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策去世不应变成网友的“狂欢”和对许敏的“应援”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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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Arthur Chen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简介：心理圈稀有性别男颜值高咨询师，长相年轻、内心成熟的代表人物。座右铭：惜时惜人。咨询小时数：3500小时，研究方向：职场心理、婚恋两性、身心疾病、朋辈心理辅导。近期关注：要事第一、正念减压、网络时代人际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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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全国许多网友都在关注一个素人的去世，以及他背后的两个家庭。
他就是“错换人生28年”或者有人认为是“偷换人生28年”事件中身患肝癌的主角姚策。就在2021年3月23日上午，在病榻上缠绵一年多之后，他还是不幸离开人世。然而，他的去世没有引发普遍性的悼念和逝者的尊重，反而有不少网友“喜大普奔”，骂“活该”、“死得好”，并掀起新一轮对死者以及死者部分家属的网暴。
我节选部分靠前的留言：
不知道你作何感想，也不知道你对这件事的基本事实如何看待，又作何态度，我反正是看得非常不舒服。
谁能想到，姚策的去世，竟然变成不少网友的“狂欢”，甚至把各种口诛笔伐变成对当事人之一、姚策养母许敏的“应援”时刻。
我知道在网上，包括看这篇文章的人，有不少人情感上更加偏向许敏，说这些话的出发点可以理解。但是，说这些话，且不说其他人怎么想，单单是你们偏爱的许敏本人，就会开心吗？就会觉得你们是真的在帮她吗？
或许正相反。毕竟，到底许敏才是养育姚策28年的母亲。在姚策去世的当下，说这些话，也是在扎她的心。
想在这里劝解这部分网友几句：
大部分网友都是从2月底开始，对这件事情予以高度关注的，因为原来的“错换”变成了“偷换”。
虽然“错换”案曝光率本身就很高，但是依然还是局限医院把两个孩子搞错，阴差阳错，两家人变成一家人的“传统”框架中。
然而，2月底，养母许敏的律师在直播中提出了另外一种说法，即不是“错换”而是“偷换”，虽然没有点名，但是谁都明白，这是直指姚策生父母一家居心不良，有意“鸠占鹊巢”，许敏本人也在微博发文，历数各种“疑点”。
这个惊天变局，也掀起了对姚策以及其生母一家的网暴，许多网友对许敏的“偏爱”也由此而生。
目前，随着网络发酵，这个传言好像成为这件事情最真实的版本。
假设这件事情就是真的，真的是居心不良的杜新枝夫妇有意为之，完全可以理解这些网友的愤怒，而且我认为可能姚策第一个饶不了他们两个。
由于这件事已经成为社会公共事件，因此我也呼吁警方和有关部门介入调查，到底是“错换”还是“偷换”，确实应该给出一个说法，不要用年代久远就搪塞过去。
但是，我也想在这里提醒这部分网友，“偷换”到现在只是“猜测”，假如“求真相”求到最后，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你们会为现在的激烈言论道歉吗？
还是转过身，拍拍屁股，继续寻找下一个需要你主持正义的对象？
你们一直在提，认为杜新枝一家实在太坏了，希望做人要善良点。
所以，我也想劝解你们，也请善良一点：
既然“猜测”压根就没有变成“事实”，为何要按头别人，认为一定是别人做的呢？
不要以为“做雪花”是没有成本的，因此就可以随口胡说，这和任何一场网络暴力事件的参与者，并没有任何区别，也是“坏”，看不到任何道德性可言。
你们可以做的是呼吁，继续查真相，而不是把你们的“猜测”推定为这就是真相，而与这个“真相”不符的，就排除在外。
事实上，“偷换”说本来就存在很多逻辑漏洞，没有办法给出自圆其说的合理解释：
1、杜新枝如果那么聪明，为何要做“偷换”这么复杂的事？
传言认为，杜新枝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那么她完全可以领养或者“偷”一个孩子（既然如你们所说，有妇产科亲属，那个年代弃婴很多，完全可以挑选）就搞定了，干嘛要自己去生一个孩子再跟别人换？
