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题研习 |马原：写小说的那个汉人

Original 文小研文研青年 2022-12-22

上一年文研青年会员群推出的“百年新诗”专题研习活动与同学们一起梳理了新诗发展历程中的重要诗人及其作品，既为考研的复习点明了重点，也以专题研讨的形式更加深入了探讨了一系列问题，因此收到了一致好评。2020年新上线的“古代戏曲及小说”专题研习活动也在文研青年会员群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与此同时，文研青年将陆续在公众号上推出现当代文学中的小说专题研习，以供大家复习、参考。

作为专题研习的一部分，本篇推文关注的是先锋文学的代表人物马原。

80年代中后期，先锋小说的发展曾经一度形成蓬勃之势。先锋小说家们所进行的小说语言实验，在解构传统小说叙事结构和深度模式过程中呈现出青年一代全新的语言意识和更新的叙述观念。先锋小说的出现改变了传统故事中心的小说叙述观念，从而为小说艺术注入了新的生命活力。而这个时期叙述观念的变化，最为显著的表现在对小说故事的态度上：颠覆故事是先锋小说反传统叙事的重要表现。

以故事为核心的传统小说，在讲述故事的过程中，一切叙述手段都是为了如何讲好一个真实生动的故事，其结构往往是完整的，包含起承转合，即开端、发展、高潮、结局这一过程；而故事的真实性更是传统小说所孜孜以求的，作家们在创作中调动各种艺术手段增强故事真实存在的说服性。这种艺术追求在中国小说中有着相当长的历史，从唐宋传奇到明清小说，以至发展至今的现实主义小说的传统表现手法，真实是不可或缺的。而先锋小说，则对上述情况作了多方面的反叛。

作为最先引人注目的先锋小说家，马原首开风气之先，以自己的创作打开了通往形式主义的道路，在中国文学史上第一次将“怎么写”的问题摆在了异常醒目的地方，引发了一批青年作家对文学自身价值的关注和创作手法的更新。因此，回顾80年代先锋文学这道亮丽的风景线，马原毫无疑问成为我们第一个聚焦点。

先锋小说家：马原

马原，可以说是最为著名先锋作家。，其著名的“叙述圈套”开创了中国小说界“以形式为内容”的风气，对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起到了重要影响。

总结马原的创作，可以概括出其三方面的写作特点。这不仅是理解马原小说的主要切入点，同时也是走进先锋文学的一个重要路径。

首先，马原的叙述惯技之一就是频繁地让叙述者出场，让马原本人在小说中的露面。马原在他的许多小说里都引进了他自己，并且不像通常虚构小说中的“我”那样只是一个假托或虚拟的人，而直接以“马原”的形象出现了。

在《叠纸鹤的三种方法》、《拉萨生活的三种时间》、《虚构》等一些小说里，“马原”均成了马原的叙述对象或叙述对象之一。

“马原”在此不仅担负着第一叙事人的角色与职能，而且成了旁观者、目击者、亲历者、参与者。他在煞有其事地以自叙或回忆的方式描述自己亲身经验的事件时，不但自己陶醉于其中，并且把读者也带入一个难辨真假的圈套中。

我就是那个叫马原的汉人，我写小说。我喜欢天马行空，我的故事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耸人听闻。我用汉语讲故事；汉字据说是所有语言中最难接近语言本身的文字，我为我用汉字写作而得意。全世界的好作家都做不到这一点，只有我是个例外。

我的潜台词大概是想说我是个好作家，大概还想说用汉字写作的好作家只有我一个。这么一来我好像自信得过了头。自负？谁知道！

这么自信的人好像应该说些表现自信方面的话，好像应该对自己的小说充满同样信心。比如绝对不必像我这样画蛇添足硬要在现在强迫我的读者听我自报写过些什么东西。

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写了些什么了，原因是我深信你没有（或者极少）读过这些东西。别为我感到悲哀（更别替我不好意思），顺便告诉你，我心安理得泰然自若着呢。

——《虚构》

我也是刚刚听说，听了就睡不着了，我激动得心里一个劲儿发抖。这事太重大了，我不能站在雨地里隔着门板告诉你，隔墙有耳。谁故弄玄虚?!骗你是那个。哎呀!我三十来岁的人跟你起誓还想怎么的?我直说了吧，是叫你参加我的探险队，我是组织者也是队长，还有个顾问。我们需要几条枪，两架好一点的照像机，几个有胆子的汉子。你是我头一个想到也头一个来相邀的。我知道你是个有种的。我看过关于你和你弟弟的那篇传奇故事，陆高是那些血性男儿的偶像——你看我在当面捧你了，本来我讨厌这样。我们认识十年，时间不算很短了，我没有当面说过你一句好听的。现在我来找你，你不开门我才说了这句话。也许你以为我也是个姚亮吧。是又怎么样呢?虽然我不是。姚亮讲了关于你和陆二的故事，姚亮使我们知道了你，为了这一点我感谢姚亮。

