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筹备近十年的美国仇英大展因疫情遇冷，部分展品为首次公开展示
前言：
疫情下的仇英大展，门庭冷落……
受新冠疫情影响，国内大部分博物馆早已进入休馆期，很多精彩展览为此搁置。而且这种趋势有愈演愈烈之态，已经影响到国外。而即便如此，在大洋彼岸，一场以一位古代中国画家为主题的展览依然在默默举行。那就是正在美国洛杉矶郡立美术馆（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LACMA）举办的“真相所在—仇英特展”（Where the Truth Lies: The Art of Qiu Ying）。
在明代四大家里面，仇英的存在感很低，论家世，他比不上沈周文徵明这样的大户人家；论文学才华，他比不上唐寅这样的学霸。但是他在四家里面绝非绿叶一般的存在，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仇英这样底层匠人出身、并无多少文学修养的画家，能在当时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正是凭借他扎实的绘画功底。也因为如此，在他去世后数百年里，大众依然对他保持着强烈的兴趣。
2014年台北故宫的仇英特展，再到2015年苏州博物馆为仇英举办了“十洲高会 — 吴门画派之仇英特展”，都吸引了大批书画爱好者的目光。而这一次在美国举办的仇英特展，在展品数量上在前面展览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虽然贵为吴门画派的宗师级人物，但举办仇英的作品展还是有很大的难度。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传世仇英的真迹极少。所以即便苏州博物馆有着为吴门四家的前三家办展经验的基础，并且经过近一年的周密筹划，成功将国内外12家文博机构的仇英书画精品汇集一堂，展品数量也不过才31件。而这一次洛杉矶郡立美术馆集齐了45件仇英作品（部分为难得一见的私人藏品）。其中不乏精品，包括气势宏伟的《剑阁图》，是上海博物馆藏仇英晚年精品巨作。
《剑阁图》
仇英作
上海博物馆藏
此次在展
还有台北故宫藏仇英《松陰琴阮图》和《观榜图》，也是这两件作品首次出台展览。
《观榜图》
传为仇英
台北故宫藏
此次在展
明代科举考试共分三级，初级为院试，及格者称生员，亦称秀才。二级为乡试，中者为举人，榜首称解元。最高一级为会试，举人均可参加，中者称贡士，榜首称会元。贡士得入殿廷由皇帝面试，殿试成绩最高者为状元，次名称榜眼，三名称探花。《观榜图》则是描绘的殿试后考生争相观榜的场景。
这幅画有“仇英实父制”的落款及“十洲”的印记，但与仇英的风格出入较大，应该是后人托名之作。虽然如此，这幅画的细节刻画依然非常精彩，比如画观榜人潮汹涌，高中者兴奋登马而去；落榜者，则满脸沮丧，由人搀扶，颓然而返，细看趣味盎然。
另一幅《松荫琴阮图》则是一幅应制之作，左下角“剑光阁”、“华氏明伯”两印，均为无锡望族华云所有，故此画应是仇英为华氏所作。图画高士二人，对坐松林泉石之间，一人拨阮，另一人停琴聆听。全画构景清旷，笔墨简赅，人物衣纹用游丝描，石用披麻皴，于仇画中极为罕见，殆有意迴避院体鲜丽精巧的面目，转而追求文徵明式简澹、雅逸的格调。 幅左篆书款署嘉靖己酉（1549年），时仇英约五十来岁。
《松荫琴阮图》
仇英作
台北故宫藏
此次在展
