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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本号笔友 丁中广祥 2019-04-16

【往期回读】

丁庆梅老师您好    野炊

致谢王慧骐先生——兼谢“丁中广祥”

老杏树下的村小

我帮老师建房    家有小姐

一株月月红,两个女孩

在本号首发的熊有明先生的大作《乡村榨油坊》发表于9月12日《江都日报》。特向熊先生表示热烈的祝贺,并向广大读者报喜!

注:在本公众号对话框回复数字4,可了解本号首发后在报刊发表的作品。

弟   弟

小纪镇  花善祥

作者花善祥:小纪镇竹墩村人,老文艺工作者,现任小纪镇文联副主席,在报刊发表过多篇小说、剧本、新闻等作品。(本公众号发表过他多篇写人记事的散文,请见公众号“精彩回顾”)


杨树庄,是江都最大的自然村庄。它曾经是一个古镇,宋朝时期的战火摧毁了古镇,成了村庄。几百年来,杨树庄人过的是农耕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复一年,是那么平淡无奇。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杨树庄上才出现了一辆簇崭新的桑塔纳轿车。开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人们都喊他为弟弟。为何没姓没名,光秃秃的一语“弟弟”?因为他的姐姐从小就喊他弟弟,久而久之左邻右舍都这么跟着喊。看到那辆轿车,庄上人羡慕不己,又满腹狐疑:弟弟整天吊儿郎当的,又没有正经工作,他的爸爸是个残疾人,妈妈也就种几亩田,哪来的钱买轿车?真是日鬼了!其实不用乡邻们询问,弟弟逢人便得意洋洋地炫耀:“这轿车漂亮吧?是我姐送我的。”人们回过神来一想,对啊,他是有一个姐姐呢。“你姐姐送一一你一一的?你姐姐做什么?这么有钱?”弟弟把头一仰,无不自豪地答道:“做什么?问得好玩呢,当一一老一一板!”尽管弟弟那神形那语气让乡邻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但大家也无话可回。这年头,只有当老板才有钱,谁有钱谁是大爷,有钱才是硬道理,谁也不会过问那钱是怎么来的。“谁也别瞪眼,有本事,你也当个老板弄辆轿车开开!”有人如是说。


弟弟长得小模小样,瘦瘦精精,没一点儿男子汉味道。一头乌发像早春的杨柳丝,披在头上,长及肩膀,从后相看,活脱脱是一位窈窕少女。但他那一双不大的眼睛非同一般,寒光闪闪,游移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弟弟的名声在杨树庄并不好。上学不用功,初中没毕业就在社会上东游西荡,有事没事嘴上总是叼根名牌香烟。不用手,能让香烟从嘴的左角移动右角。见到人,头昂得高高的,撇撇嘴,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


弟弟的姐姐长得十分标致,高挑个儿,白果儿脸,柳叶眉,长长的睫毛,一双杏仁眼忽闪忽闪,放射出灼灼的光芒,走在路上回头率是百分之百。她十七岁就离家到上海打工,十年竟未回过一次家。庄上人没有人知道她在上海打什么工,也不知她有没有嫁人。但是,庄上人都知道弟弟个把月就到镇上邮局去取钱。取钱的当天晚上,弟弟必定要呼友引朋在庄上小饭店胡吃海喝。席间有人问:“弟弟,你姐又寄钱回来了?你姐真好。”弟弟醉眼朦胧。“我姐是什么人?”他翘起大拇指晃晃,“是这个哎!”他的朋友都点头咂嘴,弟弟如腾云驾雾,有些飘飘然。


弟弟开着桑塔纳到处转,有时也送送客。那年月,整个杨树庄没几个人经常外出,都是企业小老板和做生意的人。叫上轿车出门风光,尽管去一趟江都要花费一百元,有时还得管弟弟一顿饭。

不到两年光景,弟弟的打扮是鸟枪换大炮了。头发长得打个结,像个马尾巴在脑后晃晃的;颈项上,一条黄澄澄的项链,粗得如麻绳(庄上人背后称那是栓狗的狗链子);手腕上,一块外国表,银光光的;脚上,一双血红的船型的尖头牛皮鞋,一尘不染;手上,一只长方形黄色大钱包。走路风格也变了,以前没正形,现在一板一腔迈着八字步。有人说弟弟有了官样,有人说弟弟有了老板样,也有人嗤之以鼻,说弟弟是癞蛤蟆跳进灯盘里——自称自贵。“弟弟在哪儿发财?也带着小兄弟们混混咋!”一帮狐朋狗友眼馋他,想跟着他沾光。“我在大上海做生意。看看你们这熊样儿,能带你们吗?”弟弟趾高气扬。“你带着我们呗,我们替你拎皮包打下手。”那帮人缠住弟弟。“哼!跟我?我他妈的也跟在姐夫屁股后面混呢。”众人大惊失色,“你姐夫?你哪来的姐夫?”弟弟怒气冲冲地说道,“去去去!明儿再说,现在跟我喝酒去!”提到喝酒,那帮人手舞足蹈,也不追根刨底了。


弟弟在三十岁那年结婚了。庄上的人说,弟弟的老婆是他姐姐花重金从外省买来的。那女人不过十七八岁,水灵灵的,见人羞羞答答,低头垂眼,估猜是哪个偏僻山区的。


弟弟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庄上人在村前村后议论纷纷。


“弟弟的姐姐没文化,没手艺,在上海打工哪来那么多钱?一个年青女人能赚那么多钱,恐怕来路不正。”


“不对!看弟弟那个狂劲,他姐姐不像走野路子的人,哪有吃软饭的男人还那么心安理得硬铮铮的。”


“很难说,这年头凡事顺着理儿想,反而想不通,要逆着理儿想,反能弄清子丑寅卯。人无横财不发,马无夜草不肥。一个女人家除了那玩意儿恐怕发不了财。”


“管他三七二十一,你说破天有鸟用,人家不管是白的黑的,反正能赚钱是真本事。你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


“唉,也是哦,黄牛角水牛角——各管各!”


一年后弟弟在杨树庄消失了。有人说他在上海当老板了,有人说他给外地大老板当保镖,有人说他在扬州混黑社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弟弟的老妈妈在庄上遇到有人问她儿子的去向,她满面愁容,唉声叹气:“我那宝贝儿子不是块冰糖,是块矾(烦)呀。”


弟弟的姐姐始终在杨树庄没露过面。邻居说她回来过,是夜里专车送到门口,第二天天不亮专车接走。有人说她嫁到香港去了,有人说她当了东南亚一个七十多岁的富翁的二奶,也有人说犯了事吃官司去了。谁也说不清,谁也拿不出真凭实据,都是道听途说或者凭自己的想象推测而已。


三个月后,杨树庄上的人似乎把弟弟以及他姐姐忘掉了。饭后茶余,人们大都议论:某某庄上男人的二奶被扒光衣服在大街上暴打;某某人赌钱输了几十万,女人上吊自杀;某某厂里工人集体到镇政府上访讨薪……白天,庄上人行色匆匆,各忙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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