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书评：《遗嘱、信托与继承法的社会史》 （上）
作者: 劳伦斯·M.弗里德曼 (Lawrence M.Friedman)
出版社: 法律出版社
原作名: Dead Hands:A Social History of Wills,Trusts,and Inheritance Law
译者: 沈朝晖
出版年: 2017-4-1
页数: 280
定价: 48.00
装帧: 平装
丛书: 外国信托法经典译丛
ISBN: 9787519704803
出差路上总会读一些书，最近发现一本看似枯燥但很有趣的专业书，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劳伦斯.M.弗里德曼写的一本书《遗嘱、信托与继承法的社会史》。
作者写这本书，引用了大量的案例，特点是略去繁琐的铺叙，精炼趣味，整体感观信息量大。全书读完，会对美国的遗嘱、信托和继承法的变迁历史有个系统、形象的了解。因为这十年来办理了大量继承类的案件，我对中国继承法的司法实践比较熟悉，所以不自觉地会用比较法的角度来阅读思考。我写的这篇文章，与其说是书评，不如说是阅读思考的片段，整理成文字而已。
遗产管理人（administrator）
不论哪个国家的继承实践，不论有无遗嘱，继承完成前都会存在一个特别阶段，即：从被继承人死亡到遗产分割完毕这个阶段。
在英美法体系下，有个重要程序性制度：遗产检验程序（probate）。这个阶段的核心，是指在遗产被分配之前，必须有人担任遗产的管理人。如果有遗嘱，则遗嘱执行人（executor）担任遗产管理人。如果没有遗嘱，则法官将任命一位管理人（administrator），通常此人是死者的近亲属。
在美国的遗产继承实践中，遗产管理人负责保管遗产，整理遗产的清单，了结死者生前的债务，申报必要的税单，出售必须出售的财产，以及在其照管下，做其他一切管理人所必须做的事情。当这些工作完成后，遗产代理人向遗产检验法院提交账目，将遗产分配给继承人，然后退出。
乍一看上去，这个很像我国破产法律制度中对破产管理人的规定。但在我国继承法制度下，并没有相应的遗产检验阶段的细则规定，也就不存在对于遗产管理人的特别规定了。
我国《继承法》规定立遗嘱时可以指定遗嘱执行人，但遗嘱执行人具体有何权利义务？相应的配套细则却至今缺失。所以在继承实践中，即使立遗嘱时指定了遗嘱执行人，其对于遗产的“管理”仍然是阻碍重重，甚至是寸步难行。
《继承法》
第二十四条：存有遗产的人，应当妥善保管遗产，任何人不得侵吞或者争抢。
显然，这样倡导性的法条是远不能满足实践需要的。
“存有”遗产的人是什么人？其有没有依据“存有”遗产？如果没有依据，其他继承人是否可以强行取回？是否属于上述法条规定的“侵吞或者争抢”？
在我国的继承实践中，从被继承人死亡到遗产继承完毕的这段时间，遗产实际上被特定的人所“存有”，如有些人实际占据了房屋，有些人转移了死者银行账户的存款，还有一些人擅自占据了一些贵重动产。这个阶段，像一个不明不白的“灰色地带”。
在等待公证机关的继承权公证或者法院的判决结果之前，缺乏一个“遗产管理人”的法律主体来主持大局。众所周知的侯耀文遗产继承诉讼案件，侯耀文留下的遗产，在法院判决之前，女儿、哥哥、徒弟都来争夺，家庭陷入内斗 ……这就是遗产管理人制度缺失在现实中的一个典型反映。
若被继承人生前未立遗嘱，则适用法定继承。不同国家或地区都有不同的法定继承制度。譬如在英国古老的普通法基础上，土地继承遵行的规则是“长子继承制”。
在美国近现代历史的发展，随着最初黑奴制度的废除、妇女的地位的提高，法定继承制也有一个发展过程。大历史的发展进程，决定了法制史的演变，我国也不外于此。我国现代的法定继承制度（以85年出台的的《继承法》为例），也是带有历史痕迹的。
《继承法》
第十条：
遗产按照下列顺序继承：
第一顺序：配偶、子女、父母。
第二顺序：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
继承开始后，由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第二顺序继承人不继承。没有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的，由第二顺序继承人继承。
本法所说的子女，包括婚生子女、非婚生子女、养子女和有扶养关系的继子女。
本法所说的父母，包括生父母、养父母和有扶养关系的继父母。
本法所说的兄弟姐妹，包括同父母的兄弟姐妹、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养兄弟姐妹、有扶养关系的继兄弟姐妹。
根据上述法条，我国《继承法》把法定继承第一顺序范围限制在三类人：配偶、子女和父母。但必须要注意的是，根据我国《继承法》，这三类人的地位是完全平等的，在继承遗产的时候一般也是均等分配。
实际上，美国法律及所体现的价值观是配偶>子女>父母。为了体现对配偶的特别保护，美国《统一遗嘱检验法》将配偶首先独立出来，称为配偶继承人，作为最主要的继承人，然后将剩下的亲属称为血亲继承人，按四个顺序参加继承。第一顺序为直系晚辈血亲，第二顺序为父母，第三顺序为兄弟姐妹及其直系卑亲属，第四顺序祖父母及其直系卑亲属。如果被继承人没有血亲继承人，则其全部遗产由配偶继承。
可以发现，美国法定继承制度对配偶继承人的保护力度是相当大的，在父母和子女之间，子女又是优先于父母的。对比中国的法定继承制度，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点，譬如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崇尚百善孝为先，孝敬父母是至上美德。从经济学角度去思考，农耕社会下，养儿防老也是一种跨期价值交换的体现。所以当子女先于父母去世时，父母继承子女的遗产也是天经地义了。
当然，再结合我国《婚姻法》对于夫妻共同财产制度的规定，我们又会发现。某种意义上，作为配偶方的合法权益，可以通过夫妻共同财产制度的优势得到补偿。比如说被继承人留下100元钱的遗产，一半（50元）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先归属配偶，剩余一半（50元）才作为遗产，配偶再作为第一顺位的法定继承人参与继承。
如上所述，对于法定继承人范围和顺序的规定，实际上是一种价值取向的体现。随着社会的发展，尤其是金融市场的逐渐成熟，保险和信托等财富保护和传承工具日益为社会认同和接受，养儿防老的概念逐渐淡出，人们会更习惯于自己未雨绸缪地规划自己的养老和财富传承。
或许到了那个时间点上，在确定法定继承人范围与顺序时，对婚姻配偶的保护、对未成年子女的保护，将会成为立法更优先考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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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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