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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涅斯·瓦尔达,请拍到一百五十岁!

2017-12-17 Positif 深焦DeepFocus


采访:Stéphane Goudet

2017年4月25日采访

本文发表于2017年6月号

法国《正片》杂志

译者:Suzie

校对:柳莺


       本采访涉及关键剧情的揭示,请谨慎阅读 

另:该年度最佳纪录片(是的!)已出资源,请自行下载观看      


写在前面:


到了瓦尔达这把年纪,拍电影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对于她的观众(甚至于粉丝来说),无论通过何种媒介得到关于她的讯息,都像是一种来自于时代和上天的恩赐。于是,当在五月戛纳,看到原本就不高几乎蜷缩成一团的瓦尔达奶奶,顶着一成不变的蘑菇头,挽着法国摄影师JR的胳膊,同时出现在戛纳红毯上的时候,鼻子就早已迫不及待地酸痒了起来。他们带来的,是一部名为《脸庞,村庄》的纪录片,在这部随性到几乎像个人日记的影片中,瓦尔达和JR开着一辆装有即时成像功能的摄影车,行驶在法国的各个角落,寻找被人忽略、漠视甚至遗忘的风景。


这是一趟平淡,却时刻迸发着创造力的旅程。平淡,是因为路边的风景是如此熟悉,充满创造力,是因为这一老一少,通过凝视与放大,将暗藏在缝隙中的属于平常人的心绪定格了下来。《脸庞,村庄》的动人之处,更在于,这依旧是瓦尔达对于自己早年创作生涯的一次回顾,甚至因为片尾戈达尔的“介入”,而与历史产生了某种意味深长的共振。影片记录的不仅仅是瓦尔达和JR周遭的外部世界,同时也制造着柔软的通道,直抵两人的内心。于是,我们希冀在《脸庞,村庄》后,能够和两位电影人深入地探讨他们的创作,他们此次非凡的合作,以及他们对今后各自生涯的展望(特别是瓦尔达奶奶,真希望她能长命百岁地拍下去)。


极力在戛纳争取到了采访的机会,却因为公关的不周安排,丧失良机,仅仅和来自其他国家的记者们,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小房间里,与瓦尔达和JR面对面坐了十分钟,时间短到,连瓦尔达自己都说得不甚过瘾,甚至把第一次前来催促的公关赶出了房间!为了弥补这次遗憾,特别找来法国《正片》杂志基于《脸庞,村庄》的长篇访谈进行翻译,以窥探这部动人纪录片背后的点点滴滴……(柳莺)




正片:你们相识之前,对对方有所了解吗?

 

JR:2008年,《阿涅斯的海滩》上映时,我去电影院看了。从这部电影我才开始关注阿涅斯,随后才关注到她的电影。然后,我便迷上了她的作品、她的视野和她的摄影。当卡洛琳和罗莎莉(注:本片的制片,罗莎莉为瓦尔达之女)联系上我俩的时候,我觉得这可能是唯一能与她相识的机会,就立即答应了。

 

阿涅斯·瓦尔达:我在很多地方都见过JR的摄影作品,尤其是JR在古巴拍摄的照片。我对其中一张照片印象尤为深刻——碎裂破败的墙面上映着一位位银丝白鬓的老人。很少有年轻人会发现到属于老人的这种衰老的魅力,这着实震撼了我。在蓬皮杜中心他也做了一个巨大的一次性成像照相机,我不仅去了,还照了一张巨大的相片。这次,我们也把一次性成像照相机的原理运用到电影的拍摄当中......人们走进照相棚,拍证件照。一般证件照都是又小又难看,但从一次性成像摄影棚里照出来的,却是又大又好看。我们把照片贴到了墙上,把这些所谓的不知名的小人物,变成了大英雄。

 

JR:只不过你可能是唯一一个不受那机器影响的人,进去时,很小;出来时,也很小。

 

瓦尔达:谢谢。这就像是一次性成像照相机发出的哀歌。我老了,身材也很瘦小。老,使哀歌听起来很值得品味;而小,却打乱了它的节奏。


(阿涅斯·瓦尔达、JR和他们的即时成像摄影车)


