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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雪涛摘得宝珀理想国文学奖首奖,五位评委分别如何点评五位入围作家?

傅小黛 燕京书评 2021-01-23

作者 | 傅小黛
全文共 7573 字,阅读大约需要 7 分钟


双雪涛摘得头奖之外,其余入围的是林棹的《流溪》、任晓雯的《浮生二十一章》、沈大成的《小行星掉在下午》和徐则臣的《北京西郊故事集》。苏童、孙甘露、西川、杨照、张亚东五位评委,分别如何点评五部入围作品呢?


10月28日下午,第三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在北京三里屯CHAO酒店揭晓。本届主题为“成为同时代人”,评委会由苏童、孙甘露、西川、杨照、张亚东五位组成,入围短名单的五位作家和五部作品分别为林棹《流溪》、任晓雯《浮生二十一章》、沈大成《小行星掉在下午》、双雪涛《猎人》以及徐则臣《北京西郊故事集》,这些小说的故事涉及的主题非常丰富:岭南亚热带少女成长的歧途与代价、上海芸芸众生的命运轨迹、充满想象思辨及黑色幽默风格的现代都市生活书写、日常生活中普通个体的生活境况,以及熟悉又陌生的“京漂”故事。


主持人与评委对谈,由左到右:梁文道、张亚东、西川、苏童(摄影/杨明)


最终的奖项,在颁奖礼现场揭晓。双雪涛凭借《猎人》获奖,《猎人》是一部由11部短篇小说构成的小说集。评委会的颁奖词评价道:“我们看见了作者展现他个人写作风格与品质的最新成果,现实生活也许是十一种,也许是一种,它是凌冽的、锋利的,也是热血、动人的;它是我们的软肋与伤痛,也是我们的光明所在。我们为作者的精神历险发出了共同的惊叹。感谢作者为我们营造了一个新的文学磁场,让我们获得了另一种旋转的方法或眩晕的方式。”


双雪涛(摄影/杨明)


《猎人》中的11篇故事,分别书写了北方小城、民国历史、北京生活,共13万字,双雪涛从2018年初到2019年3月历时15个月完成。作为一个被贴上“东北作家”和“八零后作家”很久的知名写作者,他是首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得主,第三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年度青年作家”,已出版作品《翅鬼》《聋哑时代》《天吾手记》以及短篇小说集《平原上的摩西》《飞行家》。2018年,双雪涛凭借《武术家》入围“匿名作家计划”长名单,这部小说也作为其中一篇收入他的《猎人》。在《猎人》的序言中,双雪涛半认真半自嘲地写道:“如果说过去的小说像是一个车工倚着车床的作品,那这些小说就像是农民用镰刀一把一把割下的麦子,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写作至今,我把自己写成了麦客。”


《猎人》讲述的故事,除了地域空间跨度,在时间跨度上也从民国的北平贯穿到2018年的当下以及充满科幻感的未来。在对谈环节,担任此次颁奖典礼主持人的梁文道问双雪涛:“这样的一个时间跨度上的变化是你刻意去追求的吗?”双雪涛回应:“小说集可能大致有两种方向:一种是你写了很多,然后挑选出比较不错的,叫精选的方式;还有一种是你在写的过程中,就有一定的把它当作一个整体的看法。可能《猎人》这本书比较接近于后者。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会越来越倾向把它作为一个整体的建筑,这边缺一个门,那边缺一个洗手间,我会这么去想它,然后把它一点点地打造出来。这里边有乐趣,也有一些限制。但我觉得,它对我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一次尝试……我能感受到我从这本书走过来,好像产生了一些变化,然后能够去做一些跟以前不一样的建筑。”


《猎人》,双雪涛著
北京日报出版社2019年7月版


梁文道提到,本届文学奖依然如往年一样,即使在颁奖典礼近在眼前时,他都并未探听到最终奖项花落谁家,只有五位评委知情却并不会与第六人提前透露,几位入围作家也都会受邀到场,而不只是最终的得奖者前来领奖。梁文道说:“我也会想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残酷,但我们并不是要制造一个刻意的戏剧效果,而是为了致敬入围短名单的作者。每一个入围作者在我看来都已经是获奖者;在一个获奖者与另一个获奖者之间的分别,有时候真的不是那么清晰。”


