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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红丽 | 傻子的弹弓

本号笔友 丁中广祥 2019-04-16

【往期回读】

奶奶的草窝

我的老祖母       难忘的弯腰

大美空中月色    被遗忘的哑巴

难忘那雪花菜    杨树庄红疯子

那天我像孩子    杨老汉白果树

苏农子弟聚会    我的婆婆

隔世水上人家    儒雅丹心祖父

傻子的弹弓

吴红丽

弹弓做得并不繁琐,甚至可以称得上很简单。它被我从老物件里翻出来时,除了蒙上一层灰尘,其模样并没有被十年的光阴改变。纵使如此,也很难想象,这样一把弹弓出自一个傻子之手。


傻子是真傻。当年傻子母亲怀上他时,因头痛多吃了几片药,就生下了他这么一个傻子。一生下来,傻子就被诊断为“天生智力障碍”,还伴有小腿畸形。后来,傻子母亲受不了家庭的穷困潦倒,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在遭遇两重打击之后,原本体弱多病的傻子父亲一下子被击垮了,郁郁寡欢,心灰意冷。在生活所迫之下,每天只干些小的手工活养家糊口。再后来,傻子大了些,就被父亲赶出来拾荒了。


“傻子”,是大家对他的一致称谓。一来,不知道他名字,或许他真的没有名字。二来,这称谓倒是精准地形容出他的特征。就像人们通常喊一名患有眼疾的人为“瞎子”,叫一位听觉受损的人为“聋子”一样,通俗易懂,简单好记。况且,傻子也不在意,反而乐呵呵地接受了大家对他这一称谓。


我第一次见到傻子,是在十三年前刚上幼儿园的时候。那天,傻子披了一件脏不溜秋的黄色衬衣,扣子一上一下地钮着;下身套着一条拖到地面的黑色裤子。手上抓着一只不知装了什么的灰色大麻袋。见到我,他咧开嘴冲我傻傻地一笑。


后来。就像被时空强行扭曲了一下,我开始频繁地见着傻子。或许,这是一种规律:当一个人不熟悉另一个人时,往往会视若无睹;但当某一天,那个人猛然间一个无心之举留在他的脑海中,他就会惊奇地发现,遇见那个人的概率在不经意间快速提高了。


傻子擅长做小东西,弓箭、弹弓之类的,做得最好的就是弹弓。混熟以后,我和小伙伴们常常三五成群地去找傻子做弹弓。做起弹弓来,对傻子而言不算难,但要原材料,如铁丝、皮筋。如果运气好,傻子会从随身带的大麻袋摸索出几根铁丝、几根皮筋;等上几分钟,一把弹弓就做成了。运气不好的,就只能等上三四天。当我们几个人兴高采烈地从傻子手里接过弹弓,而后兴奋地跑开时,傻子只会冲我们咧着嘴笑,从不跟来。有一次,我不经意回头,看到傻子站在电线杆下,痴痴着望着我们,那咧开的嘴好像凝固了一样。

在我的记忆里,傻子一直都是黄色的脏衬衣配黑长裤,似乎冬天里只多了件更显傻气的破烂旧长袄。按理说,拾荒也会捡到一些别人不穿的衣服,而我从来没见过傻子换上其他衣服。也有可能是傻子的运气太差了,从没捡到过别人扔掉的衣服。又或者是,就算偶尔看见那么一两件,傻子也会其他拾荒者抢走。他从来都不去抢。因为他是傻子,别的拾荒者可以随意待他。


傻子的住处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他和他那个不知道还在不在的父亲住在哪儿。当然,最主要的是没人去关注他。城市里的秩序永远建立在繁忙劳碌的基础上,生活在我们那一区的人总是朝九晚五。人们会恩典般地叫傻子一下,也只有在打趣他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傻子就像墙角的一株草,只有我们这群爱捣乱的孩子和流浪的猫狗,知道有那样一个人,每天在同样的路上行走。


在我的记忆中,傻子只出现过短短两年半的时间,在我上大班的下半年时,傻子突然消失了,就好像他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就连街口的张家长李家短的胡大妈也不清楚傻子的去向。估计他是真走了吧。


再后来,我从城市随父母回到故乡。回来时,随身带了三把傻子做的弹弓。可是有两把被父亲以“女孩子不准玩弹弓”之名扔到了河里,我只留下了我暗中收藏的这一把。


如今,打量着了这一把历经十多年仍然未损坏的弹弓,傻子做弹弓的一幕幕景象好像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傻子是否会像他做的弹弓一样安然无恙。


耳边若有声音,我终是知道,没有人会像收藏弹弓一样去对待傻子了。

注:作者是丁沟中学高二(3)班的学生。指导老师:张广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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