正片:相遇和相见是一回事,而一起拍电影又是另外一回事。

 

瓦尔达:我们有一个感觉,就是我们不只是将要一起吃饭、成为朋友,还要一起工作。我呢,我立即就想到了这点。并且也有意愿立马开始合作。

 

JR:我们之间都有想要合作的愿望。因为比较急,所以就直接在Kiss Kiss Bank Bank上众筹资金。当收到来自大家的捐款时,就开始拍摄了,像实验一样。

 

瓦尔达:我们其实并不知道这项计划会变成什么样,更别说会把它拍成一部长片了。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越快开始越好。而且我告诉自己:我再也没有这么多时间了,如果我不抓紧时间,我就没机会拍电影了。

 

正片:从想要合作开始,到最后拍成一部长片,这之中是怎么变化的?

 

JR:首先,我们把合作的意愿作为电影的主题之一。也想在电影中向对方展示自己,以及对方在自己心中的模样。我们自己也作为电影故事中的一员,讲述我们的友谊,但却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

 

(瓦尔达和JR)


瓦尔达:的确,JR对我很感兴趣。之所以拍成一部长片,是因为我喜欢拍电影。罗莎莉担起了制片工作。但是问题来了:我们是否有足够的素材来实现我们的想法。首先,我就对自己说:我要到城市以外的地方去。JR是一个都市艺术家,我要把他带到乡下去,带到山里去。


其次,带着愉悦的心情去拍摄这部片子,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近几年来尤其强烈;然后我想拍一部纪录片,拍摄那些我们平时不容易接触的人,把话语权让给他们,突出他们的重要性,才不管什么是真正的电影呢。JR的作品和我要做的十分类似。大家都知道,他经常拍摄一些不知名的人。我要拍社会中的拾穗者,他们地位卑微,拍摄时,我要把他们变成有思想、有口才、有价值的人。这也是把人物给放大了。而JR是负责去贴那些巨大的相片。

 

JR:首先要找到墙和人,就像这个男人和他处于乡村的仓库,在那儿,阿涅斯了解到了娜塔莉·萨洛特,完全就是巧合。阿涅斯说,她是电影的首位出演者。

 

瓦尔达:(这些巧合让我们)了解到那些令人兴奋的事情,也使我们不去刻意组织安排出镜者,就像在勒阿弗尔一样。

 

JR:如果不是我推荐的话,阿涅斯可能永远不会见到勒阿弗尔的码头工人。

 

瓦尔达:在码头,我想加入我一贯的女性主题。JR完全同意我的想法,他曾经拍过《妇女是英雄》(Women are Heroes)。在一个妇女难以立足的社会中,我们却将她们视为图腾。这是我们的相同点:呈现罕见,但真实的东西。重点就是我们如何感受真实的震颤。

 

(《妇女是英雄》(Women are Heroes)海报)


正片:拍摄的特殊节奏似乎给影片带来了特别的气质。

 

瓦尔达:拍摄四天后,有时也会在卡车上拍摄,为了更好地从内部去展示法国的方方面面,为了我更有激情地去拍摄,我必须要停止,因为四天下来,我有一点疲惫。所以,我们就一个月只拍四天。期间,我们可以思考,可以在下一次拍摄前多做一些企划。我们并没有对这部电影着魔,但是在一种自然的状态下激发了我们的激情。我办了一个展览,在比利时的伊克塞勒,我出生的地方。而JR在蓬皮杜中心为孩子们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他把卢浮宫前的金字塔变不见了......

 

JR:之后,我又把金字塔还回来了!每个月拍一点,这个节奏很好。否则,我们就不可能完成这部电影。因为我们也需要时间来思考,讨论和交流......这让我想起在她的厨房里的那些头脑风暴(brainstorming)。

 

瓦尔达: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是指那些谈话吗?

 

JR:正是!

