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所｜杨联陞致钱穆信：关于新亚书院与《朱子新学案》

Original 杨联陞碎金书坊 2023-05-18

编|译|所

2018年02期

莲生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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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近出版的杨联陞先生书信集《莲生书简》中，特别收录了30通杨联陞先生致钱穆先生的书信。这些书信在台北素书楼束之高阁多年，经编者蒋力悉心收集整理，方才呈现于读者面前。鸿雁飞书中勾勒出了钱穆先生写作巨著《朱子新学案》的背景及大部分过程，亦有杨联陞关于新亚书院的人才建议，学术之外还有生活上的互相关爱，介绍各自的健身心得、兴趣爱好等等，读来饶有情致。

杨联陞致钱穆信：关于新亚书院与《朱子新学案》

杨联陞著，蒋力整理

第二封：关于新亚书院

宾四先生史席：

日前奉到大著《论语新解》一册，多谢！其转赠施华兹君之一册，俟收到后即交，敬请勿念。关于新亚院长继任事，如士选先生肯就，自然顺理成章。至于在美学人中，可能提出供董事会考虑者，就个人所知，兼具学问优长、有行政能力经验与兴趣而又精力充沛者，至少有下列各人：

陈荣捷（年约六十余岁，广东人），哲学史，著作等身，任达体茂斯教授及主任多年，曾任院长（或教务长？）。闻不久即将退休（达大退休年龄较早），似已应匹斯堡大学之聘。

施友忠（年约六十岁），哲学史、文学史，早年曾任哈佛燕京学社（北平）秘书，任华盛顿大学教授多年（华大七十岁退休）。今年休假，在哈佛研究现代文学（曾译《文心雕龙》）。

邓嗣禹（年约五十五岁），近代史，依里诺大学史学教授，著作甚多。曾在芝加哥大学及依大（中国研究部）负行政责任。可能有兴趣（目下依大中文部主任为柳无忌先生，大约无兴趣）。

李田意（不必介绍）

刘子健（年约四十五岁），宋史、日本近代史、亚洲史。人极能干、热心。现任司丹福史学教授，可能下年转到普林斯顿。

胡昌度（年约五十岁），近代史。现任哥伦比亚教育学院教授（或副教授）。能干、热心。闻明春将到日本东京住几个月（为基金会考选研究生）。如董事会有兴趣，或可顺便邀请一谈（胡君前年丧偶之后曾到东亚，似曾在港小住）（胡君曾为各大学联合之社会研究所主编《中国》一书）。

其他在各校作主任或有类似任务者，尚有数人，以不甚熟习，姑不列入。此外，加大之陈世骧教授，文学史，能干、热心（约五十岁），但对专门行政，可能无兴趣（在委员会能极卖力气）。

关于研究所事。既然研究所属于中文大学，则大学当局自应予以支持，但如有外面之大力补助（如哈燕社、耶鲁及亚洲基金会），则研究可以比较独立，不甚受大学教育方针之影响，亦是好事。（先生向来注重治学作人打成一片，自然不认为研究应与教育脱节，但研究之内容可能较为高深，未必为一般大学生所能即时了解，亦是事实）总之，只要能实现主要研究计划，对各方之补助似乎皆可考虑接受。昨日曾与白思达（副社长）略谈，渠谓哈燕社对新亚研究所仍有兴趣，但就长期而言，则须待裴约翰（社长）明春有暇（目下忙于访问调查）访问各方之后，再定对香港各机关之全部计划。关于访问学人之提名问题，亦可能重行考虑（今年仍分请新亚、崇基提名）。白思达云：哈燕社之研究补助亦以机关为对象，而不以个人为对象（研究生自然是另一问题），与较大之基金会相同。

