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可爱——“可爱”与“怀旧”之间存在怎样的关系?
便利商店,时不时会请出Hello Kitty、史努比等可爱形象作为促销商品。各种高卖品,如金饰、汽车,也纷纷与可爱挂钩,让自己的形象更为年轻、讨喜。那么“可爱”力量的本质是什么?日本年轻族群如何看点可爱?可爱、怀旧、微缩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CVSZ第26期专题围绕四方田犬彦先生的《论可爱》展开讨论。
怀旧,孩子气
文 | 四方田犬彦
怀旧(nostalgia)是由希腊语中的”nostos”(返回家园)和“algia”(苦痛)组合而成的词语。在十七世纪的瑞士,这个词被当做病理学用语使用。当时一群瑞士青年被征作雇佣兵,背井离乡,患上了一种原因不明的怪病,只好用这个词来表达。原本人们认为怀旧是缘于空间上的阻隔,但十八世纪的康德却认为,真正的根源是源于内心的缺失感。此后,这个概念远离了临床医学,专门用来表述与时间缺失感有关的人类心理问题。此间发生的种种,我曾在论文《还乡的苦闷》中仔细讨论了一番,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一看。
现在,怀旧无所不在。日本人依然喜欢描写“纯洁,清贫,美丽”年代的电影和长篇电视剧,一有机会就议论复古时尚。从深山里的温泉到欧洲的废墟,旅游业界忙于歌颂已经逝去的时代,浓缩了全世界怀旧感的迪斯尼,成为附庸风雅者膜拜的圣地。保守派政治家每遇事件,必要高呼要回到还未堕落的真正的日本。古董热兴起,一些家具和陶器由于使用了过去的老式工匠技艺,放在现在极为珍贵,人们将它与采用现代技术大量生产的产品放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借机推销给消费者。美国现代思想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逊认为,怀旧正是“后资本主义文化意象的中枢”,与其说它讨论的是真正发生的过去,不如说它是将理想化的“过去的事物”赋予了某种特定的含义后进行讨论。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怀旧是历史的对立物,是从过去扭曲了的意识形态的陈旧事物中产生的感情。
怀旧与微缩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好伙伴。在这里,我一边参考斯图尔特的《憧憬论》,一边往下论述。
时间一旦逝去,就无法再挽回。而人们却不能将时间本身当做对象,其中必然存在物质性。具体说来,就是诸如纪念品,遗物,传家宝,三大宝物等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它们的体积都不大,很多都可以拿在手里。虽然这不是在宣扬李御宁的“缩小”理论,但是事物越缩小就会越提高它的强度,却是自然法则。人们手拿这些纪念品,接受了过去的时间这个概念,并以此设定了自己或者国家,民族的纯粹,本真的起源。就这样,怀旧被物质化了。
原本纪念品并不是被用来构筑这种严肃的特性的,或许更多的时候,它是引发更私人的小故事的契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纪念品就是在旅游景点的特产商店里买来的,装饰着著名建筑模型和民族服装的摆设,是明信片和玩具屋,是缀着小布偶的钥匙扣。这些物件上,无一例外都打量使用了怀旧这剂调味品。微缩的特点,多是局部的夸张,有意使事物不协调,不正确。这与“可爱”一样,都是怪异的。或者干脆说,它们就是三浦纯收藏的“令人讨厌的东西”(虽然能够接受,心里却很讨厌,低级的东西)。
在旅游景点的礼品店里销售的东西,大多不是以实用为目的制作的。消费者买它们有的是为了当做到此一游的证据,有的是为了回家后当做礼物送人。这样一来,这些物品仅剩下礼节性交换的价值了。但是,只要作为礼物赠送的纪念品,最终达到了向别人宣布自己到过这个地方的目的,是得到对方认可的证据,那它就为私人故事贡献了一份力量。而对于旅行者来说,在异国他乡购买这种工厂大量生产的廉价却令人愉悦的当地特产(尽管现在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在日本,纪念品大多是中国制造的),这种行为是担负着某种义务的,是很有必要的,这种看似礼节性的行为恰恰允许他(她)的个人内心逐渐拥有故事。这其实是一种奇妙的矛盾。消费社会的意识形态在后天塑造了消费者的个人内心,这个过程极其有趣。
