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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说红楼:李纨大形象修正

唐都浪子 唐都浪子 2021-10-04

一、李纨的谶图、判词与谶曲

探究李纨原型对理解李纨形象特征十分重要,否则无法知道作者究竟想说什么。闲言少叙。先把李纨的谶图、判词、谶曲考贝以便对照理解。

1、谶图:后面画着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

2、判词: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3、谶曲《晚韶华》: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锈帐鸳衾。只这带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

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


李纨的谶图、判词与谶曲中有许多词汇诸如茂兰、凤冠霞帔、春风桃李、结子、镜里恩情、美韶华、爵禄、古来将相等等,其意义与李纨槁木死灰的形象特征,貌似并无关系。

表面看来,好像的确没有。为何会是这个样子?的确又很费解。弄清因果之前,还须仔细分辨这些词汇的内涵及寓意。

二、何谓茂兰?
早先红学普遍认为,谶图中的一盆茂兰,就是指贾兰。红学家和红迷以这种认识和思路为纲,对李纨谶图、判词、谶曲的解说,都跑不出固定模式。他们普遍认为:贾氏败落后,李纨跟着成器的儿子贾兰还继续风光了一回;但不久之后又没落了。

最有名的,当数高鹗的续书。高鹗先生不愧是高家人,竟能编出一个贾氏兰桂齐芳、重沐皇恩、延续世泽的迷离故事,才让红楼梦流传下来,果然感动许多读者二百余年。

即便反对高鹗的红学家,别的也没读过几个;只说刘心武先生的秦学;他也坚持贾兰后来风光了;竟还成为冷血无情、致使巧姐儿落难奸兄。最后,贾兰又重新破落。他的论证过程恕不详说;谁有兴趣自己去翻刘先生的书。

此外还有一种所谓研究成果说:贾兰风光之后,又很快因故死去;这就与曹雪芹的亡子对上了景。
总之,他们的思路被固定在谶图、判词、谶曲陈旧的解述模式中,生硬地去扣套猜想。或者是因脂批的误导。结果吵闹不息,至今没有个像样的结果。特注其实脂批应该又不是误导,而着重在于强调重点。

如果把茂兰解作李纨的儿子贾兰;那么无论李纨、贾兰母子的原型是谁,都将陷入八卦炉里永远转不出来;但如果把探索方向投入历史文化领域却有新的发现。

所谓茂兰,指蕙兰

蕙兰是花海国粹;于文学领域可以代表中国文化精要。屈原在《离骚》中曾反复吟咏,称赞其为芷兰。北宋黄庭坚称赞蕙兰为国香。古今文坛的所谓兰心蕙质,即比喻优秀女子优雅聪颖的气质;就此延伸,也比喻历史上心如明镜、才华横溢的文化精英。

但必须指出:民族文化在极权的泥潭浸泡了几千年,同时具有沉重迷离的垃圾糟粕。因此,李纨的性情、才学、修养和品质原本应该特别优秀;但正因为她被极权和礼教的垃圾迷惑残害,才变得如同槁木死灰一般。她的这一性情特征体现在生活中,又表现为自私刻薄麻木不仁
三、何谓宫裁
古中国女人名外有,的确是稀罕事。一旦有了,绝不是一般女神。书中的钗、黛、凤、云、探都没有,而偏偏李纨就有,叫宫裁所谓宫裁,顾名思义:要把目光投向代表极权的皇宫裁度,看能否有所斩获。

《红楼梦》,隐约可见曹雪芹精锐的目光,始终没有放过历代皇宫。因为那里面充斥着无限辉煌与无穷罪恶,足足编撰而成一部二十四史

上篇说:如果李纨和王夫人曹颙遗孀马氏分身的两种艺术形象;那么她们的形象与谶图、判词、谶曲中茂兰;凤冠霞帔、空相妒、作笑谈;古来将相、虚名儿、后人钦等词语之间,究竟会有什么关系?与这些词语的内涵和寓意,又有什么更深刻的关系?与李纨出身的国子监祭酒家庭之间,还会有何种关联?