如果你认为她心机如此深沉，那么请你保持一致的态度看待她，为何那么“聪明”的人，要做这么笨的事，舍弃更方便的办法？
2、杜新枝如何知道，自己“偷换”的孩子一定是健康的？
其实，如果只是想要没有乙肝携带者的孩子，当年就有相应技术了，她完全可以给自己亲生孩子施打（事实上，据介绍，她确实对她以为是她真实的孩子施打了），那就解决了问题，为何要舍近求远？
而且她怎么保证许敏的孩子是完全健康的？？？
3、也是最关键的，杜新枝难道会未卜先知，知道自己生产前后，医院会有一个“贵妇”同时生产，并且也产男婴，所以提前策划好了这一切？
她难道是诸葛亮转世吗？那就赶快三顾驻马店，请她做“国师”吧！
也有人或许会告诉我，她是临时起意。拜托，一个产妇，有本事刚刚生产完，在产床上与人合谋做这样的事情，还能天衣无缝，不被人发现？你是不是狗血泰国片看多了！如果真是，那她脑子确实很好使，也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阴谋论的市场，特别是互联网上，各种阴谋论从来就没有断绝过，有人相信阴谋论，自然有人为这些人“创造”阴谋论。阴谋论让有些人觉得自己很“聪明”，好像能够洞悉别人不能发现的隐秘，而且也暗合自己对人性本质的看法，即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要害朕，好人并不多——许敏不过是被投射被害的那个“好人”罢了。
许敏作为事件当事人，有巨大的情感创伤，她想不通的时候，会产生各种想法，甚至是“阴谋论”——找出一些“人为”因素，来抚平命运的不公，是可以理解的。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遭遇一些巨大创伤的时候，多少都会产生这样的心理：是不是有人存心害我？否则这一切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这其实是遭遇创伤性事件后，非常正常的反应，如果得到关注和引导，便不会继续为这样的思想所左右，由此才能进入抚平创伤的阶段。
但是，怂恿她相信这些“阴谋论”，而忽略这一事件很多细节与“阴谋论”不符部分的人，那就不是蠢，而是坏了。
你要相信阴谋论是你的事，你要活在阴谋论中也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该以牺牲许敏一家人为代价。
当然，我也呼吁继续“查真相”，但是我对这个“真相”是持开放态度的，我不会认定“错换”或者“偷换”中的哪个一定就是真相，同时也呼吁，任何一人未经审判，都是“无罪”的，不应用“有罪”来敌视。
网暴姚策的网友，大多可看做许敏的粉丝，或者说是她的支持者。很多人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最同情，最可怜她，但是我也想说，这并不是你们不同情、不可怜其他受害者，或者把其他受害者放在许敏对立面的理由。
而且，你们越是这么做，其实越是让许敏本人受害。
许敏是可怜的，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而且还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不久于人世，谁能接受呢？
杜新枝也可怜，她也很费心费力带大郭威，与许敏粉丝认知完全不同的是，郭威从来没有不认可她的养育之情——当然这在许敏粉丝眼中，变成“被洗脑”、“被PUA”，反正总能找到“自圆其说”的说辞。然而，她也突然被告知，她在远方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而且这个亲儿子马上就要告别人世。
姚策也可怜，自己前半生获得了许妈如此大的爱，却要在人生的最后一年经历巨大转折。而且，这场“错换”或者“偷换”的前情，某种程度上直接导致了他的早逝，在我看来，这是这一事件最大的悲哀。
否则的话，他们两个家庭，真的很可能成为一个家庭，四个老人，两个孩子，有三个孙子女，虽然是“错”的，但是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然而，都因为这场病，化为乌有，也直接导致各种家庭矛盾爆发。不管部分网友认可不认可疾病和“错换”的关联，至少在姚策及他不少亲属看来，这才是最大的“错”。
郭威也可怜，他本来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却突然一切都被打乱了。姚策离开了，也就把沉重的责任交到了他的肩上。作为两家人“共有”的儿子，他哪边都要照顾好，哪里容易？