在旅游景点,时常发生这种错位的事情,纪念品风光无限,而曾经作为其样板的实物却无容身之地。无论是在新德里的机场购物中心,还是在丹吉尔面向外国游客的市场上,虽然我能看到迷你的西塔琴和风箱,但是我也不断发现真正的西塔琴和风箱,并不是作为当地特产被出售。在旅游景点的消费经济体系中,产品复制瞄准了“可爱”和小型化,却将原本传统的实物排除在外。
怀旧是一种美化过去的热情,发展到极致就是与历史为敌的关系。历史学家探求由过去到现在相互关联的因果关系,非常重视能够提供客观证明的资料。但沉迷于怀旧的人,逃避充满了堕落与幻灭的现实,与现实一刀两断,对美好过去的映像如痴如醉。与梦中的过去存在绝对的距离,难以逾越,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它化身为耀眼夺目的事物。从博物馆的标本到约瑟夫`科内尔德盒子,所有的事物如果隔着玻璃看的话,都会让人更加怀念。因为怀旧只不过是一种阻隔的意识。
由于这种感情伴随着毫无原因的悲伤,泛滥至极,所以必须切断过去与现在联系的纽带。日本编写了将过去的“大东亚战争”正当化的教科书,引起社会广泛讨论,因此在经历了二战后半个多世纪的岁月后,有必要将战争的直接记忆风化掉。只有将过去的记忆埋葬掉的时候,怀旧才能开出更加艳丽的花朵。改变的契机就是欠缺的意识,但这却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弥补的。因此,怀旧在理论上来说,是永动的。对此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是这样解释的:“象征是以扼杀事物的形象出现的,只有死者才能在主体内部构筑永远的欲望。”
那么,这种怀旧的心理活动,在个人身上会以怎样的形式表现呢?国家拥有神圣的纪念碑,家庭有在以往战斗中获得的传家宝,个人拥有相册和剪报册。相册里大多无一例外地工整摆放儿时的照片。由此可以明确,世人认为这类代表人生起始的照片,对于被拍摄者的身份认定有着真实而重要的意义。没有儿时照片的人比有照片的人要不幸,是很不走运的人。
初次拜访女方家的男孩,必须履行一项无聊的义务,就是喝着女孩母亲端来的红茶,还要一边听解说一边看女孩的展示相册。为什么呢?因为这是她理想化的人生起源。这时使用“可爱”这个词,纯粹只是一种礼节性的含义。为什么婴儿的照片很“可爱”?只是因为它被设置在了一个被怀旧高度浓缩了的场合。
收藏在相册里的照片本身并不是过去。它们只不过是最初由父母,后来由自己编辑,重新组合的照片拼贴画。因为从现在的视角来看,它们只是去除了不纯粹的混杂物后以怀旧的方式构建的事物而已。个人以自己的童年做素材打造的纯洁,幸福的故事体系,国家以自己的起源作为拥立建国的神话,二者异曲同工。国家的童年也是纯粹而纯洁的,是理想化的极致。
怀旧,纪念品,微缩物三位一体,形成了我们的消费社会。或许这么概括“可爱”并没有错:将这三点连接在一起,社会为了排除不断侵入地缘政治学的美学杂音而有策略地使用的美学。
为什么小孩子们很“可爱”呢?因为他们是宣扬起源的纯粹性与神圣感的最有效隐喻。回想一下法西斯时代德国和日本的电影中出现的生龙活虎的男孩形象,就很容易理解了。为什么顺便逛旅游景点的礼品店时,会突然觉得店里的纪念品很“可爱”呢?因为这种又小又方便携带的东西,适合以旅行为契机构建自己的故事。为什么从怀旧的视角看一切事物,都闪着“可爱”的光辉?因为这种感情能够严格区分外界和内心,在受到保护,充满安全感的内心里,所有的事物都变得让人亲近,无需防备,心情愉悦。大岛弓子曾描写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偶然的机会,记忆中已经淡漠了的久远的童年,因为一位突然出现的“可爱”少年而被唤醒,幸福感包围了眼前充满朝气的少女。封闭的世界,充满秘密的私密性,身处其中,所有的存在都忘记了对立,融入了“可爱”。