除了仇英款的作品，另外还有17件其他中国古代艺术家的画作，如仇英临摹过的宋元经典原作，还有同时代仇英的师友作品。展览以「Where the Truth Lies」为主题，全面展现这位中国古代艺术大师的绘画技术与文化眼界。据说策展人为了筹备此次展览，准备了上十年时间。然而受疫情影响，能去现场的人寥寥，去过现场的王公望先生说，展厅里整个下午遇到的华人也就“十人八人而已”。好在网络发达，艺度团队为大家准备了独家的高清资料，让大家足不出户也能实现云观展。
01
仇英的青绿山水
仇英的传世作品，以两类最为出名，一类是山水，尤其是青绿山水。文徵明对他颇为赞赏，评价其“精细工雅，深得松年、千里二公神髓，诚当代绝技也。”
孟子曾有“五百年而有王者兴”的说法，在青绿山水的发展史上，有几个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从李昭道到赵伯驹兄弟（其实也可以加上王希孟），恰好五百年左右；而从赵伯驹再到仇英，也差不多是五百年的时间。董其昌几乎把元人钱选直接忽略了，认为仇英在青绿上的成就完胜钱选。
而关于仇英的青绿山水风格究竟是怎样的，我们可以看看故宫博物院的几件清宫旧藏的仇英青绿山水名作，几乎是仇氏青绿的标准件。
《莲溪渔隐图轴》描写江南水乡景色，平远山水。右上作者自题：“莲花渔隐图。仇英实父制。”钤“实父”、“仇英”2印。从作品款识和绘画风格分析，应为画家晚年精品之作。
《莲溪渔隐图轴》
仇英作
故宫博物院藏
《桃村草堂图轴》上，仇英自题：“仇实父为少岳先生制”。“少岳”是项元淇的号，而项元淇正是项元汴之兄。仇英有一段时间专职为项家作画，并因此得以浏览其家藏名作，眼界大开。
《桃村草堂图轴》
仇英作
故宫博物院藏
再一个就是《玉洞仙源图》，这是一个隐逸修仙的道教题材绘画，在当时士大夫中十分流行，仇英在幽美宁静的意境中表现了一种明快的情调，健康的意趣，在同类作品中颇具特色。此图用大青绿设色，细劲的线条勾勒轮廓，浓艳的石青石绿渲染山石，同时融以细密的皴法，追求色调的和谐，在宗法南宋青绿山水大家赵伯驹的基础上有所变化，代表了仇英青绿山水的典型画风。
《玉洞仙源图》
仇英作
故宫博物院藏
2017年11月8日，中美两国元首夫妇在故宫宝蕴楼茶叙以及现场参与书画修复体验时，仇英的这幅《玉洞仙源图》正好悬挂在宝蕴楼落座茶叙的背景里。这一场景出现在当晚《新闻联播》中，并且还给了青绿细节的一个特写。
与《玉洞仙源图》题材类似的，是天津博物馆藏的仇英的另一幅青绿山水名品《桃源仙境图》。
《桃源仙境图》
仇英作
天津博物馆藏
以上，基本上是仇英青绿山水的代表作品。而传世还有另一种风格青绿，比如此次展出的纳尔逊艾金斯美术馆所藏仇英《浔阳送别图》。
《浔阳送别图》
传仇英作
纳尔逊艾金斯美术馆藏
此次在展
图卷根据唐代诗人白居易《琵琶行》诗意而作，画面表现浔阳江边白居易登舟探访琵琶女的情景。下面是山石结构的高清局部。
在仇英这幅画里，青绿山石宛如结晶体，与前面所见明显不同。倒是类似简化版的钱选金碧山水。
《山居图》局部
钱选作
故宫博物院藏
另外，将此图卷中的一个送别场景与故宫博物院所藏仇英人物故事图册中的浔阳琵琶图页作对比，这种区别会更加明显。
纳尔逊·艾金斯美术馆本
故宫博物院本
仇英传世这样风格的作品还不止《浔阳送别图》一件，另还有波士顿美术馆的《桃源图》。
《桃源图》局部
仇英作
波士顿美术馆藏
因此，有观点认为这一类风格的山水只是托名之作，并非真迹。
02
仇英的摹古与创新
仇英早年就曾跟随画家周臣学习绘画，周臣是院体绘画的高手，其山水师承陈暹。曾经刻苦临摹李唐、李成、郭熙、马远等宋人作品，尤得李唐之精髓。画山石坚凝，章法严谨，用笔纯熟。其人物画也异常出色，古貌奇姿，绵密萧散，各极意态。此次展出了周臣的名作，现藏纳尔逊·艾金斯美术馆的《北溟图》卷。这件作品是他的超水平发挥，好到有人怀疑这不是周臣的真迹……
