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普希金的“混不吝”与叶芝的“通灵术”
“文如其人”这句话能否成立我是一直比较怀疑的,虽然它看上去并非全无道理。比如我们读李白、杜甫的作品,的确能多多少少读出来他们二人各自的个性与样貌,字里行间亦的确有许多细节与他们的仕途遭际、生活境遇相关。反例其实也不少。周作人与胡兰成的文字都很过硬,但从他们的文字中,我们对他们的政治倾向与人生选择很难有一个准确判断。莫言当年也写了不少打油诗,虽然其难以卒读的程度远比不上郭沫若先生在某个年代里的所谓诗歌,但也无疑令人大跌眼镜了。他获得诺贝尔奖之后,这些打油诗被人翻找出来,让人实在想不出会是莫言写的,完全谈不上文如其人。倒是莫言自己曾经说过,“好的作家应该写出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作品来”,只是不知道这是否就包括了打油诗。
事实上,古往今来的很多文人,在现实的世界里迷恋极端的生命体验,在文学的世界里却往往保持着中庸之道。也许是因为艺术世界是文人理想化的世界,在那里一切都是和谐完美的,可以尽情讴歌爱情、讴歌时代、讴歌大自然,而现实中的世界紧张残酷,并且哪有那么多的花花草草花前月下,倒不如干脆来个“混不吝”。
我小时候对外国诗人中的两位印象特别深刻,一位是普希金,一位是叶芝。此二人,一个被公认为带有革命性且激情澎湃的浪漫主义抒情诗人,一个则是集浪漫主义、象征主义和神秘主义于一身的现代诗人。共同点在于,二人据说皆是讴歌爱情的圣手:前者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我曾经爱过你》,后者的《当你老了》《在七片树林里》,都曾被各种大众媒体反复刊载推介过。即使在当下,一些大专院校的外国文学史课程中,普希金与叶芝还都属于那种看上去代表着文学正脉乃至于正义、正气、正统的诗人。他们的名言也被收入各种“文学鸡汤”类书籍,但是,那些看上去无比“端正”的话和极富“哲理”的语言,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呢?我无从考证。我们实际上忽略了一种细水长流般有意无意的“引导”,而这种引导对我们认识一个作家抑或诗人是多么重要啊!
普希金塑像
普希金最喜欢的事情据说有三样,第一是爱情,爱情是人类感情的极端表现;第二是决斗,决斗是面临死亡的极端体验;第三是赌博,赌博是糅合了冒险、偶然性和过山车式大起大落的刺激体验。这三样无疑都是人生中最富有刺激性的感受。普希金在生活中其实就是个“混不吝”的主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小子。他与我们当下文坛上某个流行的说法截然相反,那个说法是说,文人在生活上要做个规矩人,在创作上要做个坏小子;而普希金则在生活上是个坏小子,在创作上却充满了“正能量”。普希金是莫斯科警察局严控的“重点人”,排在莫斯科全市著名赌徒的第三十六号,同时也是排第1号的诗人。
有一句玩笑话是这样说的:想让家里老人吃某一样东西,最有用的方法不是告诉他们哪样东西吃了有营养,而是告诉他们哪样东西不吃马上就要过期了。普希金即是这样的“老人”。你如果告诉他某个活动上有哪些著名作家和著名诗人参加,他往往面无表情;但如果和他说这个活动会有很多美女名媛出席,去晚了可能就看不到了,他立马就眉飞色舞,并一定会排除万难,提前到场,还会将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
普希金上的是贵族学校,那届一共毕业了二十九个学生,他的综合排名是第26位。他的击剑、俄罗斯文学史和法国文学史都排在第一,但其他科目却乏善可陈,好几门都挂了科。普希金自恃剑术出众,一言不合便要与人家决斗。他有过多少次决斗经历呢?他的一个情人说是“三十次”,另一个情人则说,他总是在前一次决斗的伤口愈合之后,便马上去寻找下一个决斗对象,而且他总不是死的那个。
