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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聊公:回忆在北京、天津票戏的经历

聊公 梨園雜志 2022-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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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初年,负笈都门,课余多暇,兼习戏曲,彩排清唱,时复参加。民十五年,移家来津,此事始渐冷淡,今则更落寞寡欢。追念昔游,悉成陈迹,长夜无俚,拉杂记之,聊以备忘云尔。

 

 余初学戏,系从老伶戴韵芳学小生,第一出为《辕门射戟》,其次为《叫关》、《黄鹤楼》、《飞虎山》、《白门楼》等剧。时戴寓前门外汾州营,与着名武票赵子仪先生为比邻。余因戴之介,得识赵君,曾观其所置行头及刀枪把子,皆灿烂夺目,欣羡不置。后余登台彩唱,尝借用其行头。赵君系名武生董凤年之高足,拥资富厚,而笃嗜戏剧,九城票界,无不知其名也。

 

 时余寓西河沿一九一号(在佘家胡同口外路南,今已归名医汪逢春所有),贴邻为正乙祠。老票友王劲闻、陈墨香诸公,借其地组织黄学会,余以地址密迩,亦加入为会员,追随诸老前辈之后,登台彩唱。然第一次公演,实系清唱。在余戟门师宅中,清唱《黄鹤楼》之周瑜。经此次清唱以后,对锣鼓稍有经验,始敢在黄学会彩唱,第一出即演《射戟》。


张聊公、张荣奎之《黄鹤楼》

 

 小生戏学数出后,又从老伶陈福胜学老生《卖马》、《骂曹》、《乌龙院》等剧。黄学会每有彩排,几无不登台。陈墨香及其介弟两石,于文武各剧,几无所不通,偶缺配角,贤昆仲皆能胜任。余一日演《白门楼》,墨香为饰貂蝉,此事墨香遗着《活人大戏》中似曾述及;又一次演《南阳关》,两石为饰韩擒虎。贤昆仲提携后进,夙具热诚,殊可感佩。

 

 从陈福胜学老生戏,仅三五出。又思涉猎武戏。时老友包丹庭方拜列老伶工王福寿之门墙,余不自揣浅陋,竟挽包君,转恳王四先生(都人称福寿为红眼王四)教授《探庄》。蒙其慨允,每日至虎坊桥一米铺之后院内,从之学习。此即包君与王四先生日常用工之处也。《探庄》曲子拍完后,稍习身段,又学《挑华车》及《借赵云》两剧,《探庄》与《挑华车》,皆只勉能唱曲。岱老临时嘱余串演《卖马》(时岱老任币制局总裁,余任局中编译),且约名丑张文斌,为配店主东。是夕,名伶陈德霖、裘桂仙亦皆登场,与刘宇民合演《二进宫》。刘与余为北大同学,唱老生,嗓音高亮,与天津名票刘叔度在伯仲之间。


张聊公与程砚秋、袁寒云、王小隐等人合影

 

 民十五年,移家来津后,不常玩票。至十九年,以友人魏病侠君之邀约,加入永兴国剧社,于是彩排清唱,时复追攀。某次彩排,与沈怡然、杨乐彭两君合演《回荆州》,余饰赵云,亦从未学过。顾剧中之起霸,与《借赵云》剧中之起霸相同,自可通用,其余唱白,亦颇简单,经社中教师临时一说亦可勉强凑合矣。于此可证旧剧艺术,实由各种固定之程式组织而成,演者只需将其程式一一熟悉,则无论演唱何剧,皆能适用,自有左右逢源之妙,故票友只须能有两三出戏,上台唱熟,则其余各出,亦能事半功倍,甚且可以豁然贯通,更有能于此一定程式之中神而明之者,自成名伶名票矣。

 

 永兴国剧社某次借春和戏院(今改大明)演赈灾义剧,余与老伶张荣奎及同社沈怡然合演《黄鹤楼》,荣奎之赵云,极为生色。又一次义剧,余被同社怂恿,演《长坂坡》。此剧余亦从未学过,何敢轻于尝试,乃同社病侠诸君,只能考虑欲令余串演,先在社中排演多次,届期勉力登场,深自惶愧。病侠在剧中饰张,徐卧庐君饰文聘,杨乐彭君饰糜夫人,姚惜云君饰曹操,朗月馆主饰张飞,皆极见精彩,唯余之赵云,最为逊色。今乐彭、卧庐先后下世,追念前尘,不胜怆感。


张聊公(饰周瑜)、张荣奎(饰赵云)之《黄鹤楼》

 

 余来津后,曾从名笛师徐惠如学昆曲,先拍《琴挑》、《惊变》,次及《弹词》,余登台《借赵云》则在黄学会中,与陈虎扬、杨润甫诸君,合演多次。赵云唱白皆用大嗓,盖不以小生唱出,而用武生之声吻也。

 

 《挑华车》高宠所唱〔石榴花〕、〔黄龙滚〕两折,悲壮激越,余最喜诵之。杨小楼歌此,声出金石,每演余必往聆。后与小楼相识,曾乞其低声教授。声腔研练,与王四先生所授,不爽累黍,具见前辈法度。黄学会中,有武生果君仲宇唱白做打四者,追摹小楼,无不肖似,扮相亦殊英俊,颇似孙毓堃。某次彩排,果君演《青石山》,剧中马童须四人,尚缺其一,遂以余承乏。余于此角从未演过,勉强凑数,思之哑然。


杨小楼之《挑滑车》

 

 堂会戏中,余亦偶尔登台,且有两次离京出外之堂会。一次系至通州果仲宇君宅中,与杨润甫合演《借赵云》。在火车中,获晤名伶余玉琴(余庄儿),亦往果宅,演《十三妹》也。一次系自京赴津,至张岱杉总长宅中祝寿,最喜《弹词》文章与其声调之美,研习最勤,偶有曲会清唱,亦唯《弹词》勉能上口,余皆不敢动也。

 

 综记余在京津两处曾经登台排演之戏,小生有《射戟》、《黄鹤楼》、《飞虎山》、《白门楼》等出,老生有《卖马》、《骂曹》、《南阳关》等出,武生戏有《长坂坡》、《回荆州》、《借赵云》等出,足见余之学戏贪多务杂,不肯专精一项,其结果则无一可取,无一可观,至今追思,曷胜愧恨。云顾余自幼癖剧甚深,学习各剧,亦以爱好过甚,极欲探讨其内容,以资研究,初无丝毫名利之念,即使学习无成,而能稍得其中梗概,一知半解,聊以自慰,所谓贤于博弈,其庶几乎。

 

 近数年来,生事艰辛,穷愁煎迫,票房久已绝迹,所学各剧,束之高阁,今已全部抛荒,曲词除《弹词》外,无论何剧之唱句,几乎一字不记。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余于戏曲,口手两离久矣,欲不荒落,岂可得哉?兴念及此,搁笔一叹!

 

 (《立言画刊》1944年第3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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