主持人梁文道与入围短名单到场作家对谈。由左至右:徐则臣、林棹、沈大成、双雪涛。(摄影/杨明)


相对于获奖者究竟是谁,梁文道所表达的鼓励创作者的态度似乎同样重要。在现场,梁文道分享了一个没有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名单,而这些诺奖遗落的作家们,如今看来都是无需诺奖的加持却已然位列经典:夏目漱石、普鲁斯特、瓦莱里、佛罗斯特、里尔克、E.M.福斯特、鲁迅、兹威格、伍尔夫、乔伊斯、卡夫卡、D.H.劳伦斯、庞德、谷崎润一郎、布尔加科夫、芥川龙之介、茅盾、菲斯杰拉德、布莱希特、雷马克、老舍、纳博科夫、博尔赫斯、卡尔维诺……借助近些年来的诺贝尔文学奖所遭遇的嘲讽与困境,梁文道说道:“诺贝尔文学奖之所以成为被讽刺的对象,是因为它首先是大家尊重的对象。我希望宝珀理想国文学奖有一天也成为一个被讽刺的对象,因为这能证明某种程度上我们大概做到了些什么。”


宝珀理想国文学奖旨在发掘和鼓励优秀青年作家,参赛者资格为45岁以下的汉语写作者,在大陆出版过中文简体作品,参赛作品为小说。2018年首届主题为“不悔少作”,评委会由金宇澄、唐诺、阎连科、许子东、高晓松组成,王占黑以《空响炮》获奖。2019年的第二届主题为“重构世界图景的写作激情”,评委会由戴锦华、张大春、贾樟柯、黄子平、路内组成,黄昱宁凭《八部半》获奖。


此次入围名单中的双雪涛和沈大成,早在第一届时已进入短名单。梁文道据此现象评述道:“我们一开始就定义一个目标,是要发掘一些写作者,他是持续认定自己要走在这条道路上面的。他不是一个短暂的彗星,他将是一个永远挂在上面的星辰,这是我们的目标,果然今年证明了那些最优秀的写作者始终都还在第一线奋战。”


本届文学奖主题“成为同时代人”,借用了意大利思想家吉奥乔·阿甘本(Giorgio Agamben,生于1942)概念。梁文道认为,“今年也真的比任何以往的时候都会让我们更确认我们是同时代的人”。对于为什么要用“成为同时代人”作为本届文学奖的主题,梁文道说:


他在定义什么叫“同时代人”的时候,参考了当年尼采所说的“不合时宜的人”,指跟自己所处的时代总是有点距离感的人。阿甘本沿着这个线索逐步发展,他认为在世界上可以找到这么一批“同时代的人”,他们就其本质而言其实是不太合乎时宜的。这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我们活在这个时代里面,我们跟这个时代高度重合,这个时代所讲的一切我都相信,这个时代所鼓吹的一切我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在我眼前展开的所有的故事,我都当作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事情来接受的时候,其实我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怪,我跟上时代潮流了,怎么还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呢?要让大家方便理解的话,请允许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好比金鱼缸里面的鱼是不知道自己在水里面游泳的,它甚至可能不知道水的存在。它什么时候会知道水的存在?你把它捞起来,它立刻就知道什么叫水,它需要水。我们人跟我们的环境和世界关系就像鱼跟水一样,我们身处其中,但是我们对我们身处其中的世界不一定有一个非常清晰而立体的认知。那该怎么办?所以你要有一点点的不合时宜,你要透视这个时代的某种的核心,你掌握它,你要跟它拉开距离。这一刻,阿甘本认为你就是“同时代的人”了。

我们为什么用这样一个概念作为主题呢?因为我们想重新鼓励我们所有的文学创造者关注我们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意义,跟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今年全世界发生这么大的一个变化,已经抛了一个很大的主题到我们眼前,让我们重新发现很多过去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原来并不是永恒的,并不是固定的。


对五位入围作家和作品的点评,孙甘露的幽默、苏童以服饰为喻、张亚东的音乐-文学通感式表述、西川的文学谱系视野以及杨照的中西比较,勾勒出了不同评价体系中五位入围短名单作家的部分线条。我们整理提炼如下,与大家分享妙趣横生的评论中闪烁着的文学的多义与迷思。


主持人梁文道与到场评委张亚东、西川、苏童对谈(摄影/杨明)



