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社死”的JNBY背后：设计的边界和舆论的边界

Original 文刀米文刀米 2023-04-08

JNBY童装的事情，本来没打算写，但是后台收到一位老读者的留言。

赞同。

要强调一下的是，我们讨论的是基于犯错，而不是犯罪的这个角度，因为如果真的涉及犯罪，没啥好讨论的，那是法律问题，自然有相关条例，真正要讨论的是，品牌如何避免设计犯错，以及，如果犯错了，如何避免受到等同于犯罪的极端社会舆论。

我与这位读者简单交流了一下，在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将部分留言截图发出来，涉及个人信息和她不想公开的部分都截掉了。

以下是她的思考，希望大家都能看看。

截图完毕

不可否认JNBY是一个兼具商业能力和设计能力的品牌（集团），在某些方面、在某段时期他们确实是榜样，但这样的集团能犯众怒到这个程度，也确实值得深思。

假设是属于设计犯错这个范畴，那这个错如何产生的？

个人认为漠视了设计的边界。

设计的边界

此次JNBY部分涉事产品的纹样，官方介绍是提取自Hieronymus Bosch（博斯）的《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人间乐园）》。

我在这个公号里提过太多次这幅画了，最详细的一次应该是文章《从达芬奇到王一博仿生人的神秘关联》，因为一直觉得《人间乐园》是很早期的超现实主义，比达利早了几百年。

2018年，我在上海的一个纺织面料展上做过纺织纹样的趋势讲座，其中也提到《人间乐园》，放在了艺术感这个小节，下面是PPT的其中一页。

插播一句，并不是只采用了西方的艺术，PPT一开始就是乾隆。

当时的分析是，在选择古典主义的艺术作品时可以尝试带有一定疏离感的，《人间乐园》属于典型范例。

后来我在JNBY的成人装中看到过灵感来自《人间乐园》的产品，还觉得挺有默契，直到这次事件才知道他们在童装里也用了。

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设计师选择了符合某种趋势的素材，表达方式属于西方还算常见的时髦范畴。

包括此次事件的其他几件产品，同样带有典型的西方潮流属性。国外有万圣节，儿童在这个节日的参与性非常高，所以相关元素的产品会出现在童装中，比如骷髅、邪恶的南瓜、幽灵等等。

图片来自国外的购物网站

在海外社交媒体还曾流行过一款骷髅组成的孕妇装，不少孕妇“晒”照片，甚至还有夫妻穿同款。

也有将撒旦卡通化的宝宝哈衣。

印有“I PUT A SPELL ON YOU”（我向你下了诅咒）的童装。

显然，设计师受到了这类潮流影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本土设计基本都是受到国外的趋势影响，大多潮流总结都是基于四大时装周的表现，这没什么好回避的，这并非某一个设计师的问题，在成人装中，这是现象，但在童装中，这是问题。

因为设计有边界。

设计存在服务属性，有服务对象，JNBY的成人装与儿童装在风格和素材上非常一致，这种一致性是有问题的，尽管替儿童买单的是父母，但设计的服务对象核心是儿童，就必须考虑到儿童素材的边界问题，而不是一味凸显自以为是的个性。用西方的设计素材服务中国的儿童尤其需要考虑是否涉及到禁忌和违背常理。

JNBY是一个设计风格相对突出的品牌，往往这种强调个性的品牌会忽视设计的服务性，这种服务性包括安全、政治正确等因素，但童装又是一个需要特殊对待的类别，需要额外谨慎。比如，市面上存在采用纽扣的宝宝衣，安全隐患太大，按照宝宝的习惯是会抓扯，任何东西都往嘴里塞，纽扣就不符合安全性。

如何界定设计的边界？

或许可以从设计的服务性去考虑，你服务的是谁，这个谁有什么样的需求，什么样的共性，什么样的禁忌，而不仅仅是考虑设计与潮流的表达。

假设设计师希望去表现一些相对小众和敏感的素材，就需要承担科普的责任，简单说来是表达设计的初衷，而且是非常清晰的表达，不是摸棱两可的表达，因为很多品牌为了保持高冷的设定，会疏于对设计进行清晰的表达，如果素材不敏感这不会成为问题，一旦素材敏感，就容易产生问题，所以与此同时还需要更为严苛的自查。也就是设计流程中，要有相关的服装文化审核这一项。

不过，即便我们考虑了设计的服务性，依然有可能“踩雷”，这就涉及到舆论的边界问题。

舆论的边界

设计有边界，但是今天的舆论，没有边界。

被部分网友作为品牌方有虐童倾向证据的图之一，是品牌在社交媒体分享了一张照片，有网友觉得看着不舒服，这张图其实是涅槃乐队（Nirvana）的主唱科特·柯本（Kurt Cobain）抱着自己宝宝的照片。

作为一个从1999年开始听涅槃的路人老粉看到这张照片只觉得经典和感慨，可是就有人会产生不好的联想。

喜好差别很大的人原本很有可能不会出现在一个语境下对同一事物发表看法，在互联网兴起前，人以群分、阶层、圈层的界限会很明显，但互联网破了这个局，不同领域的人可以进行无差别的对话。这是网络的特性，并非缺点，我们不可能只享受破圈的优点，而隔离它的劣势。

舆论没有边界就要求品牌拥有更加完善的监管机制和公关水平。

监管是将问题扼杀在摇篮里，前面在说设计的边界时提过了，如果问题已经发生了，就需要公关善后，可惜在时尚行业，这两点都是品牌的弱项。

显然，JNBY的反应不符合大众的预期。这里有个关键，是时间。品牌方在给出正式道歉的声明迟了。

我猜测是否品牌方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会闹这么大，担心如果马上回应了，本来没有那么多人知道，反而加速传播的广度。

确实有些危机是可以等过去的，有些危机等不过去，个人建议是，一旦出的问题在舆论层面涉及犯罪，千万别等，立刻回应，假设无法即时找出成因给出一个完整的回应也不要紧，先表态，道歉，表达重视、自查以及有结果立即公布的态度。

完整的道歉回应，不外乎错了，哪错，为什么错，如何处理相关人员，如何整改和赔偿（如果需要赔偿的话），对于一些网友热议的问题不要回避，态度诚恳说清楚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