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ayer Rule-评电影《利刃出鞘》｜明月说法

<本文有剧透，请谨慎阅读>

近日新上线的好莱坞电影，《Knives Out》（中文翻译名：《利刃出鞘》），悬疑精彩，值得一看，尤其适合法律人。

富豪老爷子离奇自杀，遗留亿万资产，家族成员各怀鬼胎，案件真相扑簌迷离……

老爷子是作家，勤劳智慧，自力更生，积累亿万财富。一众子女，有的不学无术，有的德不配位，个个都想不劳而获。

老爷子晚年醒悟：财富才是子女们不思进取的枷锁！解铃还须系铃人，老爷子决定拿走本就不属于子女们的财富，真正解开子女们的枷锁！

犹如林则徐所说：“子女强过我，留财做什么？子女不如我，留财做什么？”这样的话，当代大慈善家余彭年也说过。

于是乎，老爷子决定清理门户，并把全部财富留给不卑不亢、善良诚实（一说谎话就会呕吐）的小护士玛塔。

这个故事，很像上海的凌家老爷子把房产留给护工的案例：开始引发非议，最后借助意定监护的方法，凌家老爷子意愿实现，善良的人（护工）终得好报。

详细案情请点击文末“阅读原文”链接查看

回到《knives Out》这部电影，首先令人惊叹的是编剧水平之高：既能把如此众多的人物关系、剧情发展编排的紧致合理，让人目不转睛；又能把剧情背后的法律（遗嘱和继承）逻辑讲明白。

在法律人看来，这部电影就是一部遗产继承案的诉前调查和法律PK阶段，争议焦点就是遗嘱的效力。

老爷子生前在律师处修改了遗嘱，最后遗嘱公开（宣读）也是由该律师负责的，搞得很有仪式感。

在中国的继承法实践中，公证遗嘱宣读一下还是常见的，但如果是自书遗嘱或者代书遗嘱，律师宣读时候就要小心了，否则一不小心被继承人混乱中抢走撕掉（甚至“吃掉”）也是不足为奇的。

影片中的律师也说了，宣读遗嘱是为了完成老爷子本人的意愿，这不是法律必须的步骤。因为不管宣不宣读，后面都要去法院启动遗产认证程序（probate）程序。

剧情发展到宣读遗嘱这个阶段，是一个小高潮，等待遗嘱公开的过程，子女们紧张、期待、刺激，个个肾上腺素飙升，互相讥讽，情绪失控直至互相大打出手。人性丑陋与贪婪，在这个环节，得到淋漓展现。

如何挑战一份遗嘱？

遗嘱内容公开后（全部遗产归小护士玛塔），便是全体子女们展现“表情包”的时刻了：先是惊讶，然后愤怒，再是质疑。子女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必须要发起对遗嘱的挑战。按照逻辑顺序，子女们的质疑和挑战分为三个阶段：

01第一重挑战：意识清楚（Sound Mind）

子女们怀疑老爷子头昏了、糊涂了（为什么遗产不给家人，要给一个外来的移民护工？），老爷子在立遗嘱时是否有sound mind（清醒的头脑）？如果没有sound mind，遗嘱就是无效的。

其实我国《继承法》也有类似规定，即头脑不清楚的人（限制行为能力人、无行为能力人）所立的遗嘱是无效的。

02第二重挑战：不当影响（Undue influence）

子女们开始怀疑小护士玛塔是不是“有鬼”，即给老爷子施加“duress、menace、fraud”等影响。遗嘱内容公布后，子们女手忙脚乱，临时抱佛脚般现场google出法律术语一枚“undue influence”（不当影响）。

也就是说，子女们怀疑小护士玛塔给老爷子施加了不当影响，这才导致老爷子立了这样“其实不是老爷子真实意思”的遗嘱。如果子女们能证实这一点，老爷子所立的遗嘱就是无效的。我国《继承法》也有类似规定。

