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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暖男做了台湾最暖的剧场

2016-01-19 阿子儿 好戏



那里曾被誉为“台湾向世界剧团打开的一扇窗”。


那里的剧曾成为台湾人共通的情感出口。


那里曾被当作台湾音乐剧的代名词。


那里孵出了“台湾剧场三宝”。


……


本期为你介绍的是:梁志民和他的果陀剧场!


-/-阿子儿

───


首先,我们来玩一个看长相猜职业的游戏:


你们猜,这个面相忠厚的男人,他的工作是什么?




他可能是一位……厨师?




也可能是一位……矿工?




甚至于,出乎意料地,他是一名,航,海,家?



——以上答案皆不是。


这位圆脸的斯文中年,是一名导演、编剧、艺术总监,以及一座剧场的运营者。


他叫梁志民,是果陀剧场的创始人。


果陀剧场你一定听过,他们有一部很著名的剧叫《淡水小镇》。




相比起那些金光闪闪波澜壮阔的明星们,这个名字显得那么“平淡”,然而这份“平淡”和他为人、做戏的方式却又那么一致。


如果说,金士杰的人生大概好算跌宕起伏、缠绵悱恻,那么梁志民的人生就是一步一步走的蜗牛


如果说,许多艺术家喜欢捕捉人间的痛苦和悲哀,梁志民却更希望将愉悦分享给观众



《动物园》 台湾开向世界剧团的窗


1988年,毕业于台北艺术大学的他和妻子林灵玉共同创立了“果陀剧场”,这个源于贝克特著作的名字,却并没让果陀成为一个环绕着荒诞空旷气息的剧场。


事实上,从念书起,梁志民本人偏爱的就是音乐和喜剧色彩较浓的作品,即使原核心是哀伤的作品,他也往往将之改编得温情脉脉。


果陀创团的第一部剧,是梁志民读大学时排演且受到好评的独幕剧:《动物园》。


这部剧改编自美国作家爱德华·阿尔比的《动物园的故事》。他受欧洲荒诞派戏剧的影响颇深,剧作里流露的是对生存处境抗争的无望。


可是这个讲述人在现代社会中的孤独、冷漠和绝望的故事,到了梁志民手里,却带来了“净化情感、获得感动”的体验。(语出果陀《动物园》推广词)



果陀创团剧《动物园》


当时的主演分别是王柏森和郭子。


这两个人……唉,彼时还是初出校门的年轻人,现在也没有到名扬天下的地步,但是说出他们的成绩,你就会“哦!!!”了。


郭子,是张学友《祝福》、张惠妹《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江美琪《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王菲《矜持》的曲作者。


王柏森和杨德昌合作过《独立时代》、《牯岭街杀人事件》、《麻将》三部电影,并因《独立时代》揽获金马奖最佳男配。


当时的果陀,演出场地还是在兰陵剧坊(就是金士杰主办的那个),观众只有100人。但是到了果陀25周年复排时,演出地已经挪到台北新舞台了。演员也换成了戏骨中的戏骨:金士杰、顾宝明、姚坤君。


不过,就凭着这部创团剧,果陀被台湾的评论人马森赞誉为“一扇开向世界剧团的窗”。



果陀剧场25周年纪念版《动物园》



淡水小镇 年轻时像油画,现在像水墨


第二部戏《两世情缘》也还是在小剧场。


但到了第三部戏,果陀引来了命中注定的逆转:《淡水小镇》。


《淡水小镇》改编自三获普利策戏剧奖的桑顿·怀尔德的本子《我们的小镇》。怀尔德的风格是透着冷静、审慎的。他并不想把生死告白变成“催泪弹”,或是让这部戏剧寓言显得“温情”。


一开始,梁志民还照着原著“极简主义”的路子走,反响并不大。到了93年,他毅然对剧本做了大刀阔斧的改编,以及彻底的本土化。


他做了大量的田野调查——走访了“施工中烟尘密布的中正路,在曲折街衢里寻得了一丝丝老街的踪影”,还查阅了淡水镇图书馆收藏的百年老照片和历史年鉴,并将历史上真实的时间刻度,一一镶嵌到剧中。


而《我们的小镇》中世界大战的背景,则被以台湾身份的迷茫替代之。


同样是那句“人是要两个两个一起生活的”,在终身未婚的怀尔德那里是一种落寞和反讽,可在梁志民这里,却是台湾根深蒂固的生活传统和乡愁情怀。



《淡水小镇》剧照


种种改装,使得梁志民改编后的“温情版”的《淡水小镇》最终成为台湾人们一个共通的情感出口,因此大获成功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该剧获选为戏剧院节目,要在1500人的剧场中连演5场,对果陀来说,制作幅度翻了5倍,同时他们也由此从一个小型实验剧团,转换成了中型戏剧团体。