举一个例子。有一次普希金在剧院看戏,因为不喜欢看,就在座位上不停地大声抱怨。邻座的德尼塞维奇少校提醒他不要影响他人,普希金斜着眼看了看他,继续吵嚷,毫不顾忌别人的指责。幕间休息时,少校找到他,告诉他刚才的行为非常失礼。普希金傲慢地向对方发出了决斗的挑战。第二天一大早,普希金真的带人去找少校决斗了,结果,德尼塞维奇少校在朋友的劝说下,不得不向普希金道歉。
我发现,很多质疑《普希金秘密日记》真伪的人,都是我们国内研究普希金多年的学者。我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和焦虑。当一生焚膏继晷致力于将普希金塑造成一位爱情、道德楷模之后,他们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大厦轰然坍塌呢?我并不认为普希金的日记一定没有掺假的成分,但联系他那些并没有被完全公开的一生作为,我们不难看出,普希金一定想过自己将如何才能变得不朽,但绝不是以道德的名义。
从少年时代起,普希金就非常喜欢当时被俄罗斯主流文坛所唾弃的色情文人巴尔科夫的作品,并在其影响下创作了《加百列颂》和《巴尔科夫的幽灵》等色情作品。他在诗中曾这样写道:“少女那幽秘的私处,宛如上帝的容颜。”这样的诗句,在他那一时期的作品中比比皆是。由于言语上过于无忌,这些作品长期只能以手抄本的形式传播。直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在由苏联著名文学评论家嘉科洛夫斯基认真校勘之后,它们才被允许进行少量研究性“内部出版”(有点像咱们的《金瓶梅》),但出版社不允许女子打字、校对,并且,至今仍未获准编入权威版的《普希金全集》。为尊者讳肯定是原因之一,但显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被人们在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制造出来的革命浪漫主义抒情诗人,如何与这些不堪的文字共处?
没错,普希金的身上兼容并蓄了难以计数、甚至截然对立的异质成分。如果说,一个人的伟大不仅在于他复杂矛盾的程度,还在于截然对立的元素在他身上和谐共存的程度,那么,我认为,普希金绝对可以作为这方面的典型个例。
长久以来,我们总是逃脱不了一个怪圈:倘若想“树”一个人,就要千方百计地否定这个人的缺点甚至坏处的存在,而否定的前提就是要遮蔽更多的事实和资料。当年,俄罗斯作家西尼亚夫斯基在《和普希金一起散步》一文中,仅仅因为写了“普希金迈着色情的小腿跑上诗坛”这样带有调侃意味的句子,竟然连索尔仁尼琴都站出来攻击他对普希金太“不尊重”了。
我发现,作家和诗人往小了说可能微不足道,但朝大了讲,却能成为一个时代人们心目中神祗一般的存在,甚至是道德律的组成部分——普希金便是这样。一百多年前,俄罗斯批评家罗扎诺夫就认为,普希金是“迄今为止出现的所有诗歌形式创作的天才”:“他能自如地运用八行诗和抑扬格,他的心灵是融合了全世界音响的共振器。他从完整的世界中撷取声响,并将新的音乐涌现出来,从而使世界更为丰富。在普希金之后,世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普希金活着的时候,对他的溢美之词便车载斗量,这也令他无比自信。他曾预言:“不,我不会完全的死去,我的灵魂在我的诗歌中,将会比我的骨灰活得更久,而且绝不腐朽……我的声名将会传遍整个俄罗斯大地,现存的一切民族都会诉说我的名字,无论是高傲的斯拉夫人的子孙,芬兰人,还是现今野蛮的通古斯人,和草原的朋友卡尔梅克人。”不过,普希金可能没有想到,他的名字不仅在他所提到的这些地方,在他的地理知识尚未涉及的那些地方同样是如雷贯耳。