姚策的妻子熊磊也可怜，作为“外来人”，这一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却要被迫接受这样的变局，丈夫又身患重病，小孩也还那么小……她即便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孩子打算。
我最可怜姚策年幼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要经历这么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有如此复杂的“家世”。
网友或许会说，这些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共情许敏，我没精力共情其他人，特别是他们跟许敏的关系还不见得好，甚至可能是“偷换”的始作俑者。
但是，如果你只是共情还好，问题就在于你不会只是共情，而是把对许敏的共情用抨击其他人来展现，甚至对别人可能并不亚于许敏的痛苦冷漠对待、不闻不问。
试问，作为事件中的其他受害者，他们又作何感想？
要知道，当排除掉“偷换”这个尚未证实的“猜测”以后，以上所有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而且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
他们每个人的痛苦也好，对未来的彷徨也好，都值得同等对待。
他们凭什么要白白承受，做你共情许敏的牺牲品？
不少网友今天骂这个，明天骂这个，好像这些人都迫害或加害了许敏一般，这其实是找不到具体的加害者了（医院本身虽然是加害者，但是没有具体的形象），所以就在一众受害者中分化成加害者和受害者的戏码，好像能让一部分受害者好过点，而这最终促成了这个家庭的分裂。
你以为你在帮助许敏，或许她事后回想起来，会认为这些人害了她。你说了这些，好像舒畅了，但是这些针对其他受害者的言论，最后都会记在许敏的头上，因为就是许敏支持者说的，按照目前互联网基本逻辑“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在其他受害者心中，难道会把这两者分的那么清吗？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共情许敏可以，对其他人没有什么感觉也很正常，并不求你全面共情，可以站在每个人的角度分别共情，但是你对你的共情表达方式要非常谨慎，否则你以为是在共情，其实是在伤害他人，包括许敏本人——而且弄不好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还说漏了一个人，就是非常长寿的姚策姥姥，也就是大家爱戴的许敏的生母。
这位87岁的老人，正面临真正意义上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阶段。
或许在许敏心中，姚策已经不是自己的亲孩子，但是在姥姥的心中，到目前都没接受“错换”这件事，姚策依然是她最疼爱的亲外孙。
别小看这位老人，她在医药部门工作40年，是有文化的老人，甚至会上网，打微信电话，也关注新冠疫情疫苗的进展工作。
姚策从小是跟着她长大的，是她教会姚策走路的。
很多人以为这个故事中，只有一个愿意捐肝的人，其实不。
在姚策的身体还可以接受捐肝的时候（到他们找到亲生父母的时候，姚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接受捐肝了，因此部分许敏“粉丝”认为的杜新枝夫妇不愿意捐肝也不成立，因为他们捐不捐，都不是问题关键了），还有一个人也表示要捐肝，就是这位姥姥。
这位姥姥因为姚策生病和“错换”这件事还得了抑郁症，去医院看了心理医生，但是她拒绝吃药。
事实上，姚策姥姥的故事，多少代表了这件事被波及到的不少人都存在的问题，“错换”也好，“偷换”也罢，巨大的身份变化，特别是姚策随时面临死亡，是非常沉重的精神压力，即便没有外界舆论的左右，他们也处于心理危机状态。
我理解许敏与姚策等人的纠纷，也是这种危机状态的一种发泄方式。
许敏有自己的情绪需要疏泄，特别是自己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竟然姚策即将不幸于人世，而亲生儿子什么都没获得，她压抑的愤怒和绝望的迷茫是写在脸上的。
但是，这件事的复杂性就在于，并不是只有许敏一个人处在这种危机状态。
姚策是，杜新枝是，姚策妻子也是，甚至相对波及面小点的郭威也是。
让这一群自己的心态都岌岌可危，随时要爆发的人相互打气，度过难关？