但是,必须留意,这种充满了幸福映像的三位一体,是通过牺牲历史概念才达成的。当作为意识形态的怀旧诉诸“可爱”表现时,它在被赋予某些东西的同时,是不是有些东西也被压抑,被否认了呢?我们决不能忘记这个问题。
日本文化发现未成熟之美
近代西欧创造了浪漫主义的同时,也创造了一个神话,纯洁无暇的童年在其中的位置尤其显眼。孩子就是大人的缩影。正确理解这个命题,要参透其中有两重含义:一重指的是身形的差异;另一重含义是,儿童的世界自成一体,自我管理,远离成人的现实世界。但是,在欧洲社会,与这种亲近童年的神话截然相反,普遍存在着这样一种成熟观:孩子本身是不成熟的,必须经历重重考验仪式才能出人头地,得到社会的承认。不分男女,被父母如孩童般庇护的人,也不是完全成熟的人。一个人只有真正找到自己的性别归属,成为一个完全成熟的存在体,才会被认定为一个合格的人类。欧洲社会就是以这种默契为前提,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但是,这个有关成熟的神话一旦以日本文化为对象时,就会陷入各类功能不完善的麻烦中。因为这与日本人偏爱小东西,纤细的东西一样,对于还未完全成熟的事物,日本人怀着将来会开花的期待,同时又觉得正因为还未充分开花才有价值。这种状况在日本比比皆是。人们常常这么评价,大和民族是一个送花爱送花蕾的民族。在歌舞伎表演中,常让还未变声的少年扮演小偷,人们想象着不久的将来他们变成堂堂主演的情景就很愉快。即使在世界范围的舞台上,这种表演习惯恐怕也是独有的。远离成熟完备的事物,欣赏笨拙的,还不成熟的事物。日本人长久以来全民性地享受着这种美学。
顺便说一句,我在第二章里提到的里奇认为,日本人表现出对不成熟,孩子气事物的偏爱,并主动向周围投射自己孩子气的形象,以此来提醒周围的人。他还提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占领日本的联合国部队总司令麦克阿瑟曾说:“日本人都是十二岁的国民。”虽然对于这番言论向来有各种各样的解释,但是麦克阿瑟的本意绝不只是单纯地因怜悯而发笑,这是基于从外部对日本人的行为模式进行概括(或演绎)后的印象,认为这是日本人想要利用幼稚来回避做自我决断的妥协性态度。但有一点决不能忘记,其根本是一种日本人的自我认知——认为自己是一个像孩子一样柔软,没有杀伤力的存在体。通过幼稚,没有杀伤力来消除旁人的戒备心,彼此分享这种幼稚,构成一个统一的集团。只有拥有成熟,独立的人格,才是人类最本质的价值。对于从这种社会而来的征服者,“未成熟”文化无疑是异类文化。
《美少女战士》为什么“可爱”
接下来围绕我在本书第一章提到的漫画《美少女战士》,从偏好不成熟的文化观点出发,尝试进行一些分析。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武内直子在漫画月刊《好朋友》上开始连载这部漫画,不久后被改编成动画片,很快就以小学女生为中心爆炸式地聚集了人气,进而改变成剧场版动画长片。不久后,就像前面提到的,《美少女战士》掀起了全球热潮。
《美少女战士》的主人公是月野兔——“一个有点小失败,爱哭鼻子的普通女孩”(引自讲谈社版原作第一卷封底)。她偶然救了一只神秘的猫,从此她变成了月亮的化身,被赋予了从坏人手中拯救地球的超能力。在月野兔所在的班级里,还有四个女生因为各种原因被同学们孤立,有的是因为太过优秀,有的是因为很强硬,还有的是因为突出的神力。其实她们是水星,金星,火星,木星的化身。于是五个少女团结一致,发誓要与恶势力斗争到底。月野兔暗恋一个叫小卫的地球少年。在剧场版的动画片中,有一集就是描写五个人为了保护小卫而奋战,但因体力不支,相继倒下。最终月野兔击败了敌人,却陷入昏迷。就像格林童话中的王者一样,小卫出场,亲吻了月野兔,使她获得重生,故事以大圆满结局结束。
地球经常受到恶势力的威胁。其中有一个故事是说,来自宇宙尽头的冰女王袭击了沉浸在圣诞节氛围里的日本,将街头所有的行人冻结。月野兔立即赶到,念诵水手月的咒语变身为美少女战士,但是,冰女王手下的魔力也很强,连拥有超能力的月野兔都难以招架。就在她深陷危机之时,从遥远的上空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晚礼服蒙面侠,击退了恶魔的手下,救出了月野兔。
