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了太多湿地公园,但这样的长荡湖太少……
青峰说,写这篇文章的初衷,是想致敬大好对水南村十余年扎实的观察和记录。
长荡湖是一片湖泊型湿地,青峰在不同的季节造访,与许多自由美丽的鸟类邂逅,它们在这里觅食、游戏、互殴、休憩......
认识更多的物种让他获得成就感,而用一颗挚爱自然的心,和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看到世界本来的样子,这种感受更让人着迷。
可是长荡湖也没躲过成为公园的宿命,当那里慢慢填满人工改造的痕迹,白鹳还会来吗?
《瓦尔登湖》是本家喻户晓的书,中学时我就尝试读过,那时我惊艳于书中大自然的恬静与优美,向往那份寂寞和释然,也诧异于作者频频流露出的对技术和发展的仇视。
事隔经年,资本日趋成为了普世的标准,大自然早已沦为自然资源。碳汇、消耗与供给、共同的健康、生态金融,气候政治……
再读《瓦尔登湖》,虽能读出更多认知的狭隘与宗教的蒙昧,但依旧引人反思:保护非得有利可图吗?衡量价值只能有一个标准吗?
保护大自然,仅仅出自天性的怜悯,仅仅因为大自然很美,不行吗?
1854年初版《瓦尔登湖》 图源网络
我简单去网上搜了搜瓦尔登湖的具体位置,但这感觉就像是寻找名人故居或是某种小吃的发源地,充斥着无法考证的传闻和后人蹭热度式的再创造。
就当它只是个存在于心灵之中的概念吧,或者更可能的情况是,它就是那种很常见的湖泊型的湿地。
有了一些自然观察的基础后,发觉书中的那些自然事物确实也不难找见,我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湖——长荡湖。
夕阳西下时分的长荡湖 ©dodo
夏
夏末的长荡湖碧波荡漾,藻类不正常的爆发让整个水体呈现一种诡异的质感,像倒入了粘稠绿色染料的染缸,从湖上吹来的褥热的风夹着一阵一阵的腥臭。
长荡湖,夕阳下的黑天鹅 ©青峰
湖边台风灌溉过的旷野上,野草疯长到半人多高,只趟过一小段,运动鞋里就会掉落无数的草籽。
一点小小的骚动都会导致草里蚱蜢像浪潮一样四散跳开,而每隔50米就出现一只的棕背伯劳,也从侧面说明这里的食物供给十分充足。
靠近湖水的岸边上的草被黄牛啃出些许空地,无数恼人的蚊蝇围着这些巨兽的鼻孔、眼睛、耳朵和它们刚刚排泄的粪便,几十只白鹭和牛背鹭也围着这几只牛不停地啄食这些肥美的昆虫。
有几只牛实在不堪其扰,干脆下水躲躲,巨大的身躯没入水中,涌起的水浪把无数细碎的浮萍和水葫芦挂在岸边的高草上,滴滴答答的,还冲出了一只幼年中华鳖开始腐败的尸体。
几只鹭干脆站立在水牛光滑的脊背上,弄得我还得和身边的女儿解释:“牛背鹭是那种脖子有点黄的鹭,不是站在牛背上的鹭……”
牛背鹭,成鸟和亚成体整整齐齐站在一起 ©汤晓梅
远处被湖水隔开的陆地上,两棵大树受到了中白鹭的青睐,它们站满了每一根树枝,缩着脖子静立不动,利用树荫的荫蔽熬过这酷暑之下漫长的正午。
路边平整过的农田成了喜鹊的聚会广场,足足300只喜鹊起起落落叽叽喳喳。沿着田埂走一会,一只大白鹭在鱼塘边发呆,长长的脖子仿佛占去了一大半的体重。
几只没见过的形似鳽(yán)鸟类的大鸟在半水生的草丛里来来回回地起降,我照着图鉴对了半天,才发现它们是夜鹭的亚成体……
大白鹭对着水面发呆,或者应该说是观察水里的动静 ©阿惠
驱车开上大路,绿化带的柳树上停着两只黑卷尾,下面草皮上白鹭大摇大摆完全无视往来的车流,上空不时划过一只一只的须浮鸥。
随着车辆往前数量不停地在增加,数到100只的时候我意识到今天赶上了须浮鸥迁徙的大军,它们似乎着意选择沿着水的线路飞,或三五成群,或是20只的大群,一轮一轮没有停歇。