早在1935年，徐悲鸿就在《故宫所藏绘画之宝》一文中写道：“中国人自尊之画为山水。有两国宝，已流落日本；一为无款之郭熙画卷，一为周东村《北溟图》。”
《北溟图》
周臣作
纳尔逊·艾金斯美术馆藏
此次展出
这幅画取材自《庄子·逍遥游》，因此着重展现了北溟的大气象，作者对水波的刻画尤其精彩，从中可见他对南宋院画着力之深。故宫博物院藏有马远《水图卷》，可与这里的画水之法对比着看。
与水波的大气磅礴相对应，则是楼阁中人的气定神闲，这二者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显示画中人的格局。画面这里的山石可见李唐风格。
仇英的学习能力很强，他的一些作品从构图布局到皴写山石的笔法，都脱胎于周臣，并远追李唐。
《渔笛图》
仇英作
纳尔逊·艾金斯美术馆藏
此次展出
《远眺图》
仇英作
波士顿美术馆藏
此次展出
关于仇英的模仿学习能力，还有另外一个见证，那就是他的摹古作品。项元汴的孙子项钦谟说，仇英在他们家呆了数十年，过眼宋元名画不下千余。即便资质中下，这样耳濡目染也不得了，何况他还天赋超群。就这样，“遂为独绝之品，声重南京”。
上海博物馆收藏有一套仇英所作的《临宋元画册》，当初吴湖帆在庞元济家看到这些画的时候，发觉它们用绢完全与宋画相同，又“不署款不钤章”。而这些册页原本就在项元汴家的天籁阁，几乎可以乱真，应该是仇英寓居项家时所作。
《临宋人画册》
仇英
上海博物馆藏
其中部分册页在展
此次官方还贴心地借来了原作与临本对比。
来自纳尔逊·艾金斯美术馆的传周昉《宫姬调琴图》，是该图传世摹本中最好的一件，年代可到宋。
《宫姬调琴图》
传周昉
纳尔逊·艾金斯美术馆藏
此次在展
《听琴图》
仇英款
京都国立博物馆藏
此次在展
来自波士顿美术馆的元人王振鹏《姨母育佛图》。
《姨母育佛图》
元人王振鹏作
波士顿美术馆藏
此次在展
《姨母育佛图》局部
仇英临摹本
上海博物馆藏
此次在展
我们将二者细节做个对比。
很明显，仇英的临摹之作并非一味地重复原作，相反，他加入了不少自己的创造，比如在前人的基础之上，合理增加更多的细节，使画面更加充实。
03
仇英、文徵明与唐寅
吴门四家里面，沈周是绝对的前辈，他比文徵明和唐寅年长四十多岁。剩下的三位中，文徵明和唐寅同年，唐寅天资好，文徵明的父亲文林很看重他。各位知道，文徵明小时候资质一般，如果在文家的家庭教育中也有一个“别人家的孩子”，那么那个人多半是唐寅吧。在青年时代，文、唐二人关系很好，但二人在性格上其实是决然不同，文徵明老成持重，严肃认真，因此当时很多前辈跟他折辈相交。而唐寅则是放荡不羁的人，性格即命运，他的悲剧多半因此。
《桐下饮茶图》
唐寅
芝加哥艺术博物馆藏
此次在展
弘治十六年（1503），唐寅34岁之时，由于郁郁不得志，他更为任达自放，常寄情于风月。文徵明曾规劝他，唐回以《答文徵明书》，言辞激烈，强调自己与文徵明品性的不同，似乎并不能接受规劝。两人关系几致失和。
《古木寒泉图》
文徵明
洛杉矶郡立美术馆藏
此次在展
而仇英年龄最小，目前关于他的生年仍有争议，一般多认为是1502年，据王公望先生的文章《洛杉矶“真相在哪里——仇英的艺术”展览观后》，此次洛杉矶展览上，将他的生年定在1494年左右——比文徵明小24岁。虽然仇英和唐寅都在周臣门下学习，但是显然他和文徵明的关系更为密切。一来文徵明是仇英职业生涯中的伯乐，不遗余力地在苏州文化圈中推介仇英；再一个仇英和文徵明在性格上很可能是同一类的人。
《弹箜篌图》
仇英
波士顿美术馆藏
此次在展
