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黎领读《骆驼祥子》第十二天：城市化转型中，农人的出路在哪？

2017-10-11 佛山市图书馆

领读者简介

巫小黎，佛山科学技术学院教授，佛山岭南文化研究院专职副院长，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带头人，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学术兼职：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理事、广东省中国文学学会副秘书长。

祥子是车夫的代表、现代中国文学的典型，与之命运相同、类似的，还有二强子、小马儿的爷爷等各式各样的车夫，当然，祥子的代表性和典型性，又不仅仅限于车夫，而是代表所有挣扎在社会底层，靠卖苦力、卖血汗谋生的无数劳工劳农，大众语叫做“屌丝”，政府的文件里给他们起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外来务工人员”。二强子的老婆（小福子的妈）则是外来务工人员的眷属，小福子和她的两个弟弟，小马儿等，是“穷二代”、“穷三代”。既然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忍辱含垢的人生际遇，大同小异。小马儿的爷爷，用了一生，总结出一句话：“咱们卖汗，咱们的女人卖肉”（第二十三章第226页）。

祥子们所以绝望，所以无论怎样打拼，如何要强，努力，都难活出个人样，都得不到人的尊严。最后的归宿，多半是凄凄惨惨地，悲哀绝望地，走向堕落的深渊以致彻底毁灭。倘若撇开生命主体的不同个性莫论，祥子们的悲剧与现代国家的政权建设、法制建设和社会保障制度的顶层设计等一系列公共决策不配套紧密相关。

第一

军人欺负平民，使祥子第一次白白丢了新车。常识告诉我们，祥子即便再如何气壮如牛，也斗不过手里有枪有炮的兵们。祥子的车被兵们强抢，还无冤可伸，这个问题值得追问。这是偶发事件吗？是祥子不巧遇上军中败类？读过原作，一清二楚，不是！平民惹不起兵，是简单的生活常识，祥子其实也懂，硬着头皮去冒险，只是想挣点别人不敢挣的钱。于是，就该问军人与平民是什么关系？兵为谁养，军队为谁服务？祥子被军人所害的遭遇表明，国家、军队、人民三者的关系，理论建设是否成熟，暂且不谈，起码在实践上还一片混沌。

第二

民为鱼肉官为刀俎，官以民为渔利的对象，是祥子们摆脱不了的祸害。侦探的权力，本该用来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维护公共安全与社会秩序。率先垂范、恪守公序良俗，是手中握有公权力者的本分，而孙侦探却以公权力做了鱼肉良民、巧取强抢的“神器”，轻易击碎了祥子再次买车的好梦。

第三

社会保障制度缺失，政府治理不到位。执政集团没有为新兴市民群体——即“外来务工人员”及其眷属，建立基本的社会保障、社会福利制度的顶层设计，是祥子们苦海无边的又一根源。由此，底层的贫民、苦力，个人的生老病死，完全听天由命，经不起生活中任何风浪的击打、折腾，一点风吹草动，就有性命不保的危险，遑论安家立业育儿养女颐养天年。所以，虎妞难产而殁，祥子妻亡家散。豆蔻年华的少女小福子，靠卖淫养家，不人不鬼，干脆上吊，早早了结可怜可悯的人生。小福子的母亲被穷疯了的车夫爸爸踢伤致病而死。年仅十多岁的小马儿病饿夭亡……如此种种，都在严肃叩问，进城务工的农人，出路何在？城市转型之于失去土地的乡下人，福耶？祸耶？

今日领读

《骆驼祥子》第21章

原文摘选

祥子只休息了一天，便照旧去拉车。他不象先前那样火着心拉买卖了，可也不故意的偷懒，就那么淡而不厌的一天天的混。这样混过了一个来月，他心中觉得很平静。他的脸臌满起来一些，可是不象原先那么红扑扑的了；脸色*发黄，不显着足壮，也并不透出瘦弱。眼睛很明，可没有什么表情，老是那么亮亮的似乎挺有精神，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他的神气很象风暴后的树，静静的立在陽光里，一点不敢再动。原先他就不喜欢说话，现在更不爱开口了。天已很暖，柳枝上已挂满嫩叶，他有时候向陽放着车，低着头自言自语的嘴微动着，有时候仰面承受着陽光，打个小盹；除了必须开口，他简直的不大和人家过话。

烟卷可是已吸上了瘾。一坐在车上，他的大手便向胸垫下面摸去。点着了支烟，他极缓慢的吸吐，眼随着烟圈儿向上看，呆呆的看着，然后点点头，仿佛看出点意思来似的。

拉起车来，他还比一般的车夫跑得麻利，可是他不再拚命的跑。在拐弯抹角和上下坡儿的时候，他特别的小心。几乎是过度的小心。有人要跟他赛车，不论是怎样的逗弄激发，他低着头一声也不出，依旧不快不慢的跑着。他似乎看透了拉车是怎回事，不再想从这里得到任何的光荣与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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