我迎着它们行走,看见了一处蟹塘,塘边停着好多休息的须浮鸥,还有几只白翅浮鸥,不时有几只飞起来悬停在塘上叼起金色的蟹苗快速吞下,给我都看饿了。
须浮鸥 ©林森
这一带还有好几种翠鸟,但我至今都没找到。
那是我对长荡湖的初印象,后来,我逐渐意识到,大湖里鸟少,环境要素更为复杂的滩涂和草地里鸟才多。
秋
今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晚,明明都十月份了,天还是热,不过好歹没那么多雨水了。
长荡湖周边的水产养殖业历史悠久,于是有了很多闲置荒弃的水塘,它们总能给观鸟爱好者带来意外的惊喜。
各种鸻在浅水中觅食 ©阿惠
一个寺庙外面就有这样一个水塘,我们称其为“魔术塘”,一段时间不下雨之后,塘里的水逐渐干涸,露出大半的塘底淤泥,于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这里突然冒出了很多种鸻鹬。
我把魔术塘由近及远分为三个区域,湿润淤泥为主的滩涂区,泥水交融的潜水区和地势最低的深水区,鸻鹬们按照腿的长短分别占据着各自的生态位和平共处着。
长嘴鹬、泽鹬、黑翅长脚鹬“共处一室” ©万古一刀
黑翅长脚鹬可以走到水最深的区域去,青脚鹬也可以,但是水要碰着肚子了。
黑腹滨鹬、黑尾塍鹬和中杓鹬喜欢呆在浅水区,水塘的淤泥还是太黏腻,我好几次看见它们的长弯嘴插进泥里吭哧吭哧拔不出来,特别社死。
金眶鸻和环颈鸻则喜欢呆在滩涂区,活力无限地跑来跑去。
黑尾塍鹬 ©大卫
环颈鸻更喜欢滩涂地带 ©阿惠
魔术塘就像是迷你版的南汇湿地,然而这里还不是唯一的惊喜,普门寺山下有更大的一片湿地,那里水也浅,而且草长得更高,于是成为了夜鹭苍鹭池鹭们的乐园,但是这天我居然在这里遇见了4只白琵鹭。
白琵鹭比大白鹭略大,嘴巴长直末端扁平,像是一把铲子,它们在水里会一边溜达一边把嘴伸进水里左右摇摆探食水中的虾蟹等甲壳类动物。
后来这里又来了一只更为罕见的黑脸琵鹭,可惜这次我没能找见。
黑脸琵鹭 ©阿惠
我似乎拥有伯劳雷达,每次来长荡湖最起码能见到十只棕背伯劳,但那天我意外发现一只灰色的,是只楔尾伯劳,只可惜刚刚想拍就被边上的棕背伯劳打跑了……
楔尾伯劳紧紧握住线缆,稳稳当当地站在上面 ©猪笼草
再来长荡湖,目标就不是鸻鹬了,而是秋迁的红脚隼。
红脚隼又名阿穆尔隼,小型猛禽,以昆虫和小型爬行动物为食,在我国东北及西伯利亚地区繁殖,每年秋天开始迁徙,于非洲越冬,是迁徙距离最长的猛禽之一。
光临长荡湖的只是小小的一群,但却并不难找,路边的电线上落着的都是,雌鸟雄鸟长得完全不一样。
红脚隼们占领了电线和电线杆子 ©阿惠
它们不停地飞上飞下,是在捕食,我看见其中一只抓住了一只螽斯,站在栅栏上美美地大快朵颐。
长荡湖边大片的无人管理的杂草养育了数量庞大的昆虫,这应该是吸引这一小群红脚隼的原因。这一天我一共数到118只红脚隼,我的第一个百猛日。
时值猛禽秋迁的尾声,除去红脚隼也有零星的其他猛禽,半空中一只燕隼在殴打一只普通鵟,一只鹊鹞同样在高草上盘旋,据说有人在对岸的湖面上见到了一只鹗。
燕隼 ©阿惠
我在今年的2月份买了第一架望远镜(到目前也是唯一一架…),400多块的森林人,那时候我只认识喜鹊、珠颈斑鸠、乌鸫和白头鹎四种鸟,如今我观察到过的鸟种数量已经来到了186种。
加新固然让人欣喜,但最让我欲罢不能的是身处大自然当中时候的感受。
当我站在旷野之中,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延伸,听觉和视觉似乎都在逐渐变得敏锐,微风过耳,草木窸疏,大自然呢喃着想要向我诉说些什么,大脑清晰得仿佛能记住视网膜传来的每一帧画面,稍有不同就能立刻感知到。
水杉的枝条逆风而动,眼睛立马追过去,是一只树鹨。
