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分享 | 绩效反馈与公司风险投资的行业选择

作者简介

董静，上海财经大学商学院副院长，教授、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战略管理、风险投资、创新创业；

谢韵典，上海财经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战略管理、公司风险投资。

研究缘起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大型成熟企业为了抵御行业内潜在颠覆者的冲击、应对环境变化而积极投身于公司风险投资（CVC）活动。所谓“公司风险投资”，即非金融行业的企业通过风险投资单元（CVC Unit）对新创企业发起的股权投资。在全球范围内，公司风险投资仍在蓬勃发展，根据CB Insights发布的报告，2021年前六个月全球CVC参与的交易额高达787亿美元，同比增长133%。在中国，2020年，受到新冠疫情的冲击，国内风险投资交易量大幅收缩，但CVC参与的交易占全部风投交易数的比例却上涨至22.8%，达到近五年来的最高点（数据来源：睿兽分析）。除BAT等老牌互联网大厂外，联想、好未来、上汽等一大批非互联网企业也跻身活跃的公司风投行列。作为我国资本市场上一股不可忽视的新兴力量，公司风险投资具有它的独特性。与传统独立风险投资一样，CVC具有财务目标，投资单元需要通过风险投资活动为母公司获取财务回报，但对众多开展CVC投资的大型在位企业而言，实现战略收益才是它们的首要目标。例如，投资技术领先的新创企业、并通过组织间学习为母公司寻找技术“窗口”，投资能与母公司形成良好业务协同关系的新创企业来为母公司获取互补性资源，或通过投资新兴行业为母公司试水新领域铺平道路。无论出于何种战略动因，在当前高度不确定的全球经济环境下，CVC投资对组织的生存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然而，通过对公司风险投资实践的观察可以发现，不同公司投资者的行业策略千差万别。例如华为通过旗下哈勃投资开展CVC活动，2020年全年共参投17个项目，其中12家被投企业集中在智能制造行业，与华为本身的业务具有较强的行业关联。而联想集团的CVC行业布局则更加多元，除了与集团主业（智能设备制造）直接相关的半导体芯片及核心部件制造（31%）外，2020年还投资了人工智能、交通出行、大消费、医疗健康等多个与母公司业务关联较弱的行业。通过对同行业新创企业的投资，公司投资者可以接触到本行业具有发展前景或具有潜在颠覆性的前沿技术，以维持公司的行业领先地位。这种同行业CVC投资能够有效撬动母公司已有的市场、制造能力、分销渠道或专业知识，是一种利用式投资。同时，公司投资者也可以通过跨行业CVC进入其他领域，为公司调整业务布局、进入新的市场预先打下基础。因此，跨行业CVC可以被视为一种跳出原有领域的探索式投资。对公司投资者而言，投资行业的选择与其战略目标的实现紧密相关，也是决定企业未来战略调整可行方向的关键性战略决策。那么，为何不同的公司投资者，以及同一公司投资者处在不同发展阶段时，会做出不同的投资行业选择？本研究认为，对CVC行业选择的探讨是理论和实践中的一项重要课题。企业行为理论的相关研究指出，绩效期望差距是组织变革的重要推动力。总体来讲，公司常常表现出一种“穷则思变，富则思安”的现象，即当企业未能实现期望值时，会采取相对冒进的变革行为以期改善当前糟糕的状况，而当企业面对正向绩效反馈时，则更倾向于维持现状。这些变革行为主要包括研发创新、并购或剥离、投资行为和国际化等。已有研究发现，企业对CVC活动的采用也受到绩效期望差距的影响，未实现或已实现的期望水平是驱动企业开展CVC投资的原因之一。然而现有研究仅仅关注到不同绩效反馈所导致的企业是否采用CVC投资以及投资多少的问题，却没能进一步探讨CVC的投资方向。基于此，本研究试图深入探讨绩效反馈与公司投资者CVC行业策略之间的关系，具体包括以下几个研究问题：（1）当企业面临不同的绩效期望差距时，将选择何种CVC投资的行业策略？（2）绩效反馈与CVC投资行业策略之间的关系受到哪些情境因素的影响？

