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的回忆
第543片树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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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钟声的回忆,一直是含糊不清的。我已经不能确认最早的认知,是来源于课本上那首著名的诗歌,还是因为我家堂屋里老爷柜东角上的那座老式马头座挂钟。
我们的老师在讲解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时候,声情并茂的说,作者人在旅途无法入眠,自然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钟声。
我是很不以为然的,废话嘛,你怎么就能肯定作者不是因为钟声吵的睡不着的?我就被我们家的钟声吵死了。
那时候的小学校里,上下课都是老校工手里摇着锈迹斑斑的小铜钟,在偌大的校园里晃悠。
后来改作了电子的铃音,每天在高音喇叭里响好多回。我家离学校很近,我又常常睡懒觉,很多时候我都是在刺耳催命的铃声里,像只惊慌失措的鸭子奔向校园。在路上奔跑的我不免恨恨的想,哪天那只吊在旗杆上的喇叭要是哑了就好了,或者老校工要是睡过头多好,仿佛只要铃声不响我们就不需要上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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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们已经开始玩皮弹弓了,不能够把那只喇叭射下来是我们特别懊恼的事情。我们找不到材料做出古代的弓箭,要不然笃定趁着夜色翻进校园果断行动。
那时候我还有个很奇怪的爱好,喜欢到处捡拾糖纸和烟标。
我印象很深的是在镇上五一路的垃圾箱里,找到过一套漂亮的风景主题的糖纸,写着南屏晚钟、三潭印月、阿里山日出……
我跟小伙伴们说,台湾也有钟声呢,全世界到处都有!就算我们把现在的打掉了,学校随便从哪儿再弄一个来,再说肯定还要楸我们!
我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初中,音乐教材上居然还有一首歌就叫《南屏晚钟》,期中考试的时候,我嘟囔着唱了这一首:我匆匆的走入森林中……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它好像敲呀敲醒我思乡梦,思乡有什么用。
我低着头等教音乐的小唐老师给评语,她疑惑的问:你唱完了?唱的什么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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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寒暑假里,我们可以看看黑白电视,运气好的话还能溜进镇文化站的小录像厅去,偶尔也能去镇东头的影剧院里看一场电影。
我注意到好多影视剧里钟声是个独特的存在。《黑三角》《神秘的大佛》《特高课在行动》《少林寺》好像都有钟声回荡,也有的是紧张诡异蹊跷恐怖的,仿佛很多危险和凶杀都隐藏在变幻莫测的钟声里。
每次看完这样的片子,夜里免不了的要心惊胆战,我就小声喊醒熟睡的姐姐和弟弟,问他们有没有感觉床肚子里或是小院外面有人在走动啊?
这时候堂屋的大钟当~当~的敲起来,他们就被吓得不轻,我迷迷糊糊睡了,他们还大眼瞪小眼的睡不踏实。
我去了小尹庄念书,第一个月假回来时,意外的发现堂屋的墙上挂了一只石英钟,父亲说现在时兴这个呢,正好马头钟又坏了,干脆不修了。
石英钟的走针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只有大家都睡觉了才能隐隐约约的听得见。
倒是爷爷一副惋惜的模样,有事没事就去擦拭了座钟,他的意思是现在的东西都是飘摇货,说不定哪天还要用得着马头钟。
爷爷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因为很快各式各样的电子表机械表出现了,我们家除了奶奶,其他人都人手一只了,加上爷爷床头柜的小闹钟,我们家就算正式告别大钟啦。
奶奶为此耿耿于怀很多年,更是伤心的武断的将这个作为我的父亲不孝顺的证据,在亲戚之间广为散播:凭什么就是我没有?我不上班就不要掌握时间啊?每天给他们老的小的忙三顿我头都大了!我不识字?我可以叫人家帮我看嘛!关键就是没有这个心!不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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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回想起来,那么多年里其实我们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大钟。我只是听大人说宝应县城里最高的就是钟楼,每天准点报时,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整个宝应县城都能够听得真。再有就是城里的宁国寺里,好像也有口大钟的。
等到我们后来陆续都搬到县城里来了,果然就听见那个钟声了,我们很好奇那座高高的钟楼上,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一口大钟呢,是铜的还是铁的?谁每天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去撞啊?他是拿什么撞的呢?
老家有个亲戚去了钟楼的电信局上班,我问她这些问题,她笑死了,说大兄弟你真是二呆子,怎么可能是人撞的,当然放的录音。哪天我带你去楼顶看看瞧,什么都没有耶。
我顿时嗒然若失,心中的那一份美好也就淡去了不少。
很快我搬到距离钟楼好几条街区的东郊住了,就算是夜里再怎么屏住呼吸,也无法听到钟声了。
随后听说钟楼的大钟已停摆多年,前两年又修复了,钟声再次响起,带给老居民无数安慰。
宁国寺的钟声我倒是听说过了,然而很多人说每年也就是几个特殊的节点里会敲一敲,第一个去敲的往往是捐款最多的或者是什么级别的干部。
我觉得这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连去看一看的兴致都荡然无存。
佛佑众生,何分彼此,大钟无辜,落入这些所谓的佛门子弟手中。
此后多年陆续听闻,当年率先撞钟的一些达官贵人命运多舛,更觉这样的设定没有道理,更无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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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在渐渐远去了,如同过去生活里的很多美或不美的事物,终究在未来的某一天里销声匿迹。
而与之相随的记忆,还将陪伴我们继续在日子里浮沉。由此而生的感慨,也算是生活馈赠的礼物吧。
2017年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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