人们过着无聊而平凡的日常生活,偶尔突然变身一下,假设从恶人的手中拯救世界,这并不是《美少女战士》独创的。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日本开始播放电视节目以来,很多动画连续剧集都有类似的假象情节。若要追根溯源的话,似乎很容易看到变身英雄族谱的发展脉络,即从代表德国浪漫主义幻想文学的作家霍夫曼到美国的《超人》。《美少女战士》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它并没有展现五个少女变身后是如何活跃的,而是着力描写了面对恶势力她们是如何变身的。月野兔念着神秘的咒语,右手一划十字,眼前的风景瞬间消失,出现了被原色包围,充斥超自然光的宇宙。色彩,形状在剧烈的旋转中不断变化,她也从平时的服装中被解放出来,有一瞬间变成了全裸的剪影,随后重新穿上了美少女战士的水手服。可以说,这种变身游戏完全兼具罗歇`卡约所总结的游戏的四种定义——偶然,竞争,模仿以及绝对的陶醉,这四种类型巧妙地集合在一起出场。这部漫画能在小学和中学女生中获得如此高的人气,也就可以理解了。她们满怀着能够体验一下变身其中某个人的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画面和银幕。
美少女战士们都与谁战斗呢?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身材丰满,化身恶魔的成熟女性。她们大都很性感,有着蓝,红,黄,白等各种颜色的皮肤和巨大的乳房,她们和蛇,蜥蜴,蔓草有着某种隐喻关系,以近乎半裸的姿态袭击地球或是代表地球的小卫。另一方面,与她们对决的美少女战士们却身穿整洁的水手服,丝毫没有释放出性意味的费洛蒙。她们并不是为了男孩子的眼光,故作姿态装“可爱”,而是作为一个自我满足的结构体来表现“可爱”。也就是说,知性,肉体,灵魂,爱情,她们构成少女美德的四要素。月野兔正集合了这所有的美德,又形成了类似曼陀罗的稳定结构,惩恶扬善,因此她是“可爱”的。在《美少女战士》里,成熟,性感就是恶魔的同义词。而且最终真正拯救世界的,还是这些少女们。她们虽然在性特征上可以区分出是女性(月野兔的名字里有一个“月”字,会让人们联想到青春期的“初潮”),但是却没有明确的性别差异,似乎还在犹豫着是否要成熟。
亨利`达格描绘的少女世界
《美少女战士》的故事情节虽说纯属巧然,却让人强烈联想到二十世纪最著名边缘艺术家亨利`达格(Henry Darger,一八九二~一九七三)的作品。
达格出生于芝加哥的一户贫苦人家,很小的时候就被孤儿院收养。七岁时,他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智力,关于南北战争的知识他懂得比老师都多。但是,由于他天性比较内向,结果被人认定为智障患者,辗转于各个收养机构之间,做着医院的勤杂工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但是,达格似乎是为了弥补白天充满孤独和屈辱的生活,回到租住的房子后,他闭门不出,沉迷于读写给小孩子的童话故事,如《绿野仙踪》,《海蒂》等。在幻想中读着这些少女的故事,他忘记了时间。不久他开始写一个以七个薇薇安女孩组成的少女战士为主人公的叙事长诗,这个过程持续了数十年,最终成稿达一万五千一百四十五页。接下来,他又着手制作插图。达格在生前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所进行的创作。在他去世后,房东打开他的房间一看,里面堆着文字原稿和非常奇怪的少女幻想卷轴画,留下了足有几十卷,让人震惊不已。
达格倾其一生完成的寓言,名义上是“非现实的王国,或是所谓在非现实王国的薇薇安女孩的故事,或者是格兰德里尼安大战,又或者是因而同奴隶叛乱导致的格拉姆迪克对阿比艾尼安的战争”,其实就是一类内容荒唐无稽的叙事诗。在与地球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星球中有两个国家,彼此敌对。在格兰德里尼安国中,孩子是大人的奴隶,不分日夜地受到迫害和拷问。在阿比艾尼安国中,孩子得到解放,享受着作为正常人的自由,阿比艾尼安国国王的女儿薇薇安女孩为了拯救邻国的孩子们,迎向艰难的战斗。她们都是五岁到七岁的金发少女,骑着巨龙,从格兰德里尼安国大人们残暴的统治下救出了幼小的牺牲者。龙有时还会变身成少女。