 

瓦尔达:我不喜欢我们在说法语时掺杂英语,比如,当我听到debrief这个词时,我真想扇两巴掌过去。

 

JR:北美上映的时候,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哦......总之,人们会理解我为什么会进行视频采访!更严肃地说,我们不在意对方及对方的灵感对自己的影响。那些相遇、影片中的墙面、亦或是影片主题,它们原本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们不去干涉,不管有多么荒诞。

 

(瓦尔达和JR)

 

正片:电影中表现的是怎样的法国?你们从中收获了什么?

 

瓦尔达:我认为人们向我们讲述了不少生动有趣的事儿。比如电影这位不愿离开矿工住宅区的女性,我们设法想让她快乐。对于我来说,这些人不仅令人感动,还令人始料不及。他们是有故事的人,并且想把这些故事说出来。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些人与JR和我相处时感觉很自在。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另外一位女性谈论了她的山羊和它们被锯掉的羊角,她的故事在我们采访到汽车修理工时得到延续,因为后者向她建议在羊群中放入乒乓球以免羊裙受伤。

 

JR:他人的想象令我们愉悦,同时也使我们的想象得以延伸。

 

瓦尔达:像是法国联赛杯(Coupe de la France)一样,我注意到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向我们谈起政治。从没有一个人。


(瓦尔达和JR)


正片:描绘山羊的那组镜头是对想象力的称颂,而据断羊角又似乎可以被解读为一种对政治的隐喻。

 

瓦尔达:没错!人们锯断羊角完全是经济行为,为了更多的产出和收获。就像在《我与拾穗者》里,一年中,机器坏一次,每根稻穗便要多丢失一粒稻米。这和牧羊人做奶酪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割去羊角,羊就不能打斗,因而就少受一些伤,产出的奶就更多一些,每天能多做三块奶酪。收获大于天。这是政治,但不是在政治争论旋涡中的那些问题,市场经济改变了生活方式。

 

JR:阿门!

 

瓦尔达:当听了一位即将退休的工人讲述后,我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那是他在工厂的最后一天,他谈到了日后的空虚。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个即将退休的人的真实想法。这是一种非常伤感的谈论退休的方法,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政治。

 

JR:瓦尔达和我都不是想以社会现状来揭示政治。

 

瓦尔达:还有一个想法,尽管我们讨厌说这个词,那就是“同在”。与相遇的人平和相处,也可以说是很有乐趣的。

 

JR:事实上,我们探寻的就是这个。我们寻找的是人与人之间持续的互动。我们从不在夜晚把照片张贴到墙上,以便于白天人们发现这些惊喜的时候我们可以躲起来。相反,我们白天进行工作,我们和居民们一起贴这些照片。

 

瓦尔达:在皮鲁(Pirou,法国芒什省的一个市镇),一个从未完工、残破的山村里,我们把各种各样的面孔贴到了墙上,使村庄更有人气。我们一起做了一顿野餐,像是吃了一顿外婆的饭一样,所有的都是手工做的(出自女性之手)。所有的人都一起剪照片,一起吃饭,一起贴照片。

 

(阿涅斯·瓦尔达)


正片:通过这个神秘的村庄,好像更能理解您脑海中法国的样子。35年前,在《墙啊墙》(Mur murs)中,阿涅斯通过粉刷或装饰过的墙壁展示了美国。而在这部影片中,您似乎更倾向于表现法国已经消失的了东西,或者假以时日,那些即将逝去或破碎的东西。

 

瓦尔达:不只是这些。我还涉猎其他问题,新式农业、港口工作、工厂安全。诚然,这个村庄即将消逝。但这也是艺术家应有的姿态,记录逝去的东西。而你,你见证了我,即将消失的我。道理是一样的:我就是皮鲁海边的一个孤滩。

 

JR:拍摄与陌生人相遇场景的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阿涅斯拍到过一只山羊从悬崖坠落,有一个人告诉我们,曾经有一只小牛也从那儿摔了下去;还有一个小型掩体地堡也从这里掉下去过......因此,它成了我们影片中的一个场景。于是,我开始考虑要在上面贴些什么。

 

瓦尔达:我把我的陈年回忆印刻在了上面,一个逝去的朋友,盖·伯丁(Guy Bourdin)。我们共同完成了这次创作。

 

