们即席给以回答。我记得座谈开始的时候,李杰让我们都自报家门说说自己所在的县份和工作单位,然后再听作家们的讲话。
座谈会开到中间的时候,浩然忽然扒拉了我一下,很小声地对我说,小马,你跟我来一下。当时,我真是有些诚惶诚恐,浩然这样的一个大作家,单独把我叫出去,到底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看上我了,我就要时来运转了?于是,我就有些忐忑地跟着浩然走出去,走进了走廊对面的另外一个房间。一进屋,发现屋里有些昏暗,只有床头灯在亮着,灯影下有个老太太,一个人坐在床头正在看一堆黑白照片。浩然跟我介绍说,这是他老伴儿。老太太慈眉善目,一脸温柔的跟我点了点头。
浩然很客气的给我让座,还给我沏了一杯茶。然后把床上的那些照片拿给我让我欣赏,他说这是他前些日子大连照的。其中有一张是他在一门大炮前拍照的,我非常喜欢,浩然看我喜欢,就说,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于是,我像得到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把这张照片夹在了我的那个笔记本里。
但心里仍然忐忑,不知道浩然单独把我叫到他的房间到底是什么意思。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浩然问我说,你家是扶余的?
我点头说,对。
浩然接着说道,我们一起来的那个李景峰,他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小说编辑,他老家也是扶余的。跟你是老乡。这个人非常好,对作者非常负责。
于是,浩然便给我讲了李景峰如何扶植作者,如何为出版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冯骥才的长篇小说《义和拳》而四处奔跑。由于那时候刚刚粉碎“四人帮”,极左思潮还非常严重,冯骥才的长篇小说《义和拳》拿到人民文学出版社之后,出版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就是李景峰力排众议使其出版的。
浩然跟我介绍完李景峰的为人之后,跟我说,李景峰这个人非常好,你以后搞创作少不了要跟他打交道的。他明天想回老家一趟,路上没人陪着怕遇上什么麻烦,你看你能不能陪他回去一趟。
当时我刚入文场,两眼墨黑,正巴不得能有一个结交编辑结交文坛大腕的机会呢,现在机会来了,我岂能错过?于是,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说,没问题,我明天肯定陪他回去。
就这样,第二天早晨,也没有跟会议打招呼,起床之后,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忙上火车站了。那时候,白城到长春途经前郭(从白城上扶余必须得在前郭下车)的那趟火车是早晨6点钟发车,去晚了怕买不着火车票。因此才起早走的。
但上了火车之后,却不知道李景峰在哪节车厢,于是,便一节一节车厢寻找,一直找到最后面的一节所谓的软席车厢才把他找到了。他靠着车厢的靠椅正在睡觉。我跟景峰就是这样认识的。后来我们成了非常好的朋友。这中间的媒介就是浩然。
浩然曾经把他在北京通县居住的地址和电话告诉过我,让我上北京的时候去找他。但我后来几次去北京给他打电话,都没有找到他。不是他不在,就是在开会。
好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已经寂寞了很长时间的浩然通过某出版社把他在文革中没有出全的《金光大道》重新给出版了,这下可不得了啦,猛然间在文坛上引发起了一场强烈的地震。许多老牌作家和文场新贵还有一些知名不知名的批评家准批评家都纷纷披挂上阵,对浩然大加挞伐,不但批评浩然的这本书是一本在极左思潮影响下创作的,歪曲了解放初期建立合作社时的那段历史,而且在艺术上也还是“三突出”那套玩意儿。这样的书根本就没有重新出版的必要云云。那一段时间,围绕着《金光大道》的重新出版,几乎成了文坛上最热闹的一道风景。
但是,我似乎没有看到浩然出来辩解和反驳。
在我看来,浩然重新出版他的《金光大道》没有什么值得非议的。他所描写的那段历史毕竟曾真实的在我们的生活中发生过,他真实的按着他对这段历史的理解和体会去写去创作,这没什么不对的?对于合作社的那段历史,也许别的作家有另外的一种理解,你也可以按你自己的理解去创作呀。我们不能因为现在的政治风潮变了,就全面否定柳青的《创业史》否定李准的《李双双》以及他们那一茬作家在那个时代所创作的作品。
历史是一条不可截流的长河,无论错与对,都是割不断的,作为作家,你当然可以用今天的眼光重新审视那段历史,重新去进行创作,但你却不能阻止别人用自己的理解去创作去演示那段历史。
我记得浩然曾经说过,一个真正的作家只要他认真的写,所写出来的东西,就有它存在的合理性和价值。他曾经说他要把自己在文革中的那段经历以回忆录方式写出来。我以为那绝对应该是最精彩最有价值的东西,但我不知道浩然是否写出来了。也许写出来出版了我没有看到也未可知。