研究发现

本研究从企业自身的绩效反馈出发，认为负向或正向绩效反馈将导致组织向不同方向展开搜索行为，从而导致了CVC活动向本行业或其他行业延伸的不同策略选择。随着公司内部研发水平和外部市场竞争程度的变化，绩效反馈对CVC行业策略的影响也将发生动态变化。以2008-2018年间开展CVC活动的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本文通过实证研究得到如下结论：第一，组织所面临的绩效期望差距与使用跨行业投资策略的倾向具有非线性关系。当企业未能实现期望水平时，随着期望逆差的扩大，跨行业CVC倾向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变化趋势。而当组织实现了期望值时，期望顺差与跨行业CVC倾向之间则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关系。第二，母公司内部研发水平对期望逆差、期望顺差与跨行业CVC倾向间的关系起到调节作用。具体而言，企业内部研发水平加剧了期望逆差和期望顺差与跨行业CVC之间的倒U型、U型关系。第三，组织所处行业的市场竞争程度使得期望逆差与跨行业CVC倾向间的倒U型关系更加陡峭。

研究创新点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主要体现在如下四个方面：第一，从绩效反馈如何影响组织变革方向的角度扩展了企业行为理论的研究，本文基于CVC的情境，探讨了正向和负向绩效反馈如何对组织的探索式和利用式搜索行为产生影响。结果表明，正、负绩效反馈对公司投资者探索式和利用式投资的资源分配决策具有非线性影响。第二，当前对CVC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企业开展CVC活动的前因及其结果，而本文丰富了对风险投资策略的研究。本文所关注的行业选择是CVC投资策略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CVC运营中需要重点考虑的决策。第三，此前对公司风险投资策略或模式的研究往往基于与独立风险投资的对比以归纳出CVC的通用策略，或者基于母公司和CVC单元的静态特征对CVC模式进行归类。本质上，这些研究都将CVC策略视为一种具有长期性和稳定性的战略选择。而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CVC的行业选择会根据组织绩效反馈的变化而变化，并且会随着内部研发水平、外部市场环境的改变而作出相应调整。第四，本文同时将公司投资者的内部研发活动和外部市场环境纳入到绩效反馈模型中，有助于我们深入了解组织搜索行为如何与复杂的内外部环境发生互动。现有研究大多聚焦于绩效反馈导致的单一行为后果，而本文同时考虑内部研发和外部公司风险投资这两种搜索活动，认为内部研发水平将影响不同绩效反馈情境下组织对于CVC投资活动重要程度的认识。而外部市场竞争程度作为组织生存环境的重要特征，决定了决策者注意力在行业内部和外部的分配，从而对组织开展CVC投资活动的行业选择产生影响。

相关领域前沿问题展望

本研究主要聚焦于CVC投资的行业策略，通过比较公司投资者与被投企业之间的行业相关性，将CVC行业策略分为同行业投资和跨行业投资这两种类型。在此基础上，未来研究可以继续延伸出更加细致、深入的行业策略分类。由于CVC投资的行业是反映投资战略意图的重要窗口，公司投资者和被投企业之间的行业关系决定了双方展开资源协同，或者彼此形成竞争关系的可能性高低。未来研究可以对CVC投资的行业策略作进一步挖掘。其次，本研究在考虑绩效反馈时，仅采用了单一的决策参考点作为组织评估绩效期望差距的标准。事实上，单一决策参考点的前提假设具有局限性，当组织面对多个参考点导致的不一致的绩效反馈时，决策者会对决策参考点进行动态调整，从而导致不同的行为后果。因此，之后的研究可以进一步关注绩效反馈不一致性或多重目标下的绩效反馈对CVC战略选择的影响。

原文引用

董静,谢韵典.绩效反馈与公司风险投资的行业选择[J].南开管理评论,2022,24(2):101-112.

相关阅读

编辑：周瀚一

审核：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