《淡水小镇》后来还演出了很多次,到现在已经有七版了。在大局不动情况下,每次的细微调整,都会遵循他当下的心境。他曾这样说,年轻时的《淡水小镇》版本更像油画,现在,越来越像水彩、甚至水墨了……


从《淡水小镇》里果陀总结的较纯熟的改编经验,也被运用到了之后的好多作品中。



《淡水小镇》合照



音乐剧:台湾最好的


1993年还发生了一件事——梁志民获得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奖学金,去了纽约1年学导演,看戏、上课、在百老汇参加实务操作。在这里,本来就爱音乐的他,对音乐剧产生了高度的兴趣,回台湾后,便将很大一部分放在了华语音乐剧的原创事业上。


第一次的实践就获得认可了。


“《大鼻子情圣西哈诺》是我很喜欢的法国古典主义剧本,既有浪漫诗意的情怀,也有音乐剧的精致。”梁志民柔情款款地回忆道。


(从这个首次选择的尝试就可以看出梁志民的口味偏好啊:有悲伤的情节不要紧,但最终的调性是浪漫的,音乐的,温暖的……)


这部由张弘毅作曲、陈乐融改编剧本并填词,由40位演员和34人管弦乐团演出的大制作音乐剧,被认为是台湾音乐剧一个亮眼的起点——当时的台湾尚无专门音乐剧人才,而梁志民突破了这一剧场技术和演出人才的极限,惊艳四方。


值得一提的是,2005年,台北师范大学才成立了表演艺术研究所的音乐剧研究硕士班,梁志民出任教授,这距《大鼻子情圣西哈诺》这一起点,已经十年了



《大鼻子情圣西哈诺》


97年改编自莎士比亚《驯悍记》的摇滚音乐剧《吻我吧,娜娜》是另一部重要作品。


在大陆,《吻我吧,娜娜》因为是张雨生的遗作而知名;而在台湾,这部剧从题材、形态,到音乐和戏剧的关系(包括音乐里用到的主导动机、音乐的结构),都臻于完善,因此被认为在台湾音乐剧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这部剧两年内被观众要求加演三次,创单剧目演出场次数量之最。


在当时的观众席中,一位音乐界的大拿莅临观摩,并看得大为感动。一年后,她帮助果陀打响了进军大陆的第一炮。


这位大拿名叫蔡琴。


蔡琴本来就主持着一个推介欧美歌舞剧的广播节目,是位狂热分子。看过《吻我吧,娜娜》后,她请梁志民去她家吃饭,“这顿饭吃了19个小时”


饭过三巡,她拿出一叠7、8页的手稿递给梁志民——这是一份根据费里尼电影《卡比利亚之夜》写出的故事大纲。


梁志民以一名音乐剧导演的眼光觉得:这份手稿,人物、节奏、起伏都很适合排音乐剧呀!


一拍即合!


后来,著名作曲家鲍比达也加入了合作——当年名动一时的《天使不夜城》就此应运而生。


梁志民至今对当年演出《天使不夜城》的上海美琪大戏院深怀好感:“美琪很有历史,俄国人盖的写实主义式的剧院,很难在国内找到。是个古迹了。它的舞台是倾斜的,这是从文艺复兴时代留下的传统,慢慢留到写实主义,再由俄国人带进来。上舞台高,下舞台低,那时还不叫前舞台后舞台,再加上天花板,会夹出一个强迫透视,有景深在,演员怎么摆都好看。以前美琪是长的,座位席1500个,不知改过以后会怎么样。很期待这个剧院能回来。”



《天使不夜城》剧照,左一为蔡琴


在改编这件事上,梁志民再次胸有成竹地为原著动了手术。


费里尼的黑白电影中,只在片末出现的歌舞狂欢,被他放大——运用了“大量原始、热情及奔放的拉丁音乐为主,借着南美音乐鼓声动地的强烈震撼,直击心灵的原始地带,轻快跳跃的奔放节奏,挑动人心的激扬情感,期能诠释出剧中风尘女安琪对真爱的信念与追求。 ”


绚烂化的处理,得到了好评。


这几番下来,在观众眼里,果陀剧场已然成了台湾音乐剧的代名词。





三条线并行


慢慢的摸索中,果陀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创作模式。


“原创音乐剧、精致的戏剧、符合艺术市场需要的戏剧,这三条并行不悖。”梁志民介绍说。


而在创作上,梁志民和陈乐融、鲍比达、王友辉、王柏森等人都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与陈乐融合作了21年,和鲍比达18年,和他的一位服装设计有合作达40年之久。