细究这些词语的内涵和寓意,竟然与皇宫真的有关

所谓凤冠霞帔,笼统所指:就是官宦之家诰命夫人的礼服和命服。详细解说:所谓凤冠,原指皇宫后妃佩戴的礼冠,有等级之分;后来泛指贵族和官族妇女佩戴的礼冠帽饰。

所谓霞帔,其形状和功用类似于披肩;明代的服饰这种款式比较普遍。明代之前的霞帔,是自宋代以来只有诰命、贵族妇女才可以享用的命服,有级别之分。

明代之前的凤冠霞帔,普通女性只有举行婚礼之时,才可以佩戴。因此,李纨的形象与宫廷、诰命、贵妇等等权要有关的信息关联很大。同时,她的形象也具有一定普遍性。
四、何谓镜里恩
以前文的原型探究而论:贾宝玉、贾兰两个人的综合形象,即是曹雪芹。如此说来,当贾氏(曹家)败落获罪,后来的贾兰根本不可能会有红学家猜测的后续风光。曹雪芹的生母马氏、即书中的李纨王夫人,她更不可能在家庭破灭后跟着儿子一起辉煌,真的就像谶曲说的那样头戴簪缨气昂昂胸悬金印光灿灿

最大的可能,因主审判官或皇家某个权要念及当初曹玺、曹寅、曹顒、李氏、马氏的余荫和旧情,就把已经成为寡母孤儿的三代人如李氏(贾母)、曹雪芹母子处罚得轻了一点。

以当时曹家罪大恶极的状况,如果减轻罪罚,实亦犹似韩愈臣罪当诛兮,吾皇圣明了。之所以开恩轻饶,是因有现任江宁织造曹頫领罪顶缸;加之余荫与旧情,饶恕李氏、马氏、曹雪芹三代寡母孤儿,就完全有了可能。曹雪芹也便有了创作的机会。

如此的思路,李纨的形象(即原型马氏的部分史实)相对就容易理解。甚至还可以解释一些红学迷结。因为前面说过,无论是老寡妇李氏、短命的曹顒、小寡妇马氏、还有过继而来的曹頫,他们之所以还能继续辉煌几年;正是因为曹玺、曹寅父子和康熙之间存在特殊恩情。

这种恩情体现在书中,就是贾氏荣宁二公于立国之初所建的功勋、以及后来元妃的得宠受封

之后的贾氏(曹家),他们之所以破落还受到打击,是因为从曹寅时起就有了在职任上挥霍排场、管理不善导致账面亏空而惹下的大祸根;或者也有新政之下如秦学大旨中的政治斗争漩窝。

体现在书里,就是宁荣两府和裙带们上上下下的贪脏枉法、以及元妃在新皇、新政之下的失宠。对照这种获罪、失败后的悲惨结局,祖辈曹玺、曹寅(宁荣二公)当初拼命挣来特殊恩情,自然也就成为镜里恩情。

以上所论,也能体现《红楼梦》开篇的总纲之秦可卿判词造恤开端实在宁、宿孽总因情这两句话的内涵和寓意。
五、何谓桃李春风及“结子”
判词第一句桃李春风结子完,历来被红学半仙猜成字谜游戏,解释为:李纨生了儿子就完结了。反正与贾兰有关,谁要贾兰是李纨的儿子呢。

有的红学半仙还说:结子完,就是贾兰的死亡。

真不知从何说起。这样猜下去,只能是一团乱麻,如果继续玩猜字谜的游戏,红学半仙还真不知要闹出多少红楼妖术来。

闲言少叙。

其实所谓桃李,是个十分普通的高雅比喻:就是指学生、学子和文仕。而所谓桃李春风,即比喻:学生受到良师的教导和教诲也可以代指:社会精英人物,受到灿烂文明和优秀文化的洗礼。

所谓结子,其实与李纨的儿子,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而是指:中国传统实木家具,制做工艺上的一个枢纽机关;俗称铆、铆榫榫子;也指家具枢纽之间的花结,具有固定兼装饰功用;称作花子;南中国方言,有的称为“结子”。

我曾请教过陕西关中的老木匠,花结与铆榫,都称作结子

结子如下图);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木制家具工艺常识,愣是被不学无术的红学半仙猜字谜,猜成了李纨的儿子。

闲言少叙。不消说,如上文化信息,就把李纨的形象提升几个层次。隐约之间与她的出身“国子监”有了瓜葛。
六、国子监,就是文化传承的“结子”
综上所述,桃李春风结子的寓意,就是指国家文化教育机关,具体所在就是古代的国子监

