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灯笼 / 往事抄（15）

第1088片树叶儿

东边的桥头，新开了家店，门口挂出一对老式灯笼，远看以为是家小饭馆，其实是家小超市。

我走来搭去的，常常刹车停一下，跑进去买包烟，很快就跟老板夫妇熟识起来，事实上我们对彼此的生活，一无所知。

上个月老板很突然地去世了，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很多他们家的事，让我大吃一惊。

那个看上去朴实寡言的老板娘，跟老板没有孩子，我们每次看到的那两个特别调皮的娃，其实是老板跟之前的两任留下来的。

而我们以为温顺谦和的老板，居然是个烂赌的人，瞒着老板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话也没留一句，撒手走了。

老板娘倒是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哪怕是男人的两位前妻，动不动就带上各自的亲戚，杀上门来。

是要分可怜的一点家产，还都扬言自己哪里瞧得上，这点破烂家财撒，还不是为了可怜的孩子。

有几回两任之间混战起来，老板娘轻言慢语两头劝，劝不动，走两步站到老式灯笼底下，歪着头掩着嘴，打110。

打完了返回店里，搬张小塑料椅出来，在老式灯笼底下坐了，不说话。

鸡争鸭斗闹了一阵子，终于消停了。

老板娘叫临时帮她站店照应的老家妹子，回去了，站店进货，里里外外都是自己来。

三天两头还是有，来路不清身份不明的债主，咋咋呼呼闯上门来，文的武的全花式。

老板娘既不低三下四，更不高声大气，哪个来都是客客气气，递过去一杯荷露牌纯净水，耐心足足地，听对方各种喋喋不休骂骂咧咧。

有时双方僵持了，从早到晚不散，到饭时了，老板娘自己去货架上拿一袋康师傅，冲了闷头就吃。

偶尔也会叫来一份10块钱的盒饭，送外卖的小哥，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要债的就近在边上的蔡大姐饭庄里对付了，喝的是老板娘送的货架上的小瓶北京二锅头，或者牛栏山。

这样耗了三四个月，老板娘明显的消瘦下去，两只眼睛仿佛小了一圈，陷在眼眶里。

生意是没办法做了，店铺关了，老板娘跟两个娃也不见了。

店门口的老式灯笼，坏了一只，不晓得是不是刮大风，撕破了的。

有一天傍晚，老板的前妻之一又跑过来，看到店门紧锁，八肚子来气，踢了几脚，不杀火，跳起来够两边的老式灯笼，拽下来，摔到地上，几脚踩下去，散了架。

看她那么解恨的样子，仿佛踩踏的不是灯笼，而是什么人的标致的脸蛋。

没多少时，超市转租出去了，这回真的开成了一家小饭馆。

新来的老板娘简直就是个小姑娘，模样俊俏得很。

装修的时候，总有个上了年纪的老板造型的男人，在现场狠五狠六地张罗吆喝，不晓得他跟小老板娘是什么关系。

原先的老板娘呢？

有人说是躲到乡下去了，还有人说没有，是奔了常州，也有说是去了高邮湖西一带。

两个娃丢给公公婆婆带了。

以后还回不回来？十有八九不会了吧。

倒是先前挂老式灯笼的细圆铁挂钩，还在外墙上钉着，老远一望，仿佛一对眼睛，很有神。

2019年6月7日星期五

感  谢

@赵天甜 授权歌曲

@天涯海角 友情配图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