我认为这有点太理想化了，在许多网友的推波助澜下，最后走到彼此对立，相互撒气，倒是更符合心理危机爆发的特征。
外人以为这是他们家庭关系破裂，是“白眼狼”，我反而认为不是，恰恰这是互联网上传说很久的一句话的真实版：
我们总把最伤人的话，说给最亲近的人听。
为何？因为也只有最亲近的人，能够承受我们的情绪啊。
回过头来看，许敏把自己的“偷换”猜想放到网上去，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当然这个非常不道德的律师，要承担相当大的责任，我希望律师协会能够介入，对他缺乏职业底线的行为进行问责，律师要证据说话，怎可凭着臆断乱说？
要知道，虽然之前对“错换”事件有关的捐助问题，是存在一些社会议论的，但是都还在小范围，大部分网友并不会因为金钱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要么你也试试看，28岁，生重病，将死，换别人的捐助？
金钱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无非是想更多的钱来续命——所以对捐助平台的“拉黑”，我始终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放大解读的事，而且捐助平台的“二选一”是否涉及垄断问题，还有待进一步厘清，也希望有关部门能够重视。
但是，“偷换”的猜测提出之后，特别是被一些不知抱着什么动机放大解读的自媒体人传播开后，产生了完全逆转的舆情。
从心理危机的角度，我认为这些被“偷换”吸引到这场讨论，口诛笔伐姚策等人的人，其实也有自己的心理问题，他们也处于惊悚状态，非常害怕这样的事情或者说这样“可怕”的人在自己的生活中“重演”，所以马上选择和许敏站在一起，对抗“敌人”。
要知道，他们一大家子放在一起都处理不好这些心理危机，你让一群同样也战战兢兢的人一起加入处理，只会把原来仅剩的一点空间给挤压得不剩，完全没办法让他们消化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而且，显然“偷换”把这一事件中大部分人的受害者都摆在了加害人的位置，这种“指控”随着这部分同样有心理问题的网友的推波助澜，让这些受害者处在舆论下风，当然也导致他们很难原谅许敏。
更为重要的是，姚策的生命明显已经到了末期。对网友来说，这一点对他们并不重要，“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只要你能换位思考，便可以理解，对姚策来说，对大部分家属来说，这个节骨眼上谈房产归属、谈“真相”，是让人非常难以接受的，而许敏在这个节点抛出的议题，显然是唐突的，也显然是让不少家属难以原谅的。
而且，我悲观的预测，这种仇恨，恐怕不是短时间就能淡化的。
这也就可以解释很多网友不理解的，为何姚策生前拉黑了许敏，而姚策过世的消息，许敏是从媒体口中听到。
她“被剥夺见姚策最后一面”，当然是有复杂家庭因素的。
作为局外人，我们实在也很难评价这些到底孰是孰非了。
我做一个猜测。对许敏来说，或许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做这件事，也是她处理自己心理危机的一种方式。她很清楚，姚策即将离开，对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创痛，但是她无法再承受这样的创痛了，之前的创痛还没来得及消化呢！
为了对冲这种即将而来的创痛，一个方式就是让逝者与自己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了，那么也就可以没有那么痛——很多人分手之前，都会作个“大恶”，也是同理。
说到底，这都不是他们关系真正破裂的表现，反而是他们牵绊太深。他们但凡关系没那么好，反而不至于如此。
而网友们，请放过可怜的许敏，别再利用她为你们挡子弹了，也让姚策安息吧。
对我们每个人而言，或许都要从此刻珍惜生命，珍惜家人，珍惜父母，因为姚策一家的故事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很脆弱很脆弱的，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可能就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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