倘专论“桃李春风”四个字,竟是历代诗人和词人常用之词。宋代两朝之交的诗人和词家运用尤多。

北宋末期的黄庭坚,有“桃李春风一杯酒”之句。南宋初期赵彦端《满江红》中,有“桃李春风吹不断”之句。南宋初期的杨万里,有“桃李春风冠集英”之句。南宋初期的曾觌,有“桃李春风将近也”之句。南宋中期的高观国,有“桃李春风已晚”之句。宋、金、元之交的耶律楚材,有“桃李春风又一年”之句。等等。

其中关联的历史人物如黄庭坚、赵彦端、杨万里、高观国,以及耶律楚材等人,都可以视为历史上被民族文化教导出来的仕人和学子。他们都是曾在王朝更替之际为民族文化的传承、发展和弘扬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文化精英。

他们,尤其是南宋初期文武双全的诗人,也是抗击外来侵略的英豪。他们,尤其是黄庭坚、杨万里耶律楚材,都曾是当时所属朝廷中央、在相当于国子监文化枢纽机构担任主管博士的领袖。于所属的朝廷,他们未必都称为国子监祭酒,但相当于此类高级职务。

如上文化信息和文化意义,或许就是李纨七律诗尾联“名园一自邀游赏,未许凡人到此来”之内涵。解诗暂不展开。
七、“文化结子”们的命运
史上各朝文化结子主管,他们自幼天资聪颖,通过刻苦学习、坚强拼搏入仕,并且都曾被当局垂青。他们,最终都成为一盆能够惹得凡人相妒的茂兰。以其才华学识观照,他们无疑都可以称为当代兰心蕙质的文化精英。他们,还具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在其职任内,都曾主导或参与了当朝的社会改革或文化进步的传承与革新。

其中的耶律楚材,为蒙元蛮夷统治者接受汉文化做出很大努力、并且卓有成效。但以最终的结果而论,他们都失败了。中国历史还是在同一种陈旧固定的模式中不断轮回、不断循环。所谓中国文化史,不过是记载着他们“虚名”的功劳簿子。

哎呀!他们的命运竟如红楼寡妇李纨一样,都曾得到当局心血来潮式的照顾、貌似成为头戴簪缨气昂昂、胸悬金印光灿灿、爵禄高登威赫赫的人物;而最终不过是留下了一些美好虚名儿令后世之人不断钦佩敬仰。之所以说“虚名儿”,是因为他们曾主持的文化枢纽机构所属的王朝,还是如同前朝一样黄泉路近昏惨惨,依然要接受下一泼强盗的重新洗礼。

以如上解释,再对照李纨这个模糊又让人难以把握的人物形象产生的矛盾和疑问;以及第五回谶图、判词谶曲的宗旨,都可以基本解决;而实在与李纨的儿子贾兰后来究竟是否辉煌,扯不上多少瓜葛。
八、李纨形象的意义
如此解释,已不必关心李纨的形象,究竟与曹颙遗孀马氏有没有关系。无论李纨的原型是谁;书中她和贾兰,承袭皇家(官中)丰厚的封赏,与老太君贾母几乎相当;这是确切的事实。


这也是引发对她的原型是不是马氏展开探索的缘由。下来的问题是,像李纨这样的乖巧女人,为何能在生活中表现出极端的自私刻薄?形成她性格特征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书中李纨母子享受的爵禄,本来是由官中负担、原本是皇帝的封赏。换一个说法,她与儿子的福禄,是从亡夫贾珠那儿所袭。

通俗地讲:荣府的福禄和家业,如果有贾宝玉几个份额,最少应该也有她们母子几个份额。贾琏在那边儿,不算;贾环是庶出,另说。

宝玉和大观园的姑娘兴办诗社、作诗填赋的雅举,原是由李纨牵头,这是一项文化公益活动。为了一点起动费用,李纨竟带着众姑娘齐上阵向凤姐发难。

这段情节,却未见李纨有半点槁木死灰之态;而唯有精明、自私与刻薄。李纨连珠炮似的一箩筐说辞,轻松自如;竟让凤姐乖乖地封了50两银子,作为兴办诗社的起动费。
凤姐与李纨的舌战,同时突现出一个重要问题:对外显得威赫赫光灿灿、动陬耗银千万的贾氏侯府,竟为这类雅事所需的区区50两纹银犯难。凤姐的理由很充分:官中的帐面预算,根本没有此项开支