JR:这是我有史以来做过的最艰难的贴画工作。

 

瓦尔达:布置现场,他们踩在梯子上,我们不停地想他们是否会掉下来。我,我很害怕,我坐着,风吹得紧,我甚至都无法保持平衡。

 

JR:此刻已不仅仅是我和阿涅斯两人在分享这段经历。因为,如果我那么做了,那是为了阿涅斯,为了他的朋友盖·伯丁。但这是我们思想的冒险,是我们的灵魂。这件事情的意义已不仅仅是想要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让它们矗立在沙滩之上。

 

瓦尔达:这令人反感的掩体地堡是战争的遗迹,它曾经被悬吊在悬崖边上,人们最终决定把丢弃在沙滩上。战争结束了,德国人、海滩登陆、战役,统统结束了。有多少美军曾为了解放法国而丧命于这片沙滩?

 

(瓦尔达和JR)


JR:在这儿丧命的是加拿大人。

 

瓦尔达:时过境迁,我们幻想着能给这位已故的摄影师建一座墓,在时间和历史中流转。我喜欢做这样的事。盖(伯丁)就像是摇篮里的婴儿,安抚他、逗笑他、环抱他。

 

正片:您提到了“坟墓”和“摇篮”,这是因为摆放位置的变化让照片本身产生了新的意义吗?

 

瓦尔达:是的,在我拍的照片里,伯丁坐着,双腿直伸。JR和纪尧姆(Guillaume)想把照片翻转一下,这不是我的原意。他们重新改造了我的照片,伯丁的身体微微倾斜,显得脆弱而天真。这就是我后来所见到的。我非常感谢他们,身体小小的变动为照片带来了另一层深意,这个翻倒在沙地上的掩体地堡,也变得好似一个摇篮一样。

 

 

正片:这个场景和作品的“瞬间性”息息相关,也凸显了JR这个艺术装置转瞬即逝的特质,因为随着潮汐的逐渐高涨,这个作品很很快地被海浪吞没。

 

JR:事实上,没有人亲眼见到这个罕见的作品,因为大海的潮汐很快把它吞噬了。但人们却可以在电影中窥见它。有时,我们意识到艺术会对现实产生影响,就好像魔法一般。这影响常常存在,却出乎人们的意料。法国北部的房子将被拆除,但另一段记忆将会被留下,另一段时光将会被分享。那天,我们在街头遇见了一群无比恋旧的矿工。事过无痕,皆有感,不可言状。如此这般仅存于脑海,这些几乎是不可用影像捕捉的。因为这仅仅是一种氛围,可感不可。但,这位北方的女性,她是驻守在那条名为Corons街上(译者注:位于法国北部城市Bruay-la-Buissière中的一条街道,曾经为矿工住宅区的聚集地)的最后一位住户,她能让观众想起其他的故事。

 

(阿涅斯·瓦尔达)


正片:随后影片继续推进,从外部走向更私密的内心世界。您如何界定、把控这个总体走向的?

 

瓦尔达:(对着JR说)是你,你展示着自己的率性不羁和才华。但是我们也定了一条规则:拍摄中,你不摘掉自己的帽子和墨镜,不谈论你的私生活。而我,我可以浅谈我的生活、我的孩子、雅克(译者注:指雅克·德米),或者我的其他想法。我比较直爽,也不忌讳谈论这些。而你只保持做一个“角色”,一个我仅能在工作中慢慢靠近的角色。不过慢慢地,我开始明白,我其实也是你的一个研究对象,就像我对自己和别人的衰老感兴趣一样。于是我投身这场游戏,向你展示我的手、眼和脚。然后我自问,他竟然对我可悲的衰老过程感兴趣?那好吧,那我们就拍这个吧!

