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蒋晖：从前的花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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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蒋晖：从前的花揪果

原创 2017-08-10 蒋晖郑莉 中国烹饪杂志

在正餐餐馆里吃饭的莉拉不是那个从前和大家一起吃批萨、看电影的小女孩，大家不说话。莉拉和埃莱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明显区分，这顿饭是让差异显现的试纸。

文|蒋晖

插画|郑莉

有一个小镇，人们打架、流血，诗人偷情留下疯子，爸爸把小孩从窗户扔出去，贫穷粗暴的泥淖像雪花一样落满小镇，莉拉是这个小镇闪耀着光芒的钻石。

她聪明早慧，几乎不花任何力气，轻松超过所有人。一年级时她是班上唯一识字的小孩，别人还刚刚认识字母，莉拉已经会写字；心算竞赛没有人超过她；她是学校里唯一读《小妇人》的学生。

男生们在火车站等着路过的女生，向她们扔石头，莉拉眼睛不眨，把锋利的石头片扔向对方；堂·阿奇勒是小镇最可怕的人，所有人都敬畏他，但莉拉不怕，她带着埃莱娜走进他们家。她特立独行，冷静坚决，她拥有一切，包括美，“这位姑娘会比波提切利笔下的维纳斯还要漂亮”，别人这么告诉她们。

莉拉是小镇的天鹅，远方这么大，等着她去飞。可是莉拉没有飞，小学毕业的时候，老师让成绩优秀的同学交补课费，继续读中学。小镇上的父母舍不得出补课费，“她的日子好过些，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鞋匠的女儿莉拉交不出学费，她留在小镇。

和莉拉不同，埃莱娜读了中学。莉拉不在身边，她却始终知道莉拉远远超过自己，“我的第一名是因为莉拉不在”。每一次埃莱娜为自己的进步高兴时，莉拉的存在总是让她清醒，自己不过是普通人。莉拉没有上学，却一直从图书馆借书，她的拉丁语比埃莱娜学得更好。

她们的青春期，小镇发生巨变。街道滚烫，到处都是灰尘和苍蝇，酒吧变成甜品店，木匠铺变成肉铺，香肠、香料的肥厚味道充满空气，寡妇开了蔬果铺。莉拉梦想开一家鞋厂，做小镇从来没有的鞋子。她把鞋样画在纸上，美得超出想象，可是梦想和现实中间隔着哥哥膨胀的虚荣心。12岁的女孩已经有了烦恼，两人走在街上总结着自己失败的人生，年轻人都不想变成自己父母的样子。

小镇上最有钱的人的儿子追求莉拉，他带着大电视机送给她，他承诺投资莉拉家的鞋厂，全家人都被他收买，唯独莉拉说NO。16岁时，莉拉结婚了，未婚夫是镇上最有钱的肉铺老板，她给老师送请帖，老师却不认识她。老师说莉拉小时候头脑的智慧没有找到出口，她的美都展现在脸蛋和胸上，还有大腿和屁股上，这样的美只会昙花一现，就像从来没有拥有过。

埃莱娜中学毕业后继续读高中，她走到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区。莉拉没有脱离小镇，这只曾经的天鹅不再关心拉丁语、希腊语，也不再关心上帝。她穿着最美的衣服，婚礼上的她还是那么闪亮。来宾们穿着借钱买来的礼服，闹哄哄地争抢食物和酒，为了上菜的先后顺序争吵，服务员在肮脏的地面上走来走去，黄色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闪闪发亮的莉拉笑意盈盈，她将是镇上最有钱的肉铺老板娘。

童年时莉拉朝埃莱娜第一次伸出手，两人结为朋友，彼此都是这个小镇唯一懂得对方的人。她们暗中较量，互相打量、审视，她们依赖对方，最终各奔前程。

这个故事来自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的《我的天才女友》，美食在其中是道具。

童年被莉拉打破头的小男生给她送了一个花揪果花环，这个可以吃的花环是小男生示爱的信物。那时，莉拉是杂草丛中与众不同的花揪果树。埃莱娜希望莉拉把这个花环送给自己，但是莉拉却把花环钉在窗户上。“她背叛了我！”埃莱娜这么觉得。这个可以吃的花环让我们看到闺蜜友情中的依赖、嫉妒和小小恶意。

莉拉结婚前邀请朋友吃饭，他们选了一家高级餐馆，不是批萨店。客人们焦虑不安，不知道要穿什么衣服、花多少钱。其实一桌菜的餐费早就付好。莉拉化了浓妆，她乘坐的红色敞篷车和高级餐馆很配。

在正餐餐馆里吃饭的莉拉不是从前那个和大家一起吃批萨、看电影的小女孩，大家不说话。莉拉和埃莱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明显区分，这顿饭是让差异显现的试纸。

世界不算好，虚荣、陷阱、金钱和渴望、远方交织杂糅在一起。很多时候我们选择不多，无知无意的选择让我们链接到另外一个境遇，点击，页面跳转，有人因此跳入泥淖，也有人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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