记载中的仇英画画很苦，他的性格一定属于是勤奋而又谨严的。文徵明恰巧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能赏识仇英，二人有很多书画合作的作品。而文徵明和唐寅最终玩不到一块儿，因为唐寅性格狂放不羁，这一点和祝允明相合，所以唐寅与祝允明是终身好友。吴门里的山头其实也有不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清明上河图》局部
仇英摹本
辽宁省博物馆藏
在苏州这块率先进入商品经济的小世界，仇英从社会底层被人赏识而提携，打破阶级桎梏走向人生巅峰不容易，态度稍有不慎就可能重新跌入谷底。这也让仇英不得不认真办事。
仇英画画时认真到什么地步呢，董其昌写到：“实父作画时，耳不闻鼓以阗骈之声，如隔壁钗钏戒顾。”
这是一种无我的境界，一旦进入状态，就自动屏蔽掉周遭的纷繁芜杂。然而成也萧何败萧何，仇英既因此成为一代绘画巨匠，为他在美术史博得一席之地，但也同样因为画得过于辛苦，刚过五十，就死了。精明如董其昌，觉得他这样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而成菩萨太划不来，不如一个筋斗直达西天。
最后总结道：“知此一派画，殊不可习。譬之禅定，积劫方成菩萨，非如董、巨、米三家，可一超直入如来地也。”
董其昌是个地主出身，哪里能知道仇英作为小人物的心酸！用生命画画，固然有热爱的因素，但何尝又不是迫不得已呢……
04
仇英经典作品一览
《星宿神形图》
传仇英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此次在展
《独乐园图》
仇英作
克利夫兰美术馆藏
此次在展
《王母西来图》
仇英原作（上）及临本（下）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藏
此次在展
《朱君买驴图》
仇英
弗利尔美术馆藏
《赤壁图》
仇英
辽宁省博物馆藏
《腊梅水仙图》
仇英
弗利尔美术馆藏
《腊梅水仙图》
仇英
台北故宮藏
《濯足图》
仇英
台北故宫藏
《蕉阴结夏图》
仇英
台北故宫藏
《林亭佳趣图》
仇英
台北故宫藏
《兰花图》
仇英
故宫博物院藏
《停琴听阮图》
仇英
广州艺术博物馆藏
《捣衣图》
仇英作
南京博物院藏
《相马图》
仇英
波士顿美术馆藏
《竹林闲谈图》
仇英
波士顿美术馆藏
《金谷园图》
仇英
京都知恩院藏
《桃李园图》
仇英
京都知恩院藏
《秋原猎骑图》
仇英
刘海粟美术馆藏
《松溪横笛图》
仇英
南京博物院藏
《松溪高士图》
仇英
荣宝斋藏
《柳下眠琴图》
仇英
上海博物馆藏
《右军书扇图》
仇英
上海博物馆藏
《山水人物图册》选其一
仇英
印第安纳波利斯艺术博物馆藏
密封线
相关推荐
目前关于仇英作品的学术性合集最佳本当属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明画全集·第七卷·仇英》，它延续了《宋画全集》的制作标准，印制精良。本文中的大部分作品细节均拍自原书，缩小处理后仍然纤毫毕现！《仇英卷》开本大八开，入编中国、美国、德国、日本等国家典藏的仇英作品。本书收录仇英作品65件，是苏博史无前例的仇英特展展品数量的两倍多。今后，几乎不可能再有类似的项目。
👇
01
《明画全集 仇英卷》精装版 全2册
浙江大学出版社
02
《明画全集 唐寅卷》精装版 全2册
浙江大学出版社
03
《先秦汉唐画全集 卷一》精装版 全2册
浙江大学出版社
密封线
你“在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