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法典第745条意味着融资租赁物将被纳入承租人破产财产吗？

《民法典》出台之后，对于原单行法有诸多调整，牵动人心。其中，第745条对《合同法》第242条的调整，有观点认为将产生融资租赁物被纳入承租人破产财产的后果。这种解读有对《民法典》的误解之嫌，应予澄清。

01

被《民法典》第745条“删除”的半个条款

《民法典》合同编第15章第745条规定：“出租人对租赁物享有的所有权，未经登记，不得对抗善意第三人。”与之相对应的是《合同法》第242条规定：“出租人享有租赁物的所有权。承租人破产的，租赁物不属于破产财产。”

简单对比可知，《民法典》第745条除增加“未经登记，不得对抗善意第三人”的表述之外，还删除了原来《合同法》“承租人破产的，租赁物不属于破产财产”的规定。对于删除的这一变动，实务中有观点认为这一删除可能对破产时融资租赁出租人权益产生潜在影响，由此引发担忧：根据《民法典》第745条的规定，难道承租人破产，租赁物应当被认定为破产财产？

02

没有规定“租赁物不属于破产财产”，不代表“租赁物属于破产财产”

对于《民法典》第745条的法律解释分为两部分，第一是基于该条本身语义的解释，第二是结合法律的其他规定进行体系解释。对于前者，单纯从形式逻辑角度出发，《民法典》第745条不规定租赁物不属于破产财产，显然不能得出《民法典》认为租赁物属于破产财产的结论。

至于是否能根据《民法典》第745条规定，得出租赁物不属于破产财产这一结论，则需要用到体系解释的方法。首先，《民法典》第745条有关“出租人对租赁物享有的所有权，未经登记，不得对抗善意第三人”的规定，当然包含了“出租人享有租赁物的所有权”之意。换言之，在租赁期间出租人享有对租赁物的所有权，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租赁物的所有权归属于出租人，此时认定“租赁物是否属于破产财产”，需要结合《企业破产法》的相关规定予以判断。对此，该法第30条规定：“破产申请受理时属于债务人的全部财产，以及破产申请受理后至破产程序终结前债务人取得的财产，为债务人财产。”第38条规定：“人民法院受理破产申请后，债务人占有的不属于债务人的财产，该财产的权利人可以通过管理人取回。但是，本法另有规定的除外。”

《企业破产法》在《民法典》生效后依然适用。既然租赁物的所有权归于出租人，自然不属于“债务人的全部财产”，而应是“债务人占有的不属于债务人的财产”范畴，因此，融资租赁物不属于法律意义上债务人（承租人）的破产财产，是法律的当然之意。

03

能否行使取回权，比是否被认定为破产财产更重要

在形式上，出租人享有对租赁物的所有权，并不因承租人进入破产程序而发生变化，租赁物也不会因为承租人进入破产程序而摇身一变成为破产财产。在实质上，出租人的权利是否能够得到保障，还取决于其是否能够真正取回租赁物，《民法典》第745条的修订，并不会给出租人的这一项权利增加实现的障碍。

出租人是否能够实际上取回租赁物，取决于出租人在融资租赁法律关系下的解除权，与承租人破产管理人选择权的调和问题。

《企业破产法》第18条规定，管理人对破产申请受理前成立而债务人和对方当事人均未履行完毕的合同有权决定解除或者继续履行。若破产管理人与出租人均选择解除合同，或均选择继续履行合同，自然没有租赁物取回的争议。可能产生争议的是，出租人主张解除合同、取回租赁物，而承租人破产管理人主张继续履行，出租人是否能够实现其主张？

实践中虽然可能产生争议，但是我们理解通常情况下出租人解除合同、取回租赁物应无实质上的法律障碍。一方面，《民法典》第752条规定：“承租人应当按照约定支付租金。承租人经催告后在合理期限内仍不支付租金的，出租人可以请求支付全部租金；也可以解除合同，收回租赁物。”承租人进入破产程序通常都伴随着其无力支付租金，出租人可直接据此主张解除合同。

另一方面，即便出租人的解除权与承租人破产管理人的选择权产生冲突，破产管理人的选择权有可能被认为具有优先性，根据《企业破产法》第18条第2款规定：“管理人决定继续履行合同的，对方当事人应当履行；但是，对方当事人有权要求管理人提供担保。管理人不提供担保的，视为解除合同。”若破产管理人能提供有效的担保，出租人的租金能够得到优先性的保护，也没有必要坚持解除合同、取回租赁物；若破产管理人不能提供担保，出租人依然有权解除合同并取回租赁物。

综上所述，《民法典》第745条的修订并没有动摇租赁物所有权归于出租人的立法根基，承租人进入破产程序后，租赁物不属于破产财产，是法律的当然之意。而出租人在破产程序中是否能够实际行使取回权，并不因这一修订而受到减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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