他后来所创作的长篇小说《苍生》、《男婚女嫁》我也都看了,我觉得也都相当不错。尤其是《苍生》,还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在电视台播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一晃儿,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思维已经有些荒芜,锈迹斑斑的记忆里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我跟浩然先生那短短的接触,就像一场不完整的梦幻似的,常常在我恍惚的时候,一闪而过。现在我把它记下来,也算是给自己的生命留一点浅浅的回忆吧。
2007年5月13日写于长春东岭忘忧斋
作者简介:马金萍 男。民族,汉。本名马金平,笔名有马金萍、司马荒原等。吉林扶余人。文革后期毕业于吉林省扶余县第一中学。后因前途渺茫,遂入伍戍边,曾先后在在陆军40军120师360团一连当兵,后被选入360团文艺宣传队,因创作上取得的骄人成绩,两年之后又被调至120师文化工作队,先后任创作员、创作组长。转业后,被分配到吉林省扶余县戏剧创作室,任创作室主任。1991年进入中央戏剧学院高级进修班代职进修,主修戏剧文学、影视文学编剧,同年结业。1992年调到吉林省民间艺术团任编剧、艺术室主任、艺委会主任。系国家一级编剧。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二人转艺术家协会理事、二人转艺术研究会秘书长等闲职。马金萍创作的歌词《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孙连梦演唱)、《咱们屯里人》(赵本山、刘德华等演唱)、《老家大东北》(火风演唱)、《东北二人转》(小沈阳、沈春阳演唱)《永远伴随你一生》(阎学晶演唱)《情满西厢》(阎学晶演唱)《蓝河遗恨》(阎学晶演唱)《回杯记》(阎学晶演唱);(《东北人的歌》(王小利演唱)《高粱叶子窄、苞米叶子宽》(衡越演唱)《弹起吉他唱起歌》《努尔哈赤的故乡》《黑土地——生死之吻》《东北大粮仓》(日本、韩国等电视台多次播出)等,在国内外流行歌坛影响巨大。除歌词创作外,他的主要影视作品有:20集电视连续剧《海风吹过的乡村》、三集贺岁片《讨个老婆过大年》之《四喜临门》;10集电视系列剧《缴枪不杀》、电影剧本《镜泊湖的枪声》(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电影剧本《代乡长主政》(广西电影制片厂出品);48集东北风情电视系列剧《拉拉屯风情》;30集电视系列剧《恭喜发财》(与人合作)等;参与策划、创作的影视作品有百集系列剧《北方故事》(吉林电视台);千集网络微喜剧《关东微喜剧》、《荒唐县令》;网络电影《东北赌途》《东北山炮》;东北风情纪录片《关东大喇叭》《龙腾黑土地》等;其中20集电视连续剧《海风吹过的乡村》获1999年度全国电视剧评奖“飞天奖”, 并同时获吉林省文艺最高奖“长白山文艺奖”;创作出版的文学作品主要有长篇小说《白色的太阳梦》《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人在江湖》(电影出版社)、《黑道生涯》(电影出版社)、《线人》(新文化报连载,电影出版社)、《尘世浮情》(城市晚报连载)、《腐•败》(电影出版社)、《反贪局长自述》(中国电影出版社)、《黑色娱乐圈》(中国电影出版社)、《谁玩谁》(群众出版社)、《逃亡日记》(群众出版社)、《月光花园》《新文化报连载》、《谜底》(时代文艺出版社)、《交易》(新文化报连载);长篇报告文学《与死神搏斗的人们》、《光明行》;中篇小说有《原罪》、《宿罪》、《人欲》、《女犯》、《在掌声中死去的女演员》、《同时出现的三个妻子》、《爱到伤心才是情》、《爆炸》、《横祸》、《伪都》、《八卦》、《断落》、《在极乐园疯人院里》、《狼谷》等六十余篇。其中中篇小说《佛眼》获“关东三宝”奖。《同时出现的三个妻子》获“东北文学”奖。小小说《聋爷》获吉林省建国五十周年征文一等奖。在进行影视及文学创作的同时,主要从事戏剧、二人转、以及歌词和其他艺术样式的创作,出版有《马金萍剧作选》(上下卷);其主要代表作品有大型戏曲《皇帝出家》、《盘丝洞》、小剧场话剧《瀛台落日》、《鸳鸯扣》、《绝响》、《人欲》等。其中《鸳鸯扣》获戏剧文学奖;《人欲》获第四届全国戏剧文学奖优秀剧本奖。二人转、拉场戏作品有《矬乡长》、《挂风铃》、《盘丝洞》、《幸福鸟》、《生财有道》、《二姑爷拜寿》、《孙成打酒》、《济公新传》、《猪八戒照镜子》、《县长赶集》、《徐九经赶店》、《焦大骂园》、《大劈棺》、《劈关西》、《听声》、《招聘记》、《二大妈打庙》、《大炼活人(演出时易名为《顺水推舟》)》《黑吃黑》等150多部,二人转《矬乡长》获中国曲艺最高奖“牡丹奖”文学奖;拉场戏《生财有道》获吉林省政府最高奖“长白山文艺奖”。二人转《挂风铃》、《盘丝洞》、《矬乡长》、拉场戏《二姑爷拜寿》、《济公新传》、《上班》、《珍珠翡翠白玉汤》、小品《杠杆》、《谁帮谁》等分别获国家和省级会演一、二等奖。另外除此之外,还在各种期刊上发表戏剧论文、散文等各种文字数百篇,共发表各类作品1000多万字。《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报》、《吉林日报》、《新文化报》、《城市晚报》、《戏剧文学》等多家媒体曾多次撰文刊载介绍、评论他的创作成就。国内50多家出版社编撰的各类人物辞典登载过他的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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