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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通川黔,一座现代城区的千年开发史

谭伟桐 地道风物 2018-12-18


丨汇川,黔北要冲


摄影/陆宇堃


- 风物君语 -


新的一趟风物之旅又启程了↓↓↓

遵义


这个黔北通道上的要塞

“苍山如海”与“刀光剑影”并存


这几天,我们爬上海龙屯

寻土司堡垒上的古战场遗迹

跟着男神们一路吃吃喝喝

感受这座“热辣”城市

还有最地道的黔北风物,藏在市井深处

它们合在一起

就是这趟风物之旅中我们眼中的

“黔北要塞”



即便是在今日贵州密集的现代路网中,我们仍然可以发现一条清晰的南北交通大动脉——川黔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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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物之旅第一站——参观贵州省博物馆。在这里我们看到了贵州悠久的历史,众多展品中,明代金凤冠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摄影/陆宇堃


沟通川黔的宝贵通道



▲  乌江大桥G75兰海高速贵遵段。摄影/张家裕


以贵阳和重庆为两个区域性的节点,共有四条交通线南北相连:210国道、兰海高速、川黔铁路和2018年投入使用的渝贵铁路。它们几乎汇集了贵州全境往返重庆的陆路客流。四条道路集中在数百公里的距离内汇集在一条狭窄的通道之中,相伴延伸。最密处,四条交通线会在短短200米的距离内共同出现。


这条宝贵的陆上通道沿山间谷地延伸,除了南北向连接贵阳、重庆两座中心城市外,还因一个重要的地理节点所确定——遵义汇川区与桐梓县交界处的天险娄山关。


  我们在乌江大桥上远眺乌江,这条“黄金水道”也是贵州的母亲河。摄影/陆宇堃


1910年,建筑学家乐嘉藻沿这条川黔通道步行从贵阳去往重庆,历时13天。通过他当时所记录的日记,或许可以还原娄山关及这条通道的历史样貌。


从遵义城区出发,乐嘉藻先经牌君山口,“一上一下,路甚陡险”,再过鸡喉关,“其险较牌君又过之,下关后入山峡,山高峡深,日光亦黯淡不明”,之后又经过观音关、金关皇山口、娄山关这几道关口才最终到达桐梓。



  娄山关


今天的游客有幸从另一种视角审视这个关口的地理意义。


沿木栈道逐级登上大尖山,在相对开阔的几处观景平台上,向北、向南分别可以望到通往桐梓县和遵义市的公路,南北两方的景象极其相似,道路都像高峡之间的河流一样蜿蜒伸向地平线的远方,唯独游客身处的大尖山居于其中。


▲  如今娄山关景区进行了升级改造,在原来的基础上新增了晨霜阁、长空桥、诗词馆、观海楼等“娄山十景”。


穿过2017年刚刚竣工的长空桥,可以从大尖山直抵小尖山的顶峰。于小尖山上俯瞰南北连于一线的通路,娄山关在军事中的孤绝险要更是一览无余。而小尖山上遗留的战壕遗址,则提醒着人们长征途中发生在这里的两次重要战斗。


第一次战斗发生在1935年1月初。时任红一军团二师四团通讯主任潘峰随部队越过乌江天险,抵达遵义,眼前的这座山城热闹繁华,街上红旗锣鼓响成一片。计划在此好好休整几天的潘峰却突然接到总参谋长刘伯承和政委聂荣臻的紧急命令,随团继续向北前进,尽快攻占娄山关天险和北部的桐梓。


▲  遵义会议会址。


这场快速战斗在长征过程中并不显眼,由于成功截获敌军情报,四团趁敌军犹豫撤退之际,分别从正面和东侧小路发起进攻,迅猛杀上娄山关,趁胜占领关北的桐梓县城。


占据娄山关,遵义以北便有了军事屏障。这场战役的胜利保障了“遵义会议”的召开。在后人总结中,这次会议挽救了中国革命。


人们更加熟悉的是第二次娄山关战斗。


二渡赤水河后,红军回师黔北,围绕娄山关口进行了长达两天的殊死激战,之后南下重新占领遵义。毛泽东在此次战斗之后写下“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名句,“苍山如海”的信心坚定之余,为夺取娄山关天险而付出的牺牲,又有一丝“残阳如血”的苍茫感叹。



▲  这次我们还会爬上海龙屯,这可是个体力活。摄影/王攀


为什么必须是娄山关?