一团火苗从一个灌木闪烁到另一个灌木,然后不见了,仿佛是幻觉,我坚持不懈地等了好久,哈,是只北红尾鸲,寒流也把它们从北方带过来了。
余光扫过田埂,好像有个不同寻常的突起,倒车回去,是只昂首挺胸的雄性环颈雉。
北红尾鸲 ©万古一刀
观察野生动物是心灵与大自然的交流,在这个过程中逐步放下偏见、利益、价值观,不再是透过你的过往去观察,而是直面世界本来的样子。
写这一篇的初衷是想致敬大好老师对于水南村的观察和记录,然而下笔之后才觉得无比苍白,十余年扎实的观察产生的差距果然不是初学者堆堆辞藻就能抚平的(关于水南村,可戳:来到北京的大鸨,能不能等到水南村的春天?)。
夜老师也经常提到欧洲良好的自然观察氛围,一个普通人持续十年对家里谷仓紫翅椋鸟繁殖的观察记录,最终成为了气候变化的实证。
因热爱而坚守,在世事浊流中不放弃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自我,是最温暖的英雄主义。
一群反嘴鹬掠过湖面 ©阿惠
冬
一次断崖式的大降温宣告了秋天的终结,从北方飘来的不仅仅是冷空气,还有大批的候鸟。
我听说有一只东方白鹳兴许是被寒潮吹得和同伴走散了,落在了长荡湖,我决定去找找看。
没想到刚到湖边就看见了一只猛禽,一只比鸽子略大的鸟在高草上空,前后交叉式地挥动翅膀保持悬停,维持不住了再上下扇动飞起来一些,白色的身体,黑色的翅边沿,红宝石一样的眼眸,那是一只黑翅鸢。
猛禽身上那优美但致命的魅力永远令人神往,这一点和猫科动物很像~
黑翅鸢 ©阿惠
贴着湖向前开,出现了一处施工现场,似乎是要挖出一片鱼塘?
总之为了施工把水排干却无意中使这里成为了类似湿地滩涂的景观,这种类型的湿地曾经遍布中国的东部,表面荒芜的泥沼实际上蕴藏着数量惊人的蠕虫和贝类,是涉禽们的优质栖息地。
尽管看起来黑乎乎的,但淤泥丰富的营养支持了藻类的繁盛,再加上尸体沉入淤泥不易分解,湿地滩涂的碳汇能力甚至大于森林。
这样的滩涂,是涉禽喜欢的地方 ©青峰
而如今这类湿地大部分已经被开发了,有的是围垦,有的植树造林,还有更暴殄天物的被改造成了沙滩。
所以即使是这种临时形成的滩涂也十分珍贵,水鸟们纷纷在这里聚集,临近黄昏鸟儿们都在休息,这些长脖子水鸟休息时候都是把头反弓到翅膀下面,远看有点点像烤鸭……
三只反嘴鹬站在浅水处,水更深的地方一处凸出的泥地上大约20只短嘴豆雁在睡觉。
反嘴鹬 ©大卫
更远处的断垣下面,大群苍鹭在水里排成一列,我尝试去数一下,数到300只的时候,一只巨大到无法忽视的大鸟进入了望远镜的视野——
真的很大,像车流里突然出现一辆坦克那样显眼,红腿,白身,黑翅——东方白鹳,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东方白鹳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2012年的数据显示全球野生种群大约只有3000只。它们喜好的栖息地是平原沼泽,捕食鱼类、蛙类和小型啮齿类。
显然,南方的水田很适合它们,因此捕杀和农药的滥用很可能是它们致危的主要因素。
大概是嫌周围的苍鹭太吵,白鹳抽出了巨大的喙,昂起头,一下子鹳立鹭群,展开宽大的翅膀滑翔去了稍远一些的水域。
白琵鹭与东方白鹳 ©阿惠
再多的书本知识都无法代替亲眼所见的震撼,而只要见过一次,你就再也无法对它们的消亡无动于衷。
我一直待到夕阳西沉,欧亚大陆周而复始地准备遁入暗影,低垂下地平线的恒星从负角度艰难地把辐射丢在这片滩涂上,鲜红的浅水、蓝黑色的深水,赭红的湿泥,金色水洼,斑斑驳驳,像教堂彩色玻璃窗洒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投影,这景象多美呀!