据说,普希金的妻子娜塔丽亚·尼古拉耶夫娜·冈察洛娃是俄罗斯不世出的绝色美女,不仅人民喜欢,沙皇也喜欢。有一种说法,沙皇日夜嫉妒着普希金,因而,挑唆丹特士去找普希金决斗。事情当然不是这样。决斗不仅是普希金提出来的,冈察洛娃与丹特士有暧昧关系,起因也在于普希金。
普希金在决斗前夕,对自己一生的风流韵事曾经做过总结,开列了一份与自己有染的女人名单,竟然有一百五十人之多,冈察洛娃排在第一百三十七位。也就是说,在与冈察洛娃结婚之前,普希金就已经同一百三十六位女性有过关系,而婚后又与近二十个女人有染。普希金做的很多事情并没有瞒着冈察洛娃,这令她十分不满。她可是一位绝色美人啊!顺便说一句,冈察洛娃高出普希金十厘米。出于这个原因,伟大的俄罗斯诗人不得不被迫在各种社交活动中与妻子保持距离,以免产生强烈对比。普希金本人究竟有多高呢?根据与他同时代的艺术家切尔涅佐夫于1832年的精确测量,普希金的身高是166.7厘米。
国内的很多人,尤其是普希金的研究者们,总喜欢说普希金是讴歌爱情的能手、圣手,但普希金实际上从来没有讴歌过忠贞不渝的爱情,即使有过,他一定也是红着脸写的。他或许在写下那些闪亮的爱情诗句的第一秒相信了自己的话,但接下来的一秒他又将刚刚写下的诗句背叛了。普希金的朋友们,包括茹科夫斯基、卡拉姆津、维亚赛姆斯基等,当年都对他不顾舆论、违背道德的放纵行为表达了不满,他们在通信中谴责他的轻浮和放任。
有一次,维亚赛姆斯基对普希金说:“诗人的使命应该是用自己的诗歌唤起人们对美德的热爱和对丑行的憎恨。”普希金回答说:“完全不是这样,诗歌高于道德,或者说它们是两码事。”换句话说,在普希金眼里,诗歌只是诗歌,道德只是道德,二者并没有必然关联;诗人写了什么是一回事,他做了什么是另一回事,不要与他写了什么相提并论。
一直以来,我们的心灵普遍都习惯了接受某种完整性,并不接受将一切事物分门别类;它追求绝对。尤其是在对文人的评价上,往往奉行的是“要么是一切,要么是零”。
法国作家安德烈·特洛亚认为,普希金从步入生活起,就已经感到应该蔑视一切危险。他完全按照自己的信念,为自己准备了一种辛辣、矛盾而又紧张的生活方式,那就是,只有生活在极端欢乐和危险之中,他才能够感觉到幸福。
并不是随便一个文人就可以比照普希金的人生轨迹和对待生活的方式方法的。普希金生于贵族之家,从小就学习过英语、法语、德语、拉丁语,还通晓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希腊语和不常使用的斯拉夫语。多语种的学习,让他能够通过原文阅读各国的文学作品。十一岁以前,他就阅读了父亲书房的所有书籍,包括文学、哲学和各种色情读物。之后,在皇村学校图书馆,他更是大量阅读以古希腊罗马文学为开端的世界文学。普希金还喜欢绘画,他为情人沃隆佐娃画过三十多幅速写像;这段感情因沃隆佐娃老公的介入而中断,但她对他一直保持着美好的回忆。她在弥留之际销毁了一捆她珍藏多年的普希金寄给她的书信与情诗,那些被销毁的文字据说十分“惊世骇俗”。
比起在生活中可以“混不吝”的普希金来,据说不太喜欢普希金诗歌的叶芝则显得较为内敛,却无疑更加“神秘”。直到今天,我们耳熟能详的叶芝的许多诗作,有相当一部分可能被我们“误读”或过度解读了。叶芝的女儿就曾经说,他的父亲厌恶一切,也包括他写的很多诗作。有一次,他们父女二人一起乘坐公交车出行,叶芝一路都在喃喃自语。下车的时候,叶芝问女儿:“你确定你不是面对一个渔夫吗?”女儿知道,他的父亲又开始被“通灵术”纠缠了。
叶芝画像
我承认我很难理解叶芝的某些思想、行为。我发现,当把叶芝的那些诗作通俗化地“为我所用”时,我们或许并不清楚,我们所认定的那些东西与叶芝本人所想要表达的事情,很可能是南辕北辙的。
香港歌星莫文蔚在春晚上演唱的那首根据叶芝同名诗作谱写的歌曲《当你老了》,让原本已经很红的这首诗更为家喻户晓。隽永深沉的诗句,配上优雅伤感的旋律,脍炙人口,感人肺腑,受到无数人的追捧,也让更多人记住了这位爱尔兰大诗人的名字。