我们向多位遵义地方学者提出了这个看似多余的问题,答案还是指向了对于大娄山的分析。大娄山并非一个仅仅在东西方向上延伸的单独的山体,而是一系列支脉组成的巨大山系。


大娄山的一支重要支脉由贵州金沙一直向东北延伸至重庆市南川,仅阻隔了如今汇川区和桐梓县之间的沟通,还在东部构成了芙蓉江与洪渡河的分水岭,同时让汇川向西进入赤水河流域困难重重。


 俯瞰娄山关 摄影/余荣培 


在一系列海拔在1600米以上的山峰中,娄山关是沟通川黔南北的罕见缺口。对于出行者而言,除经娄山关外,只有翻越数倍的山岭绕道洪渡河或是赤水河,这显然是并不高明的选择。


娄山关这一个关键点一旦锚定,连通川黔的通道便呼之欲出了。


田坝上长出来个新区


上世纪90年代,遵义在这个黔北要道上建设了新的开发区——汇川区。


▲  制图/肖婉滢


开发区选址在遵义老城所倚靠的凤凰山以北,这是当时上佳的城市新区选址。经历了近现代工商业洗礼的遵义,于清末将城市的脉络从遵义会议会址所在的老城区,延伸到湘江河东岸建立新城后,这片狭小的谷地已无更多空间可供城市扩张。而市区南部、东西部,有的大片可供持续开发的土地距市区太远,有的则被群山所分割,不利建设开发。


市区北部却不同,以凤凰山以北的几片高原坝子为例,鱼牙坝、干田坝、沙坝等,彼时以蔬菜种植为主,供城区居民之需,与母城紧密勾连。而从更大范围来看,以河谷盆地、低山丘陵为主的地貌,平坦可栖,无疑具有可垦殖开发的巨大潜力。


▲ 汇川区全貌 摄影/胡志刚


1992年3月,遵义地区行署向省人民政府呈报了《关于建立遵义市上(上海路)茅(茅草铺)经济开发区的请示》。这份文件中提到的地点——上海路与茅草铺,是在开发区设立前就已具备工商业基础的两个重要区域。


偏远又开放的个性,搭出了汇川的骨架


今天我们回望整个区域的历史,抛开新区选址时的经济考量,会发现这两个地址的选定极具象征意义,甚至一定程度概括了整个汇川区的发展特征。


简单来说,“上海路”与“茅草铺”分别代表了遵义两种截然不同的区位特征——偏远与开放。这两种看似矛盾的特征,历史上都曾为这片土地带来过红利。


▲  图为兰海高速遵崇段,位于四川盆地和黔北高原之间的峡谷区域。摄影/卢祖文


上海路位于遵义老城区北面,为如今汇川区东西向的城市主干道。其得名来源于一家来自上海的企业——长征电器公司。


1964年,国家计委和第一机械工业部决定,在遵义建设一个年产低压电器主要原件60万件的电器生产基地,基地主体自上海迁入,厂址不在市区,而是直接选在北郊的高北路(今上海路)。长征电器公司的命运并不孤单,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一批东部企事业单位迁入遵义,来自天津的天义电工厂、来自大连的大连医学院(后更名遵义医学院),都将新家设置在了凤凰山以北、离遵义城区相对较远的区域。


  坐落在汇川区内的三阁公园,公园因文昌、纯阳和观音三座古阁而得名。摄影/卢祖文


众多企事业单位远迁西南,源于这里作为偏远大后方的战略意义:即便爆发战争,地理上的偏远,让这片土地仍能保全国家实力。


长征电器公司的上海人为遵义带来了新的技术、产业,甚至在1977年为上海路的两侧栽上法国梧桐,使其成为遵义的一处独到景观。但很长一段时间,内迁企业所占据的上海路仍然被视作都市的一块飞地。据李连昌回忆,因为离城区偏远,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发区建设起步,上海路仍不通公交车,往来这里对大多数遵义人来说仍是一件不便的事。