「孙甘露:“文学作品使地域在文化的含义上不断地增值”」


孙甘露:作家,华东师范大学中国创意写作研究院院长


双雪涛《猎人》


我们观察一下双雪涛的作品在读者中反响就可以知道,文学作品使地域在文化上的含义不断地增值、不断地明晰,同时也不断地复杂化。双雪涛使得东北、寒冷、重工业、集体这样一些沉寂的话题,重新又回到了文学阅读的视野当中。当然这是远远不能涵盖双雪涛的写作的。他所做的努力一直也是很多作家所做的:从具体而微的描写中,把个人的经验提升出来,使其获得一种普遍性。


任晓雯《浮生二十一章》

沈大成《小行星掉在下午》


从作品看,任晓雯和沈大成正好是两极。一个是人物简历式的特写,在书面语当中融入方言的做法,使市井生活通过文体获得了一种古意,与她所描写的对象的生活形成微妙的反差,这些做法包含着任晓雯对笔下人物命运和他们所处世界的基本看法。这些卑微的人物因为叙述得到了关注甚至价值。


沈大成则一直试图从日常世界的秩序中摆脱出来,创造平行的另一个世界,并为此建立一整套规则,那套并不存在的语汇,是乌托邦式的、讽刺性的,看上去更合心意的世界,包含着对人生的失望和一种智力上的优越感,这是一个作家具有雄心壮志的体现。


徐则臣《北京西郊故事集》


最难讨论的是徐则臣。他看上去非常符合通行世界的理念,从历史、现实、观念和叙事风格,从各个方面就是要端正而持重。如果我们仅仅把这些视为作家的个性带来的特征和风格,显然是不够的。他追随这个世界的理性的一面,并且深入其中,同时也以长线的思考,使自己获得一个观察者的位置,他所依赖的这种线性历史观,是小说这一形式获得价值和经典性的基石。


林棹《流溪》


这是入围短名单的唯一一部长篇,是我这些年读到的中文小说里尤为特殊的一部,她的有点恍惚的叙述方式和她描写的茂密的内容甚至具有一种互文关系,使季候、植物、气温这些都因为人物的行为和感受而具有一种关联性。这种相异于传统的常规的文学叙事的表现、这种意志性的力量、这种放任自己失常的勇气是值得珍视的。



「苏童:从旗袍到迷彩,以服装描述小说观感」


苏童:作家


这五位青年作家,我一直在读他们的作品。所以我想用更直观、更感性一点的比较简单粗略地描述一下我对他们的印象。我就用服装来描述。


任晓雯《浮生二十一章》


今天缺席的任晓雯,她的写作我觉得就是一件旗袍,一件裁剪非常合体考究的旗袍,中国风的。


林棹《流溪》


林棹,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我完全不知道,我还问是男是女,他们告诉我是女孩。林棹给我的印象,真的是穿着一条紫色的超短裙,以及一双岭南少女的拖鞋。我看她的作品时,她让我想起这个。


沈大成《小行星掉在下午》


沈大成,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其实已经出道已久,甘露跟我说沈大成很早就写小说了。因为她的名字也很威武,我可能有点误会。我觉得她是西装套裙,但是有卡夫卡式的绒。是这么一个印象。


徐则臣《北京西郊故事集》

双雪涛《猎人》


两位男性作家我相对很熟悉,徐则臣不用说了,正装,黑白系加蓝色,大牌子,毫无疑问。


双雪涛,我一直在想双雪涛穿的什么?我觉得他穿的是迷彩,你很难说他穿了一件什么样的服装,我觉得他是一件有伪装的迷彩服。


我这么说,既草率又安全。但是我自己觉得很精准,别人我不知道他们认不认。



「张亚东:在通感中音乐和文字彼此解释」


张亚东:音乐人、跨界艺术家


作为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突然来宝珀理想国文学比赛担任评委,真的非常惶恐,也特别不安。但是中午的时候我已经很放松,是因为我发现我的结果和专家老师们并没有太大差异,所以我不认为我自己在打酱油,我有很认真地阅读。其实我之前非常反感其他的人用文字解释音乐的,我非常不喜欢,一直到这一次我才发现,好吧,原来有些时候也只能这样。因为我是学音乐的,所以我大概绕不开以音乐的感觉去感受感情和文字,所以我在这个时候也理解那些用文字来解释音乐的人,其实他们也没错。我只能是给出我最直接的感觉,我本来也是代表不是很专业的。