凤姐开玩笑奚落李纨说:大嫂子,你每月的例银仅次于老太君;你那么富足流油,竟舍不得替姐妹们出水,却反怂恿她们来为难我

凤姐讥讽李纨的话一针见血,十分正确李纨,只对自己利益之外的事情表现得槁木死灰;而对自己承袭、享受的封赏和俸禄福利,丝毫不让,一毛难拔。

凤姐做下50两银子的文化好事,她得想办法平账。至于“平”多少账,书无记载。兴办诗社,李纨一毛不拔;当然,她没有理由自己掏腰包来搞一项文化公益之事;因为社会的文化费用,应该就在官中税收预算之内。

至于官税中预算的这项开支,究竟又做何贵干、是不是都用于文化公益事业?还得问问李纨她爹国子监祭酒李大人。李纨的祭酒爹,就是居于庙堂之上、专管国家文化雅事公费开支的四品大员

所以,这话又得说回来:皇帝特批、贾府为元春省亲而建造的大观园,不到一年时间内,要埋掉纳税人多少血汗?仅第一笔绿化费,凤姐毫不客气就为贾芸批下300两银子;因为贾芸这个孩子很懂事还会来事


更别说,还有凤姐的亲信贾蓉、贾蔷用来买戏子、买道姑、买尼姑的天价费用;还有贾珍主管、贾芹经管的贾族家庙的祭祀费用,等等。这些银子都要从哪儿开支?

不想再说下去,多说无益。

但必须要说:极权和专制,只能使人们的自私特性更加无法把握、更会无法控制。最终大家一同走向深渊,枉然成为后世之笑谈。

自古以来,贪腐就是令人十分头疼的社会毒瘤。一旦提起,有人会说人性使然,谁都一样。不错。历史的关键时刻,虽然也有所谓好皇帝和能臣都曾下决心来“改造”这一自私人性;后儒家的神圣,一直在帮助皇帝灭人欲、改造人性。但终究却难免失败。为什么?

55回之后凤姐因病疗养时期,由李纨领头、宝钗和探春协助进行的大观园改革,结果如何呢?

论柳五儿之时已经辨明:大观园改革的最终结果,引来中下层奴仆的一场混战;并以惩罚司棋不检点的私生活、导致司棋绝望殉情而悲壮告终。注:鸳鸯绝对没有告发司棋的私情。为什么?

究其根源就是:极权专制所形成的既得利益链,这个巨大的社会毒瘤无法根除。这种既得毒瘤,又恰似贾氏(曹家)世代所承袭的爵禄、或如李纨母子承袭、享受的皇帝封赏一样;她或他们,连兴办诗社文化雅事所需的丁点费用,都不舍得;还指望做为改革家的他们,能改革出什么成果?

因此,历代的所谓社会改革、或说改造人性的结果,就如同李纨自幼学习的书籍记载的节妇烈女一样,史书上不过多了几个明君、能臣、将相们虚飘飘的美名儿以供后世之人不断“钦敬”而已。中国历史还是难免不久之后的血流成河。

这种特色的红楼悲剧,究竟是不是像李纨自幼所读之书一样,与史上改革精英们所接受的民族文化偏执教育有关?还是留给专研社会科学的专家学者博士去研究考证。李纨形象的探究考辨,到此为至

本篇对李纨形象的探索辨正,越发坚定前人的考证结果:李纨的原型,应该就是曹雪芹的生母马氏。曹雪芹之所以把李纨的形象与指向,写得十分模糊,因为李纨原型毕竟是他的母亲。在贾氏(曹家)最繁华的几年,曹雪芹曾经是其中一位受益者享受者

先乐后苦的曹雪芹,一位颇有良知的文化大师。他不喜欢说教,而喜欢作文;以自己亲历亲见亲闻的家事写实。他在书中,向后世揭示人间坏东西必然走向灭亡的铁律

《红楼梦》本来简简单单的写实,却不幸被历代不学无术红学半仙谋算成一部谜书。

唐都浪子《浪说红楼》之:论李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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