与上海路相反,开发区的另一个建设起点——茅草铺见证了无数南来北往的商旅,车水马龙的场景近百年来都未曾中断。


茅草铺是南北川黔公路的重要节点,其过去所处的新街(今香港路),为汇川区南北向的城市主干道。


▲  图中旧照片为曾经香港路建设指挥部——原北大居民委员会旧址。旧图中几间歪斜的瓦房是当时的松子坎主干道,本地人俗称“街上”,原北大路居委会就在这里。 摄影/罗星汉


民国年间,新街一旁兴起了一个名叫罗庄的庄园,因为恰临要道,客商常在此休息,渐渐有了服务旅客的邮车站和旅店、餐馆,砖瓦房沿街而列持续近200米。


罗庄的商业聚落沿着南北向的川黔公路延伸,在建国后又形成了修理厂、金山机械厂和柴油机厂等,三处依赖沿街便利交通的工厂。商业与工业业态叠加,早在开发区建设之前,新街就已是黔北地区初具规模的工商业密集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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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义人早上爱吃羊肉粉,这条川黔要道塑造了这里的人,也塑造了他们的口味。摄影/酱子


因偏远而兴的上海路,与因通达而盛的茅草铺,共同驱动着这座新区的开拓。他们如同新区的城市骨架,引领着新城区逐渐向西、向北延伸。随着时间的推移,常住开发区的市民越来越多,新区渐渐具备有城市的面貌与功用。


偏和远的属性正在被当代遵义人渐渐淡忘,但要发现通达的价值与开发的意义,还需要剥离现代的便利交通,回到这片土地未开发时的样貌。


永不止息的开发


 如今海龙屯栈道上的遗迹仍在。 摄影/朱锐


2017年10月6日,远在浙江打工的板桥镇人杜田环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家乡一个保安的岗位正在面向当地人招聘,工作地点就在自己家曾世代耕种的地方:娄山关脚下的红军战斗纪念馆。自从2003年退耕还林后,杜田环就离开了娄山关,辗转遵义和江浙一带务工,即便回到板桥镇,也很少再回娄山关了。


几天后,杜田环顺利地回到家乡,成为纪念馆的一名保安。与十多年前同样的工作地点,只不过眼前各地往来的参观游客,替代了曾经生活所依赖的土地。对比曾经需要背农家肥走几公里山路日子,杜田环对这份新工作很满意。


 海龙屯,这个带有军事防御土司城堡,如今已成为了遵义的一个著名景点。 摄影 / 余荣培


杜田环的生活变迁是很多汇川人命运的一个缩影。二十一世纪初的林地保护政策让很多人离开土地,寻找新的生机,而旅游、观光农业和现代制造等开发所拓展的城乡就业空间,则让更多的人有了回乡就业或创业的选择权。


结束一天值班的杜田环乘车返回遵义城区的家中,笔直而宽阔的汇川大道向南连接香港路,沿途路过一座名叫金城大酒店的大厦。作为汇川区开发最初期的建筑之一,金城大酒店经历了近年三十年的沧桑,大楼的外立面已略显陈旧,只是象征红色遵义的五角星装饰仍然庄严而整齐。


汽车在香港路上越过一个缓慢的起伏,名叫松子坎,这是分隔沙坝与鱼牙坝两座平坝的标志。“坎”意味着一个小区域内的不平坦,曾经代表着开发的难度和地理的阻隔,拓展到更加高大的山体则代表着不方便甚至不可能。而如今,公路轻松越过山坎,穿过山岭,归家心切的人很难再察觉沿途地形的曲折所带来的不便。


▲ 汇川南京路 摄影/陈龙


这或许可以作为汇川乃至整个黔北地区,千百年间持续开发又始终保有潜力的一个答案。


地理上的阻隔在历史上对一个区域的开发发挥着强大的限制作用,让人与人、文明与文明的彼此沟通无法加快。然而,一旦一条道路修通、一类技术革新或是一项产业突围,就足以释放来自土地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世代积蓄的能量。



文丨谭伟桐

编辑 | 逸骁

本文选自《风物中国志·汇川》原文有增加、删改

未标注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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