林棹《流溪》


说实话,我不知道“棹”字到底是念zhao还是zhuo,我是查了一下字典才知道。她的书就一直在让我查字典:这个人是谁?这个植物是什么?我好累,我觉得自己好蠢,也觉得自己特别笨。看起来是非常吃力,在整个过程里。慢慢当我看进去,一直看到结尾的时候,我非常被她的作品打动,我突然发现:好像胶片一样,一秒钟有24格,但是她的胶片是升格的,她有70格。其实通常我觉得自己有时候忙起来就像是一个快镜头,根本慢不下来。花时间阅读她的作品,直到最后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自己是那么急躁、那么暴躁、那么没有耐心,并且我觉得花时间阅读她的作品是一种享受。


沈大成《小行星掉在下午》


我的内心的频率跟这部作品非常一致,我觉得你的每一个字出来都是好像他们原本就应该在那儿,就那么自然。在我阅读的过程里文字已经消失了,代之全部都是画面。透过不同的情节和不同的人物——其实跟我没有任何交集的,但是我竟然在里面看到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或者并不闪亮的自己。最终我的收获是,原来那些不闪亮不为人知的时刻并不差,甚至比闪亮还要好。所以我非常喜欢你的作品。


任晓雯《浮生二十一章》


我喜欢《浮生二十一章》的语言节奏。我只能用音乐节奏来形容,比如一个很快速的一小节4拍,有的人是4分音符,有的人2分音符,有的人是16分音符,我觉得她是用了非常快的字节,因为我看到,因为是写专栏文字受限,所以她用了一个非常快速的节奏。对于我一个外行来看,我突然发现:好吧,原来方言中文竟然有那么美的时刻,让我获得了一个在目前的正常情况下我不会获得的感受,所以我也是非常非常喜欢。


徐则臣《北京西郊故事集》


我觉得,你的作品其实大多描写的东西是我刻意回避的,我不敢去思考,甚至我故意虚化它。在看你的作品的时候,那些被我故意虚化的东西都会突然变得很真实,让我不太敢接受。如果我可以躲避的东西,恰恰是你很专注去描写的,我觉得这个勇气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所以我有的时候都不敢看,看到情绪特别不好。但是我也喜欢你的作品。


双雪涛《猎人》


双雪涛,我在看他作品的时候夜里常常突然大笑,我自己一个人就笑到吓到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我非常喜欢他的终止的方式。有点像音乐,过去的流行音乐都是渐弱,就是这个歌到后面慢慢弱下去,还有的给他一个很漂亮的终止式。我觉得他的作品完全是匪夷所思的终止方式,非常非常酷。而且我觉得他的故事并没有因为他的文字和叙述和停止而停止,一直会在我脑子里。我最初认为我看不懂,然后我觉得我看懂了,然后我觉得我又不懂,然后又看懂了,一直在我心里有一个这样的回旋,所以我觉得真的是这样酷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过。



「西川:“想拿一本书唬住我是不容易的”」


西川:诗人、作家


对于成熟作家我会有一个要求,不光是跟你自己的作品有关系,还包括你这个小说的存在究竟为文学贡献了什么?因为我们不光是读中国当代小说,我们读全世界的小说。全世界的小说里已经有过什么东西?比如说,现实主义的小说已经有了什么样的小说?实验的小说已经有什么样的小说?那种野蛮的想象能够到什么样的程度?钻语言的牛角尖到什么样的程度?有些人的故事能够讲到什么样的东西?取得到什么样的成果?或者他的语言能够平淡到什么样的程度?或者是他能够在小说的文字叙述过程当中,带出什么样的文化气息、思想气息?