我们出版了叶芝的多少著作,《当你老了》有多少个不同的翻译版本,它曾出现在多少杂志的扉页上,这些我都说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在我来看,叶芝这一生主要做的其实就是两件事,而这两件事从我认为的那个角度去看,很可能又是同一件事。
许多人对叶芝与茅德·冈的爱情感觉不可思议,却忽略了叶芝之所以屡败屡战地向他的这位女神求婚,很可能并非缘于我们惯常理解的那种爱情,或者说,他热爱这个女人已经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这段爱情大概缘于某种“神启”,因为熟悉叶芝的人曾说,他小时候住在一处古堡里,家里的老保姆经常给他讲各种神灵故事,包括告诉他将来会娶到什么样的妻子——那与茅德·冈的年龄、出身、相貌十分相似。
与他的爱尔兰老乡、才子王尔德一样,叶芝也是一个美男子(据说乔伊斯年轻时长得也不赖,我很想研究一下爱尔兰作家们的颜值),因而他同样是全爱尔兰怀春女郎们的梦中情人。他又何尝不是全世界爱好他诗歌的女人们的梦中情人呢?有人说,叶芝就像西斯廷教堂穹顶上米开朗基罗留下的证明——半醒的亚当撩拨着全世界的女郎。因为相貌英俊,叶芝一直是艺术家们痴迷的对象,据说他是爱尔兰被收入镜头和画布中最多的诗人。影像和画布上,他白皙的脖颈瘦弱纤长,金丝边眼镜后面是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几分与快乐相当的忧郁,那是一种极富远见的忧郁,仿佛与生俱来的纯粹。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帅气并且比较富裕的著名诗人,却一直未能实现他爱情上的梦想,不得已,1917年他五十二岁时,才“被迫”结婚。
叶芝最后一次向茅德·冈求婚时已经五十二岁了,而在此之前,他已经三次求婚被拒。当又一次毫无悬念地被拒绝后,叶芝转向对茅德·冈的女儿伊莎贝拉求婚,不出所料,他又被拒绝了。这一次,叶芝终于停止了这种无望的想法,只是不知道他的内心是否因无法达成“神灵的启示”而不安。
他在五十二岁这一年的结尾,为躲避他自认为的占星术的诅咒,四处寻找适合的结婚对象,最终在年末潦草地与一位爱慕他多年的女子结了婚。说潦草也不确切。叶芝对朋友说,占星术显示的结果,他不能晚于1917年结婚。他向乔吉·海德·李斯求婚,不仅是因为他“被迫”,还因为这个女人是许多地下神秘组织公认的“灵媒”,对中世纪占星术颇有研究。换句话说,她可以将叶芝更便捷地引向他另外一个灵魂——十六世纪的冒险家利奥·阿非利加奴斯。据叶芝自己说,他曾于1914年6月在英格兰的汉普斯特德见到了他的灵魂伴侣利奥,从此二人便成为密友,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与一个几百年前的魂灵的友谊从此开启。按叶芝的说法,利奥经常给他提出各种建议,他的妻子则引导着他们二人进行着对话。叶芝不断说,利奥·阿非利加奴斯赋予了他无穷的力量。
结婚以后,叶芝夫妇开始共同尝试风靡一时的“无意识写作”。这种无意识的写作在他的名诗《丽达与天鹅》中体现得十分明显。
之前,我们国内一些研究诗歌的人,总是将叶芝终其一生迷恋的“通灵术”,用“叶芝的部分创作受到神秘主义影响”一笔带过。而实则呢,叶芝的创作与生活已经不是“受到影响”,而是早已对星相、月相、自然神灵和预言之间的关系深信不疑。叶芝更把这些神秘的预言运用于他的爱情、诗歌创作乃至民族独立革命运动上。他对许多人说,在1888年的一次降神会上,自己有过魔鬼附体的切身体验,而那一次魔鬼附体令他明白,自己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操控的,一切都要按“占星术”的结果去实行。