 

JR:也应该说,我其实早就提醒过你......我在世界各地都拍过老人,当你来到我的工作室时,你应该早就猜得到,我不只对你的剪掉的头发感兴趣。

 

瓦尔达:他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富士山”(译者注:指瓦尔达的发型及红白相间的发色,从外形上来看像富士山)……的确,我早知我与你镜头下的那些老人没什么两样,这也是出于好心。我也曾经试图和自己建立一种图像般的关系。在我80岁时,我用破碎的玻璃为自己做了一个自画像。我能接受这些碎片来看自己,那我也愿意让你拍下我身体的这些碎片和我的眼睛。

 

(阿涅斯·瓦尔达)


正片:“眼睛”是反复出现的主题,也是这部影片的主线。

 

瓦尔达:影片的主线,是脸,而不是眼睛。JR不给别人看自己的眼睛,却把别人的眼睛贴得到处都是,这是他的诡计。这渐渐变成了一个游戏,因为他的朋友、亲人都早已熟知这双眼。

 

JR:你看过我的眼睛吗?是浑浊还是清澈的?

 

瓦尔达:目光,才是影片的中心,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去看。互相观察有意思吗?我们喜欢正在注视的人吗?这也是我和JR心灵相通的一点。我们想要去喜欢与我们一起工作的人,让彼此都成为朋友。我从不会去拍我讨厌的人,或者我讨厌的地方。

 

JR:当阿涅斯告诉我她的眼疾时,我非常感动,并且我问她,当她的生活、激情、邂逅、创作都围绕着观察时,失去视力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我因为一些其他原因选择不去展示自己的眼睛,但这于电影并不重要。不过她却喋喋不休地在电影里提起这件事。另外,我不喜欢看着一根针穿过眼睛的样子;但是我又告诉自己,这些将是电影所呈现的画面,我们的谈话也将会是电影的一部分。对于我来说,这部电影是阿涅斯的冒险故事,我只是被带入了她的世界而已。



即使影片由我们两人完成,这也是不折不扣的“阿涅斯·瓦尔达式”的电影,剪辑也是由阿涅斯完成的。或者,阿涅斯看来,诗和电影不仅是存在于电影中,更溶于生活中。她也的确是这样想的,我早就注意到了。在电影中,真实仅仅存在于影片的结尾,这不是我们刻意选择的结果,它源自于了我们赋予自己的创作自由,就像把一个瓶子扔进海里,任凭哪个诗人拾了去。在对结尾没有做任何预设的情况下,它自己就在眨眼间到来了,一位我们从没想到过的伟大电影人在结尾处被提及(原采访注:电影人指戈达尔)。而这样的收束,我们自己也未曾预见过。

 

瓦尔达:那时,我们放弃做周详的计划。因此发生了一些事情,它们在电影中得到了保留。

 

JR:这段结尾证明了电影在某些人的生活中占据着高于一切的位置。这是在我们电影中真实发生的,我觉得这简直太绝了。对于一部电影,这样的结尾是残酷,却也很感动。当回到现实生活时,他们真的会再见吗?(译者注:指电影结尾阿涅斯去瑞士拜访戈达尔,却吃了闭门羹)当然不会!

 

瓦尔达:你看见了吧,我们就好像是新浪潮的两根立柱(poteaux)。有时,我们想说这是我朋友时,我们会用俚语说“这是我伙计”(C’est mon poto)。当不是时,我们就只是两根老朽的柱子。语言的精妙想象反哺了思想,想象漫无边际。

 

JR:你在电影结束时令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了,你说的那些话,完全是临时起意。

 

瓦尔达:你,年轻艺术家,你也哄骗过我两三次,你突然就拍上了我的脚趾,还把它们放大了贴在货运火车车厢上。你和你的团队一起把它们贴上去,还有放上了梯子和小船。所有这些都说明一件事,通过这辆移动的火车上,你带我去到了我无法到达的地方。不再会有这样的陪伴了,我也不能一个人去旅行了,我的视力也不行了。你为我做了这些梦幻的事情,让我欣喜,简直太棒了。


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是诗意的,已不仅仅只是朋友那么简单。作为艺术家,这都是你创造出来的。为了让我开心,你对我说:我把你贴在车厢上,这样我就可以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礼物。如今我已年事已高,疲惫不堪,但我依旧觉得,比起彬彬有礼和举止得体,张扬更重要。你把一个我贴在车厢上,你给了我闲游的机会,一场在现实中的美妙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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