初冬的江南似乎更加符合秋天的定义,草木枯败,梧桐落叶,乌桕红了,银杏黄了,雁阵惊寒,一队豆雁排成人字“嘎嘎嘎”地从头顶掠过,仔细看里面还混了一只鸿雁。
芦苇和荻高高地立在水畔,随风摇曳,白茫茫的一大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那旮瘩看鸭子。
一队豆雁,里边混了一只鸿雁 ©阿惠
芦苇和荻随风摇曳 ©dodo
我拖着漂亮太太想去更近的地方拍拍鸭子,结果惊飞了两只藏在草里的鹌鹑,然后我们发现裤子和鞋上挂满了苍耳的种子,我们一边摘一边往对方身上扔,根本停不下来,一直玩到天黑,结果鸭子也没看成……
随着年岁渐长,好多兴趣都无法再带给我愉悦,唯有大自然带来的快乐永不枯竭。
裤腿上挂了好多苍耳 ©青峰
前几天我又去了长荡湖一趟,魔术塘里来了三只鹤鹬,但是水塘可能要被利用起来了,水位继续增高的话不知道以后鸻鹬们还会不会来。
近千只白鹭从远处地平线上腾起,像礁石海岸上被狂风卷起的泡沫。电线杆上两只喜鹊在骚扰一只红隼。高草地里小鵐、苇鵐、红颈鵐和黄喉鵐叽叽喳喳跳个不休。
每次都能见到的那只白尾鹞也在,只是它心仪的高草地的面积又缩小了,挖掘机将土地翻开、平整,不知道要建设什么。
白尾鹞 ©阿惠
一个稍大的湖里,无数骨顶鸡在游弋,路过的情侣看着它们说:“好多野鸭子啊。”
我望远镜瞄了好一会,也不算错,是有很多鸭子,斑嘴鸭、绿头鸭、绿翅鸭、红头潜鸭、白眼潜鸭、凤头潜鸭、赤膀鸭、琵嘴鸭、罗纹鸭、针尾鸭、赤颈鸭…… 里面还混着几只凤头鸊鷉。
好多鸭子!©曼巴
更远地方还有几抹洁白,那是过来越冬的小天鹅,它们像寒霜的十字架一样升空,降落,在水面滑行,留下的长长水纹一直涟漪到湖岸。
任何语言去形容这份优雅都是匮乏的,只能叹服大自然的美学造诣。
西路滩涂那里的施工稳步进行,水彻底干了,白鹳走了,雁也走了,只剩下几只白鹭和苍鹭。一只戴胜居然没发现我,在近处的枯草里寻觅着虫子。
湿地公园是个令我恐惧的词,这里明明不需要建设就已经这么美了。
覆盖上水泥,清理掉野草,疏浚了河道,种上观赏花卉,房车露营,烧烤大会,游艇俱乐部,烟火晚会,那的确会是一个短期创收很好公园,但肯定和湿地没什么关系了。
我想也许明年,白鹳应该不会来了吧。
水面上齐刷刷一群小天鹅 ©阿惠
我无意中又找到一处水浅的塘子,水网密布的江南就是这点好,夹缝中也不缺惊喜,13只小天鹅和30多只灰雁在塘里睡觉。
我斜倚在堤岸上,整片区域只有我一个人,多么醉人的孤寂啊,我索性坐下来,鞋子放在淤泥上,望远镜也不需要了,相机也丢开,这一刻没有工作,没有屋顶,没有忧愁,我的灵魂和大自然独处。
湖堤的石块上,斑驳得遗留着一丛一丛的淡水贻贝的尸体,夏季丰水期它们的幼苗在这些石缝里着床生长,冬季水位下降它们便只剩下了这碳酸钙质的空壳,无机质的世界自有它的规律,但没有怜悯。
这些软体动物能够收集水中游离的碳酸钙形成保护壳,这种死后不会轻易分解的壳固定了大量的碳,它们对于环境稳定非常重要,也一度十分兴盛。
淡水贻贝遗留下来的壳 ©青峰
它们留下的万亿计的遗体甚至定义了一整个地质年代——杂色页岩、红色砂岩和含有大量双壳类遗体的灰岩共同组成的三叠纪。
那也是恐龙刚刚兴起的时代,漫长的地质年代见证了无数物种的兴亡,而人类却一直到工业革命开启后才意识到物种是会灭绝的。
人生苦短,一百年对于我们这个物种已经太过漫长,漫长到可以轻易遗忘身边生机勃勃的江河、随处可见的走兽和曾经繁盛的飞羽。
然而6000年的人类文明也只不过是地层中薄薄的一层沙砾,即便是陨石也没有让恐龙瞬间全部灭绝,大灭绝是以千年万年计的,身在其中的我们很像蜉蝣之于四季。
鸟或许是飞上蓝天的恐龙 ©青峰
一队普通鸬鹚在夕阳头上写出一个一字,一只孤单的白琵鹭像叼着一把汤勺一样越飞越高。
候鸟带来四季的轮转,这些从白垩纪飞来的巨兽仿佛也稍来了远古的讯息,我怆然地看着它们,感受洪荒的时间长河呼啸着贯穿着身体。
普通鸬鹚 ©dodo
45亿年的漫长地质年代里只发生过5次的大灭绝事件,我们赶上了第六次,或者说是我们亲手缔造了这次大灭绝。
一个物种过于强势导致环境波动并引发大灭绝,这并不是第一次,但却是地球诞生至今唯一一次。这个物种试图通过自我约束,亲手阻止它的发生。
在这湿地干掉之前,还有我们在记录它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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