陈乐融原本是著名流行歌曲的填词人,曾为《感恩的心》、《问情》等著名歌曲填词,自打94年果陀排《新驯悍记》被抓来写剧本后,感到和梁志民气味相投,便一样踏实地做了下来。


有时候梁志民给他大纲,让他填出血肉;有时候只给他IDEA,让他发展出预料之外的情节;有时候梁志民也会把陈乐融在书桌前脑补出来的动作表演整块挖掉,让演员在排练场里发展出喜剧高潮;有时候也会变成梁志民在写本子,陈乐融在写歌词……总之两人之间话越说越少,那么多年只“吵过三次”,“沟通很快,就是默契”


“彼此的欣赏和信任是不在话下的。尤其是陈乐融作从来不拖稿,这一点我很佩服他。我们都知道时间的压力对创作人来说有多痛苦。”


循着这三条路线与合作方式,果陀后来又做了多部在台湾都获得票房肯定的剧目。


▼2002年,改编自卓别林电影的《城市之光》,巫启贤赵咏华主演。




▼同年的《再见女郎》,改编自尼尔·赛门的剧本,由李立群领衔主演。


舞台被设置成了三层的结构。中间的主体是公寓内部,下层以旋转舞台走马灯似地具象出男女主角的社会生活层次;上层是公寓的顶楼,作为男女主角真情告白的场景,象征爱情的精神层次。




▼《情尽夜上海》则再度和蔡琴、鲍比达合作。




▼2003年底的喜剧《ART》是部有特殊意义的作品——它使得金士杰、顾宝明、李立群这三位爷共同获得了“台湾剧场三宝”的称号。




梁志民显然很爱这部戏。


“这个戏就像打仗,有时2个人打一个,有时2个人对打,非常好玩。最有趣的地方是如果你排到第10分钟,发现这里不对的话,那前10分钟只能通通不要,扫掉,重来。情绪是像堆骨牌一样,堆堆堆,到第十分钟如果觉得它怪的话,不能只改一个点,要把前面10分钟通通打掉重来一次。但对好演员来说是很过瘾的。当年李、顾、金排ART,我们花了1个半月,每天十个小时工作,才让那个戏在台湾造成很大的震撼。”


▼2004年,蔡琴、金燕玲、江美琪共同演出,樱井弘二作曲的音乐剧《跑路天使》。




▼2006、2007年,两次改编美国大导演比利·怀尔德的作品:《公寓春光》和《巴黎花街》,分别由顾宝明和金士杰担纲主演。



《公寓春光》



《巴黎花街》


▼2009年的《回家》,其实就是果陀版的《玻璃动物园》~




▼同年,李立群主演的《傻瓜村》,再次改编尼尔·赛门。




▼2011年,诞生了大名鼎鼎的《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也是一个哀伤的故事,却又温馨入骨如姜茶。




▼2013年,顾宝明主演的家庭喜剧《超级奶爸》,也赢得很多小朋友的喜爱。




▼到了2014年,果陀还和台北信义新天地合作了“爆米花轻松剧场”,让人们逛街累的时候,就能看一出戏休息欢乐一下,《五斗米靠腰》就是其中的作品,此举旨在开拓新的观众群体。


由于爆米花系列过于成功,信义新天地今年打算“把一整层楼都改建成剧场”,说到这里,梁志民开心地笑了起来。




2016年顾宝明、郎祖筠演出的《接送情》。创意有点像一部美国老电影《为黛西小姐开车》,但是借这一情节,讲的确是从眷村时代到现在的时间跨度中,人性中一种最执着的力量。


梁志民说:“这个时代对台湾大陆中国人也好,整体很特别,也唯有我们刚好处在这个时代,不同的价值观、战争撕裂了人和人。而人与人之间的执着和等待缝合了这个撕裂。刚好是在这个时间,我们有了另一种高度和视野,可以重新检视当时发生的事情,可能会更客观和温柔”


“‘接送情’三个字,表面上是司机的接送,实际有生和死的接送。怎么去接送一个你最重要的人。如何接,如何送。如何跟他告别。可以看到这样一个态度。”