1885年,叶芝和他的好友共同创立了欧洲著名的新神秘主义组织“都柏林秘术研究会”。这一组织后来影响了数代生活在科学时代,却迷恋神秘现象的西方人。这个组织在1885年6月16日在都柏林召开了第一次集会,叶芝被选为领袖。同年,都柏林的神智学会馆在通灵法师婆罗门·摩西尼·莎特里的组织下正式开放,叶芝于次年第一次参加降神会。之后,他沉迷于对炼金术和通神论的研究,并亲自实践炼金术的操作。1890年,他又秘密加入“金色黎明秘术修道会”,并于1900年成为该会的领袖——尽管此时他还是爱尔兰议会的议员。
作为拥有着英国血统的爱尔兰人,叶芝对宗主国英国的感情是比较复杂的,这与199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爱尔兰作家谢默斯·希尼,以及199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圣卢西亚大诗人德瑞克·沃尔考特十分相似。他恨英国人造成了他不能用爱尔兰的民族语言——盖尔语写作的事实,同时又使他得到直接学习莎士比亚等文学大师以及更多神秘主义大师著作的便利。有一度,叶芝与他的妻子一起,曾试图用通灵术,来实现与历史上创作过神秘主义“名著”的大师们见面的愿望。
关于叶芝走路的时候喜欢手舞足蹈这一事实,得到了当年很多都柏林人的证实,包括对他颇有好感的爱尔兰女诗人凯瑟琳·泰南。凯瑟琳·泰南了解叶芝,缘于他们都热衷于通灵术。但她并非叶芝最好的朋友。叶芝最好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于十六世纪的利奥·阿非利加奴斯。
叶芝有多么喜欢墨索里尼呢?许多人都知道,叶芝经常把墨索里尼的照片放在贴身衣袋里。他主动请缨,为爱尔兰的纳粹组织——蓝衫党写了三首进行曲,因为这一组织效仿的是墨索里尼所推崇的棕衫党。实际上,叶芝对墨索里尼的崇拜也影响到他的学生——美国大诗人埃兹拉·庞德。从1913年到1916年,每年冬天,叶芝和庞德都在亚士顿森林的一个乡间别墅中度过。这段时间里,庞德担任叶芝的助手。庞德公开宣称,到爱尔兰就是来拜见叶芝的。庞德多少继承了叶芝的神秘主义和对法西斯的崇拜,而詹姆斯·乔伊斯和T. S. 艾略特更多的是喜欢叶芝文字里的灵性;好在是这样。
1923年,“由于他那以一种高度艺术的形式表现了整个民族的精神、永远富有灵感的诗”,叶芝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为这次获奖,叶芝竟然写了一首赞颂斯德哥尔摩的诗作。当有人指出他这样写涉嫌对诺贝尔奖评委“谄媚”的时候,他说这是通灵术叫他这样做的。
W. H. 奥登曾尖锐地批评晚年的叶芝是“一个被关于巫术和印度的胡言乱语侵占了大脑的可叹的成年人的展览品”。然而正是在这一时期,叶芝写出了他一生中很多不朽的作品。其实,倘若想理解叶芝晚年诗作背后想要表达的主题,就必须要了解他于1925年出版的《灵视》一书。这本书基本上属于神秘主义思维体系的框架。叶芝最满意的作品并非那些诗作,而恰恰是这本哲学思维和个人冥想杂糅的著作。在书中,他不断推举柏拉图、布列塔诺以及几位现代哲学家的观点,来证实自己的占星学、神秘主义及历史理论的靠谱。
晚年的叶芝变得越来越古怪,他甚至公开了自己阳痿的事实。因为阳痿,叶芝到奥地利维也纳做了当时有名的“施泰纳赫手术”,这一手术就是将猴子的腺体注入到人体内。那应该是在1935年前后,也就是叶芝七十岁的时候。具体疗效不好说,但他很快便有了一个新情妇——年轻的女诗人马格特·拉多克。后来,叶芝受命编选牛津皇家诗选,收录的拉多克的诗歌竟然比埃兹拉·庞德与W. H. 奥登加在一起还要多。
叶芝死于1939年1月28日。那之前他写了一首诗,末尾处这样写道:“冷眼一瞥/生与死/骑士/且前行”。这几句话,最终成了他的墓志铭。
(《文学自由谈》2021年第1期。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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