先生之《朱子新学案》，最好在研究所计划中一并提出。来示所论极精辟，以朱子证朱子，而求其真与全，从而下一评价，自是主要工作。但有一附带题目亦可作（或找研究员研究生帮作）者，为朱子对后世之影响。后人对朱子之见解（包括误解）乃至此种见解与误解在思想界与社会上所发生之影响，亦是一大问题，值得算一总账（自然此总结只能到目下为止）。先从国内下手，再论日本、韩国、越南等处之影响。以往讨论此类问题者，多就新儒家泛论，恐有不切实处。自然愈到后世，思想上交光互影之处愈多，不负分析亦是事实也。

匆覆敬请

双安

晚学联陞敬上

内子附笔请安

一九六四年十月廿八日

杨联陞夫妇与钱穆夫妇在素书楼

第十三封：关于《朱子新学案》

宾四先生史席：今晨接奉八月廿三日手示，极为欣慰。再三回诵，获益良多，几如面聆教诲也。朱子研究进行顺利，时有新得，闻之至觉兴奋。其中有若干部分或可早日发表，如肯交《清华学报》（现由晚学任主编，田意兄仍任秘书，每年希望出两期，至少出一期，校印由赵赓飏兄在台北主持，极为负责）印布，更所盼祷！（下期即付印，再下期十一月集稿）

“传心”二字，似由“传薪”、“传火”、“传灯”等词演化而来，恐不免有道释二家影响（自然理学家用法不与道释两家全同），未知先生以为如何。

关于朱子对后人影响以及其他类似问题，先生不拟撰文发挥者，最好能写成劄记。积得若干条后，分批发表，对后学可以多所启发。学海虽大，多投几片石亦能振起波澜。不必自己处处下海挥手振足，方为成龙。学问不外“承前启后”，若大陆所谓“文化革命”似要一口吸尽大海水，再以无盐之水充盈其间，难免心劳日拙也。

来示云“因未有助手，一字一句皆亲自誊写”，若是清稿，似可不必。美国有Xerox照像办法，顷刻可得（每页合美金八分至一角），港大可能已有此种机器，经济方面亦请不必多作顾虑。朱子研究计划完成之后，当可再提其他计划。照晚学估计，应可得到支持。惟先生此时自课亦不宜过紧，“一张一弛先王之道”。林海峰卫冕已胜三局，得暇一覆，气散心也。

晚学在金山五周，为中小学中文教员（半是华裔）讲中国文化九次，虽似卖膏药，但以甘草为主，平甘无害（毒），可以自信。海滨（萌特锐）风景颇可观，偶动画兴，成山水数幅，惜未得诗耳。

柳存仁兄过港九晋谒后回澳洲后已有书至，田意归来后曾携眷来康桥小住三日，启雲博士论文已通过（最后由海陶玮、白思达口试），返马来亚后亦有信来。英时一家定九月初来此，寓所已觅妥。此间天气已渐凉爽，惟今日稍热。顷饮日本末茶（即唐宋古法）两盌，每盌只三口。因想所谓卢仝七盌，饮水实不甚多，不足为厄也。敬请

双安

晚学联陞敬上

1966.8.27

本文选自《莲生书简》（商务印书馆出版），作者杨联陞（1914—1990），著名史学家。三十年代得清华名师真传，四十年代负笈哈佛，五十年代成为西方汉学界一流学人，哈佛燕京讲座教授。杨先生治学从经济史入手，兼治文史语言，曾任赵元任助手，与胡适通信论学二十年，余英时称其为“中国文化的海外媒介”。

《莲生书简》

作者：杨联陞著蒋力编

开本：32

页数：478

装帧：精装

定价：62.00

本书是著名汉学家杨联陞先生的书信辑存选，收录自1938年起五十年间，其与胡适、钱穆、赵元任、李方桂、饶宗颐、萧公权、缪钺等近50位学人的通信。信中多论学问，吉光片羽中灵思毕现；也谈生活，掌故新见，妙语迭出。这些书信是杨联陞于学术著作之外的“闲笔”，多为首次整理，极具价值。更为难得的是，这些书信展现了老辈学人治学的严谨态度，和将学问融于生活的自在状态。通过这些跨越大洋的鸿雁，也勾勒出了当时学界的多姿面相。

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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