三层百宝盒


可能既出于自身对音乐和喜剧的偏好,也因为,眼看着台湾戏剧从80年代走来,一些坚持艺术性和实验性的剧场不得不凋敝,梁志民愈发地建立了自己做戏的守则。


一方面如上所述,他同时做着观众爱看的轻松热闹喜剧、改编着国外经典的严肃戏剧,以及创作着自己钟爱的音乐剧——三条线并行不悖;另一方面,他对剧目的选择也有着自己的衡量标准。


“我心里没有对题材、形式也好,有任何的芥蒂或执着,我就想把每一个戏做好。我心里一个三层的百宝盒,会用它来选。


“最外面是:艺术形式上有什么可以创新。中间:这个戏和来看戏的观众会发生什么样的关系。最里面:最核心的是这出戏有没有碰到人类的永恒、人性。


”我经常会问自己,这出戏有没有满足这三个原则,这一次是哪一点吸引了我去做它。


“过度前卫的东西,要做也可以,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一个很重要的创作原则是分享。如果没人懂,我不知道是要和谁分享。剧场组合的三个元素:演员、舞台、观众。如果不把观众考量进去,对我而言就不是剧场。”


可能由于果陀的剧目情感的部分过于突出,而使得艺术形式的创新这一点,不那么引人注目,其实他们在舞台上有很多华彩的设置。


就拿《淡水小镇》来说,犹如一个表盘的环形舞台,就是一个绝妙的装置创意——它既是清水街的街道、又象征人一生的时光、同时也具有延伸到整个寰宇的意境。



《淡水小镇》剧照


另外,很多现代剧场的技术和科技,果陀是用得最早的。


“音乐剧里需要的音响、器材、知识、使用,我们是跑得最快的。灯光也是,1995年,我们把电脑灯用在戏剧舞台。94年做EMAIL情人就用了多媒体,而且使用得很复杂。这次《接送情》里也有人和多媒体的互动。”



既往不咎,来者不追


不过一路走来,果陀也遇到过困难。


“最近的一次是在2006年,当时装台、遇到台风、拆台,这样连续四次。这一次把我们整惨了,亏损大概2、300万人民币吧,花了两三年才追回来。”


另外,戏剧人才迁移到电影、电视界;台湾演出场地的极度不足,都是梁志民头疼的问题。


但是,在音乐剧方面的探索,无疑获得了很大的成绩:“95年做西哈诺,40个演员排了6个月。光练唱就1个月,之后才可以排戏。前年我们做了《山海经传》(高行健编剧),从零开始,只排了45天。可见这十几二十年来,进步是很大的。过去找一个能唱能跳能演,真的很少,现在慢慢改观了。”


现在果陀已经做了65个作品,其中20个原创音乐剧。除每年推出新剧目外,旧的也开始慢慢的复排,新旧交替着演。


“2015年,我们演出量突破了200场,包含6个不同剧目,也就是每三天里就有两部果陀的剧在演。而且两岸三地的巡演,这在华文剧团里是很少见的。”

此处插播一个好消息:在顾宝明和郎祖筠主演的《接送情》之后,梁志民已经开始着手复排《ART》的工作,虽然演员阵容不再是李立群、金士杰和顾宝明,但三位继任的演员也已然是台湾剧场的中坚力量:曾国城、屈中恒和卜学亮。


梁志民也很期待他们的表现:“他们在演员的质感上就已经很不一样,我可以断定即便台词一样,但抖出来的包袱、角色的个性和冲突都会点出来不同的化学反应。”


会不会变成“新三宝”呢?拭目以待。


梁志民是个既往不咎、来者不追的人。


问他是否会总结过去的作品有哪些不成熟,他说他不太会回头看。问他将来有无目标,他说,从果陀设立之初30年来,都没有给自己定过什么目标。他只是每一次把当下的戏做好,慢慢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不过他透露道:他很喜欢很想尝试的作品还有莎士比亚的《暴风雨》,但还没想到合适的演出形式。另外意大利喜剧中的一些喜剧原型也是他作为剧场人想要探究的


他无论从戏剧观,还是事业观来看,似乎都有着深植于台湾本土人文的性格,有着那种“人,就该两个两个一起生活”般的本分和恬淡。


他说,“戏剧对我的吸引力是:为有源头活水来。我从生活里面得到灵感,把这个活水引进放到舞台上,也希望分享给进剧场的每一个观众。这是我对戏剧最终的一个想法。”


总觉得,他像是一个掌勺煮着汤圆的大厨,平平淡淡从从容容间,已把每一颗汤圆煮得糯而酥,不带一点儿生也不带一点儿烂,熟得正好,甜得正好,然后在则冬日里,将这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分给所有走进果陀剧场的观众。



注:除剧照由果陀剧场提供外,其余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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