*参考法条：《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二十二条 

【遗嘱的无效】

无行为能力人或者限制行为能力人所立的遗嘱无效。 

遗嘱必须表示遗嘱人的真实意思，受胁迫、欺骗所立的遗嘱无效。 

伪造的遗嘱无效。 

遗嘱被篡改的，篡改的内容无效。 

03第三重挑战：杀人犯规则（Slayer Rule）

影片中的律师还算客观公正，分析认为sound mind、undue influence的挑战基本没有胜算。情急之下，子女们开始怀疑即老爷子的死是不是小护士玛塔导致的。

吊诡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子女们希望大侦探快点认定老父亲是自杀（以便子女们可以尽快继承遗产）；如今遗嘱公开，子女们又希望大侦探认定老父亲“他杀”。

这是因为：如果老爷子是小护士玛塔所杀，则杀人犯规则（Slayer Rule）就发挥作用了，玛塔会丧失继承权，老爷子的遗产又转为法定继承，子女们就可以继承遗产了。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在普通法体系内，继承案件中的杀人犯规则（Slayer Rule）核心有二：

其一是杀人犯丧失继承权。法律认为：杀人犯杀害了被继承人，视为其先于被继承人死亡，然后其原本的继承权由其直系卑继承人代位继承。

第二是杀人犯规则（Slayer Rule）并不以刑事定罪为前提，刑事认定强调的是疑罪从无（beyond reasonable doubt），民事认定讲究的是高度盖然性。因此，即使嫌疑人没有被刑事定罪，也是有可能承担民事后果的。

在继承案件中，杀人犯规则（Slayer Rule）的民事后果就是丧失继承权。这个原理和轰动美国的辛普森杀妻案是一样的。

本片真正的核心，即“007版本”的大侦探，和“美国队长”版本的纨绔反派角逐的重点，即如何破除杀人犯规则（Slayer Rule）在本案的适用，这才是大侦探所说的是dounut中的hole，也是本片的故事主线。

老爷子是幸运的，幸运的是遗嘱得以维持。

大侦探是幸运的，幸运的是相信了善良的人性。

小护士玛塔的善良，感动了老爷子，也感动了大侦探。

修改遗嘱的背后

老爷子显然对死生置之度外，所以意外事件反倒成为老爷子留给子女们的最后一课。老爷子走的太突然，如果有时间，必定会在律师的建议下，作出更进一步地妥善安排。

明月律师认为，在现有遗嘱的基础上，老爷子还应该作如下考量：

1、在遗产安排中，为阿尔兹海默的老母亲准备好“特留份”，并为老母亲指定好监护人。

2、为自己做好全套的意定监护安排，在财务方面，指定小护士玛塔为持久授权代理人（EPA），给自己做好医疗授权（Medical POA），给自己做好生前预嘱（Living will）的安排（参考阅读：《美国的医疗授权书 ｜ 明月说法》）。

2、小护士玛塔固然善良，但未必善于管理庞大的资产（尤其是老爷子的出版公司）。老爷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其资源、人脉以及知人、识人的能力定远在小护士玛塔之上。因此，老爷子可以考虑通过信托的方式安排，指定专业、靠谱人士担任信托的受托人，把小护士玛塔确定为受益人。遗嘱+生前信托，就是很好的方式（参考阅读：《迈克尔.杰克逊的遗嘱 ｜ 明月说法》）。

3、老爷子深谙人性，应该能考虑到这样的遗嘱安排，必然遭受子女们的挑战，小护士玛塔以一敌多，压力山大，老爷子不可能想不到。既然老爷子委托专业律师起草遗嘱，必然会考虑到子女们在遗产认证程序（probate）中可能发起的各种法律挑战。为了化解这个风险，除了信托方式之外，还可以考虑在遗嘱中设定“禁止挑战”条款，这个在李敖的遗嘱中也有类似安排。（参考阅读：《从“南师遗物不见了”谈起 ｜ 明月说法》）。

这部电影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精巧复杂剧情背后折射的人性，值得思考和回味。007的神秘绅士范演的到位，只是美式乡村口音让人沉醉。女主角身材、演技比翼双飞，下一届邦女郎非她莫属啦！美国队长饰演的大反派，过了一把“language”（eat shit）的瘾头，也是其最大的贡献了。

毫无疑问，本片的vip奖，应该发给导演和编剧啦！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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