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闽景：假如“甩锅”是人类的深层本性，怎样让明天的教育不再动辄“逃跑”？

“教育应该首先选择不再逃跑，而是勇敢解决难题，让我们的后代，细胞里不再是苟且幸存者的记忆，血管里流淌胜利者智慧勇敢的血液。”

本文授权转载自新校长传媒（ID：new_xiaozhang）

原文为作者于第七届中国教育创新年会主论坛的演讲发言

编 | Mina

“甩锅”的本质，是精神上的逃跑

“甩锅”这个词，来源于厨师烧菜的动作，是为了避免烧、炒的食料不粘在锅底上。后来引申为推卸责任，让别人背黑锅。尤其今年新冠疫情爆发后，“甩锅”成为国际关系中出现频率较高的一个词。

在我看来，“甩锅”这种行为其实是人类的深层本性。

人类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我们的远古祖先学会了逃跑。那些勇敢向前、无所畏惧的人虽然成了英雄，但丢掉了性命；而那些面对无法战胜的洪水猛兽和强敌撒腿就跑的远祖们，却活了下来。

善于逃跑的祖先，在逃跑之后，还学会了反思，并发明出文字、教育、科学技术以及国家制度。如今，这种逃跑的基因，依然留在每个人的细胞当中。

而“甩锅”的本质，就是精神上的逃跑。比如我们发明了文字，但可以把错误记在别人头上，就像西班牙大流感，其实是爆发在美国；我们发明了汽车、飞机，可以在遇到灾难的时候跑得更快；我们发明了导弹，在“甩锅”不成的时候恼羞成怒，先把敌人灭了，再“甩锅”给别人。

教育中的“甩锅”现象

“甩锅”现象在教育中也时有发生，比如以下四种：

现象一：青少年近视率居高不下，“甩锅”给“痴迷电子产品”。

人生下来的时候，实际上都是远视眼，因为这样，我们的祖先可以在看见远处的危险后及时逃跑。长大后，人的眼轴会变长，再加上用眼过度，晶状体弯曲，从而近视。

近视的原因有很多，但主要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屈光近视，我们看近的东西多了，造成晶状体过度弯曲；另一种是轴性近视，是眼轴过长造成的近视。青少年近视的原因，以上两者都有。

但是，如果户外光照可以有效控制眼轴变长的话，哪怕用眼过多，也不会近视。上海科学研究表明，每天日光照射时间达到两个小时，近视率可以降低30%。

所以，充分的自然光下的户外活动是预防近视的关键因素，而不是减少电子产品的使用。

此为教育的科学精神。

现象二：学生体质下降，“甩锅”给“体育未进入高考”。

学生体质下降当然和体育运动有关，但是，体育进中考、高考也有两面性。一方面，通过考试，确实可以在短期逼着孩子们去锻炼；但另一方面，过度的应试体育，会造成负面影响，即孩子们虽然有运动，但对运动深恶痛绝，那就得不偿失了。

解决体育运动少、强度不够的问题，关键是要有充分的运动时间和良好的运动空间。

孩子天生是好动的，除非你不让他动，或者你让他动，却没有很好的运动体验。现在的孩子和我们小时候不一样，他们无法忍受运动出汗以后，还浑身臭烘烘地在教室里继续上课。

如果在上课前给他们换衣服的时间和空间，情况就会好很多。前段时间，我在上海市洵阳路小学看到了女生更衣室，令人期待，也许这样孩子们运动的欲望就会增加很多。

所以，要提供优质的体育设施，让孩子们在运动的时候感到特别舒服；要打造体育老师和运动教练的良好形象，让孩子们喜欢体育老师，进而对运动上瘾。

我们要清楚，不能把所有认为重要的东西，都用考试来对付孩子；对学生来说，不用体育考试、身心愉悦才是最大的奖励。

此为教育的理性精神。

现象三：学生心理问题，“甩锅”给“考试和作业太多”。

作为学生，当然会有考试和作业。但这并不是学生心理问题的核心，真正的核心是孩子们长久没有感受到生命的意义。

有位语文老师对我说，看到校园里桂花开了，他问班里的孩子们有没有闻到金桂飘香，孩子们说没有。他又问，桂花有几瓣花瓣，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不禁让人思考，我们的孩子还能为春天的绵绵细雨而惆怅，为秋天的落叶而流泪，为冬雪漫漫而感到温暖，为夏夜的银河而人心震撼吗？

而问题的核心，并不在于考试和作业多少，而是如何让孩子们体会到，考试和作业是实现生命意义的一部分，并由此产生学习的意义和动力。

孩子们经常接触社会，走进自然，让在课堂学到的东西产生课外的意义和价值，让自己的学习和生命与世界相连接，就会产生责任，形成积极进取的心态，负担自然成为正能量。

教育要让孩子们关心生活，关心社会，关心别人，关心自己，此为教育的人文精神。

现象四：学生创新能力不足，“甩锅”给“高分低能”。

建设创新型国家，需要孩子们的创新能力。但创新能力从哪里来？

创新的本质，是人大脑的多样性和每个人更多的坚持。在团队里，就算每个人都知识渊博，却拥有相同的大脑和知识，就像一个人一样，依然不会有创新。

研究表明，创新并不需要超高的智商，更重要的是，需要有与别人不同的思维方式，以及比别人更多的坚持和尝试。只有每个人大脑不一样，才有创新的源泉。

由此，学校设置更多的课程，供孩子们去选择，同时鼓励用更多样的教学方式，引导孩子们去探索世界，自然就奠定了创新的基础。

倪闽景

上海市教育委员会副主任

不再“甩锅”，解决难题

以上四个例子其实相互关联，也是我们教育工作者目前面临的大难题。其背后的核心，在于孩子如何真正实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面对困难，我们可以选择“甩锅”，也可以选择面对。中国教育创新年会的举办，正是希望聚集有思想的教育者，不再选择逃跑，勇敢地解决问题。

过去，因为“逃跑”，人类遍布整个地球。如今，面对经济全球化、交通全球化、生活全球化，我们已经无可逃避。

当今世界争端加剧，在未来险恶的环境中，我们如何面对无数甩过来的“黑锅”？我们的孩子们是否依然拥有开阔的胸怀、坚定的信念、灵活的态度、聪明的方法，能够用理性战胜愚昧，用科学战胜谬误，用文明战胜野蛮？

这取决于今天的教育。教育的本质，是超越基因的自然取向，形成特有的精神价值，而精神价值的核心，是创造、理性、科学和人文精神。

大多数人在无法战胜敌人和困难时会选择逃跑，但会崇尚英雄；大多数人没有开创性的成就，但会敬仰智者……这都是因为教育而产生的重要价值。

当代人类比任何时候都强大，也比任何时候都脆弱，我们的教育到了关键时刻。

教育应该首先选择不再逃跑，而是勇敢解决难题，让我们的后代，细胞里不再是苟且幸存者的记忆，血管里流淌胜利者智慧勇敢的血液。

来源 | 内容据作者在第七届中国教育创新年会主论坛演讲整理

责编 | 刘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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