可我一直闹不清楚，姚亮为什么要说——《海边也是一个世界》呢?我不明白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莫非姚亮早知道陆高将来要上大学?知道你大学毕业要到西藏?知道注定还有一个关于陆高的故事：《西部是一个世界》不然为什么姚亮要说：海边(东部)也是个世界呢?姚亮肯定知道一切。天呐，姚亮是谁?

——《冈底斯的诱惑》

（下滑查看更多）

其次，有意暴露小说的虚构本质。马原否认所谓的叙述者的客观、真实，认为这种真实并不存在，对传统现实主义文学话语再现“真实性”的能力表示怀疑；相反，他认为小说的真实带有作家自身的主观性特征，写作就是虚构，就是一次叙事游戏，而叙事本身就是目的。

马原的重点始终是放在他的叙述上的，叙述，是马原小说中的主要行动者、推动者和策演者。不仅叙述故事情节，而且叙述此刻正在进行的叙述，同时叙述本身也在不断地被另一种叙述议论着、反省着、评价着在小说中，他常常情不自禁地在开场里非常洒脱无拘地大谈自己的动机和在开始叙述时碰到的困难以及对付的方法，有时又中途停下小说中的时间，临时插入一些题外话，抓住一切机会提醒读者，他“仅仅是在讲故事”，完全颠覆传统现实主义写作竭力营造的现实逼真感。

最后，马原的许多小说缺乏经验在时间上的连贯性和空间上的完整性。他的经验方式是片段性的、拼合的和互不相关的，他的小说也因此并不追究经验背后的因果，而只是执意显示并组装这些经验。

在这些小说中，一方面所有的这些组装都是逻辑不清的，中间环节都被遗漏，剩下的只有表面前后相续的现象在透露若干蛛丝马迹，人们可以照自己的方式去理线索，也可能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方面，马原所讲的故事虽然在孤立的范围内缺乏连贯性和完整性，却耐人寻味地和其他故事发生一种相关的互渗的联络。因此，他的小说经常彼此援引，《大师》的开首提到了《风流倜傥》，《拉萨生活的三种时间》里则提到了《西海的无帆船》和《中间地带》。

在不同的小说中，总有重复出现的名字，如姚亮、陆高、大牛等等。这一特点也使得马原的小说形成一个圆圈式的结构，在互相指涉中取得某种真实与虚构并置、文本完整与破碎相当的效果。

先锋小说的面貌之所以与以往的小说文本截然不同，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先锋小说家们在创作中尝试了新的叙述技法，使得先锋小说具有了别样的叙事面貌。

马原作为先锋小说的领军人物，从“文学最终是被语言叙述出来，文学是一个语言的事实”这一命题出发，率先突破了以故事为中心的格局，力图降低内容的重要性，而将叙事作为关注的主要对象，通过各种技巧和设置“叙述圈套”将读者吸引到叙述上来，将创作变成作者智慧的展示和无休止的叙事表演。

由于叙述观念的更新，先锋小说家们不再把全部精力用于对外在世界的观察和描摹，而是把注意力由“写什么”转向了“怎么写”，进而专注于叙述方式、叙述技巧和语言实验的探索，在他们笔下也就出现了运用元小说叙事、反讽、戏仿、拼贴、怪诞、非逻辑、隐喻和象征等技法进行创作的面貌一新的小说文本。

尽管在中国这片文学土地上，这样的言说应者寥寥，但先锋小说活跃而富有生气的探索与冒险，毕竟为文学的发展积累了可贵的经验。事实上，先锋小说所带来的新变，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被后来者接受，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继续发展的内在经验之一。

而这，正是以马原为首的先锋文学家们为后来的文学创作所留下的最为宝贵的经验。

真题链接

1、马原说：小说已经进入了漫长的死亡期。布鲁姆说：我们正处在一个阅读上最糟糕的时期，各家图书馆也难逃此劫。为什么他们会形成如此判断？形成此判断的潜在依据是什么？此判断有无道理？请结合相关理论知识和自己的经验，谈谈你对此问题的理解。（北京师范大学2009）

2、以余华、马原的小说为例，论述“先锋小说”的特征和艺术得失。（南开大学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