达格在漫画中细致描绘了孩子们被处刑或是身体被切断的残酷场景。我猜测,这或许是受作者童年时沉迷于南北战争故事的影响。
不要说美术教育,达格连小学都没有上完,他完全凭自学来写故事,画画。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是一个拒绝长成大人的艺术家。别说女朋友,他连知己好友几乎都没有,所以他对于男孩与女孩的身体差异根本不了解。看看他画的画,在裸体少女的两腿间大都有可爱的阴茎。在作者看来,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这在整部绘画作品中不断出现。
达格的遗作登上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美术舞台,这位自学成才的智障画家的作品受到了广泛瞩目,甚至获得了大师级的地位。我参观了他在孤独中住了半个世纪的房子,当我在其中的一个房间看到他留下的大量绘画作品及原稿,还有历经数十年制作的几十册剪报时,我被他深深地感动了。剪报册上密密麻麻地贴着报纸和杂志上刊登的“可爱”少女的插图和照片,这些都是从街上和垃圾堆里捡来的。达格将这些相册视若珍宝,忘我地沉醉于其中,不断写出充满灵感的故事。
达格的绘画和寓言与《美少女战士》有着某种奇妙的相似之处,这两个故事的共同之处在于,都是描写一群面临青春期性别差异割裂的少女,她们因某种使命感团结在一起,化身为凛然的战士与强大的恶势力交锋。七个薇薇安女孩果敢地向大人们开战,还要绞尽脑汁去救小孩子们,同样,五个美少女战士面对以恶女王为代表的成熟女性的入侵,也是坚决战斗到底。
但实情远不止于此。在达格的作品中,当女孩们陷入绝望的境地时,总会从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叫做“达格船长”的大人,拯救她们,送给她们几句倍添勇气的话,然后就会消失。在《美少女战士里》充当“船长”这个角色的,就是晚礼服蒙面侠。这个大人的真实身份不明。虽然有一种说法认为这是虚弱的小卫一时间变身之后的结果,但是他的真实身份依然模糊。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两个故事有一个同样的矛盾,就是那些拒绝成熟,与恶之化身——大人不停斗争的少女们,其实都受到极善良的,万能的大人的保护。当受到成熟的保护时,不成熟才会散发出“可爱”之光,才能将现实世界变成充满亲密,充满善意的理想世界。最后我们必须考虑到的是一种现实文化差异。在美国,这类故事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秘密攥写,公开发表都会被称作文化丑闻。而在日本,这类故事被改编成动画片,一直保持着很高的收视率,孩子们每周在客厅里激动地盼望着播映。其深层隐藏的是两种文化根本性的差异——一种文化将肯定,接受不成熟的行为视为精神异常者的病态行为;而另一种文化却认同要永远做孩子的寓言的公众价值。
正如万智的和歌里所说:“鱼糕,粉色的笑脸,Hello Kitty何时能变成女人啊?”
CVSZ第26期专题
论可爱
本期问题
1. 本书著者对“可爱”的定义是什么?你同意他的看法吗?
2. 你是否同意四方田犬彦和罗兰巴特对嘉宝是“美丽”而赫本是“可爱”的分类?为什么?
3. 为什么有些女性认为男性不可以说女性“可爱”,而女性却可以称呼小男孩为“可爱”?
4. 你认为“可爱”中存在权力隐喻吗?如果有,是什么?
5. 你同意宣扬“可爱”文化是对永远做孩子的寓言的公众价值的认可吗?你如何看待这样的社会价值导向?
阅读书目
《论可爱》
(日)四方田犬彦 著
(山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为准)
文/提引人:
梁伊娃,RISD-FAV
讨论时间:
美国东部时间2月11日(周六)晚20:30pm
北京时间2月12日(周日)早9:30am
专题背景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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