实际上,我们对于当代世界的文学可以说是见多识广,那么这个时候,我坦率地讲,你想拿一本书唬住我是不容易的,不论你是这么走还是那么走的,可以隐约地看出你背后的作家是谁,你过去的作家是谁,你的谱系是什么,或者你是一个完全从自己的感觉出发来的。所以有这么一个文学准备。


对我来讲,一个作家的创造力足不足够?一个作家整个的叙事是否足够成熟?还有,有的作家可能会被要求他就是个作家,长期以来,跟我的工作和我接触的人有关,我可能会在一个作家的身上寻找他的作为艺术家的色彩:这个作家是不是有一种艺术家的感觉在里面?有的有,有的没有,当然也不是有就是好,没有就是不好,但是这种因素我们可以看出来。现在的五部书,跟我一开始对文学的想象还是比较接近。



「杨照:书写小人物的痛苦,多一点幽默感会好很多」


杨照:作家、文学评论家


我将这五部短名单的入围作品分成三组,因为它们各自有一些联系。


任晓雯《浮生二十一章》

徐则臣《北京西郊故事集》


第一组的两部都是写实的短篇小说。它们几乎有一个共同的小说的始祖来源,即俄罗斯的契诃夫。他们像契诃夫一样,非常擅长在短篇小说里以很短的篇幅抓到一个人物、这个人物一生当中关键的一件事或几件事。如同契诃夫的整个作品能够产生一种力量,我们读完了似乎就已经理解了这个人物为什么叫“小人物”:因为他们人生当中值得写的在这么短的篇幅里面就能够表现出来。


在掌握这种短篇幅写实的基础上,任晓雯和徐则臣的功力都非常成熟,当然这两个人还是有点不一样,任晓雯的《浮生二十一章》每一篇都是一个人物;相对地,徐则臣的《北京西郊故事集》的空间稍微大一点、自由一点。也因为这样,所以任晓雯的小说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当变成了一本书、一个集子的时候,总觉得这些人物彼此之间可以有更深刻或者是更不一样的一些互动关系。虽然每个人物是不同的篇章,但是这些人在同样的时代、同样的空间里进行他们的人生,让他们有一些交错,也许小说就会更加丰富。悲剧故事都是时代的伤痕,小人物被命运作弄产生许多的痛苦,在这之上变成一个集子,有时会让人觉得有点沉重。所以,相对应于俄罗斯的契诃夫,如果小说里多一点幽默感会好很多,如果在让大家在感受到一种生命的沉重的同时,有些轻盈的段落或者让我们可以笑得出来的地方,我相信这两部小说都可以比现在表现得更好。


沈大成《小行星掉在下午》

双雪涛《猎人》


虽然他们写的都是在现实的场景里面,但是有着科幻的奇想;或者更进一步讲,不见得是科幻,就是一种奇想。他们同样让奇想虽然非常神奇,或者有时候非常离奇,但是我们却可以体会到小说里面的人物被丢置到这样的一个奇幻的境遇当中的感受。


他们两个都同样非常成功地塑造了在小篇幅当中非常集中的一种悬疑感,在小说里面会不会跟随着这个人在夜里面跑到一条河里面去夜钓,然后钓上了一个人?然后我就很好奇,怎么会有一个人从水里面走上来?这样的一种随意的感受在两个人的小说里都塑造得非常成功。


两人稍稍不一样的地方,可以说,双雪涛的笔法非常成熟,所以他的想象空间更开阔一点,然后等到他收缩回来的时候,就比较纯熟也比较自然一点。沈大成相对地她必须费比较大的力气放出去,也必须放比较大的力气收回来。双雪涛每一篇相对完成度比较高,也因为这样双雪涛就有一个套路,使得他的每一篇都比较平均比较完整。可是沈大成有一些神来之笔,非常神奇,但有些地方在剧情跟整个小说的结构上面没有办法收回来,没有办法经营得那么自在。


林棹《流溪》


读第一段就会清楚地知道她有非常特殊非常风格化的文字,甚至不是一般小说叙事的文字,当然她前面的文字很浓后面稍微淡一点。这种文字接近诗的文字,既然用诗的文字来写,所以它就有好处,意味着抛开人物情景对话,我们仍然可以单纯针对文字来欣赏这部作品。


不过换另外一个方向来看,用一种诗的文字来写有它的后遗症或者说麻烦的地方。第一个麻烦的地方就是,诗的文字是浓缩的,非常讲究,包括意向、象征以及句跟句之间的连接,一不小心文字就会写得装模作样,或者说彼此之间的意象会打架,然后会产生冲突跟矛盾。另外,文字逼着我们必须慢下来读,这跟小说需要叙事、需要推动剧情是相反的,在体味故事还有情节的时候相对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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