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餐
【往期回读】
会 餐
江都 徐德培
作者徐德培:男,1947年生,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1966年高中毕业于江都县中学,1972年参加教育工作,1980年毕业于扬州教育学院,2008年退休。原江都中学工会主席、江都实验初中党支部书记。曾获得“全国优秀教师”荣誉。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粮食比较紧张,人们对饥饿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对食物非常敏感,只要耳朵捕捉到会餐的消息,精神就会立刻亢奋起来。
生产队里每逢遇到大事,如开河引水成功,开镰割稻,超前完成小麦抢收任务,田间管理得到公社嘉奖等等,队长往往会恩准会餐一顿,犒劳全体生产队员。
消息一旦透露,大人孩子奔走相告,生产队里如同过节一样,喜庆的气氛迅速漫延。孩子们兴奋得蹦蹦跳跳,男人们把渴求食欲的馋相挂在脸上,女人们努力保持矜持的形象,但总是掩饰不住喜乐的心情。
具体操作一般安排在生产队养猪场,煨猪食的大锅立刻改变了功能,洗洗刷刷用来煮饭炒菜。米饭的香味故意飘得很远,加剧了人们的饥肠辘辘。菜的数量颇多,种类很少,一般是一菜一汤,比如炒青菜、炒萝卜丝、炒韭菜以及萝卜汤、冬瓜汤、瓠子汤等等,都是无污染的应季蔬菜,新鲜得很。没有专门的厨师,巧农民们纷纷志愿上阵,烧火的烧火,择菜的择菜,洗菜的洗菜,煮饭、炒菜、煨汤配合默契,井井有条。饭菜的香味就像磁场一样,很早就把村里的男女老少吸引过来。孩子们敲打着饭盆,心急火燎地等着开饭,壮汉们将握着空碗的双手别在身后,假装不急不忙地踱着步子,妇女们一边照顾着老人幼童,一边紧盯着猪场大锅的方向。当人们一哄而起的时候,肯定是饭盆菜盆端了出来,于是排队打饭打菜,然后就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终于打着饱嗝,满意而去。
下乡之前,我在学校读书,一日三餐总算有着落,但那时正是长身体的关键阶段,肠胃就像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晚自习结束后,腹中已经空空如也,为了解馋,睡觉前常常进行精神会餐。大家躺在被窝中,每人贡献一道菜,不能重复,张三说西红柿炒鸡蛋,李四说茨菰烧肉,王五说杂烩汤……说着说着,大家越发饥饿,越发嘴馋,越发睡不着觉。第二天起身,有人会抱怨梦中的口水弄湿了枕巾。
当了教师以后,才知道学校有一种宝贵资源,那就是粪便。学生多,大小便多,厕所里的优质粪便引起周边生产队眼红。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靠近学校的生产队长争先恐后地与学校联系,要求获得粪便的使用权。作为交换条件,获得肥料的生产队必须承担每年一次全校教职工会餐的开支。每年元旦前后,生产队派人送来各种蔬菜鱼肉或折算成钱,学校食堂就忙活起来。一切准备就绪,教职工会餐就开始了。在大家开怀畅饮、大快朵颐之时,如果有人不合时宜地提到会餐资金的来源,就会受到大家的斥责,因为把粪便与会餐联系在一起,会败了大家的兴致。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粮票取消了,标志着粮食紧张的年代结束了,人们对会餐的兴趣逐渐淡化。后来,聚会逐步兴起,同学聚会、战友聚会、插队知青聚会等等,尽管聚会也要聚餐,但已经是以聚为主、以餐为辅,会餐已经不再是抚慰饥肠的手段,仅仅是活跃聚会气氛的一种方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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