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只是工具

荣格关于艺术创作、艺术品和艺术家三者关系的理论，初读之下，令人意外惊喜。

荣格说：“艺术是一种天赋的动力，它抓住一个人，使他成为它的工具。艺术家不是拥有自由意志、寻求实现个人目的的人，而是一个允许艺术通过自己实现艺术目的的人。”“孕育在艺术家心中的作品是一种自然力，它以自然本身固有的狂暴力量和机敏狡猾去实现它的目的，而完全不考虑那作为它的载体的艺术家的个人命运。”

艺术品支配艺术家的观点具有惊人的真确感，我的经历就是证明。自从开始写小说，一直感到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写，我只是一个工具而已。那力量就是荣格所谓集体无意识吧。

作者的身份实际是灵媒。凡是有写作冲动的人就是半个灵媒，写出东西来的人就是整个灵媒。他只是一只手而已，把那些冥冥中的故事记录下来。

弗洛伊德的升华理论与荣格的区别在于前者讲个人无意识，后者讲集体无意识。弗洛伊德把艺术创作的冲动归因于个人欲望受阻而升华至文学艺术领域，这就基本上把所有的艺术创作都归因于个人的性欲（尼采有类似议论：艺术家都是性欲特别充沛之人）；荣格却把艺术创作的冲动归因于深植于人类文化当中的集体无意识，将性欲置换为生命力，将个人无意识置换为集体无意识。

在我看来，宣泄个人无意识的作品比较私人，宣泄集体无意识的作品比较宏大，但是无论是哪种作品，艺术家确实只是一个被动的工具。个人无意识就像细小的泉水，集体无意识则是一个深深的河床（荣格的比喻），那浩荡之水的涌流和枯竭并不决定于艺术家和作者，他们只是这无名冲动的被动工具和表达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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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设计：胡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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