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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德锦|龙潭坡记忆(二):桐子祭

谭德锦 硒园雅吟 2021-10-27

谭德锦,湖北巴东人,喜欢用文字表达生活,喜欢生活中隐藏的诗意。人间有情,文字有义,愿做一个有情有义的记录者。





龙潭坡记忆(二):桐子祭

文/谭德锦

龙潭坡,土地就仅是种玉米红薯的土地而已。黄土地,不厚也不是彻底的贫瘠。

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错,这里的桐子树就是村民们的小确幸。桐子树上结的果,不能吃,但是能卖钱。桐子果果通常被榨油厂收去榨油了,桐油是上好的涂料,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耐酸、防腐、防锈等 ,过去有钱人家的家具都会被漆上一层黄亮亮的桐油,看起来高端又耐用。据说桐油还有很大的药用价值,可以外擦治疥癣,烫火伤,冻疮皲裂、治化脓性炎症等。但是只能外敷,禁忌内服,误食后会中毒。因此桐子果果在那年代绝对是抢手货,桐子树也就自然而然成了村民们的“摇钱树”,它们稀稀疏疏地长在庄稼地里,长在沟边、石缝处。

春初,桐子树和万物一样,在春光里,载着人们的希冀,庄严而又浪漫地孕育着春梦。一棵棵略显高大的桐子树日渐舒展着绿油油的卵型叶片,灰色的树皮随着气温的变暖犹如抹了一层天然雪花膏,逐渐光滑,小有油腻。待花期来临,微风拂过,绿葱葱的树叶间,隐隐约约吐蕊报喜。大人孩子都会时不时地仰头看看自家的几棵桐子树。当伞一样的花朵骄傲地摇在枝头时,那雪白,那粉红,似乎飘进了各家各户的窗口,人们茶余饭后就会谈论当年桐子的收成。

花期已过,果实渐渐长成球状。经充足的日照雨露,果实终于愈发圆润油滑,穿着绿皮外衣,压低枝头。那鼓鼓的身子,似乎要被里面的浆果撑破。

果浆孕育的高峰期,就从初夏开始。这个时候,人们顶着烈日给农作物拔草,口干舌燥之时躲到桐子树下,猛灌一口凉茶,享受树叶儿摇来的凉风,好生舒坦。野小子趁大人不注意,爬上树梢,摘几个桐子,藏到荷包里。待回家后,削掉一层果皮,那牛奶一样的果浆渗出来,便拿着桐子到处乱画,画天王,画地虎,所画之处,必定是黏糊糊的。如果被大人发现居然动了他们的摇钱树,轻则一阵痛骂,重则一阵毒打。这玩法毕竟在那个年代是很奢侈的了。

桐树叶也是嫩玉米浆粑粑的上乘包裹材料。每当吃嫩玉米浆粑粑的时候,大人会差小孩摘一些桐树叶回来包浆。把叶洗净,卷成圆锥型,装浆,口上方高出部分的叶往下折就包装完毕。然后放锅里蒸半小时以上,出锅的浆粑粑必定松软香甜。如果换做芭蕉叶来包,肯定没有桐树叶那么可口。至今,偶尔买玉米浆粑粑,一定会选择桐树叶包的。

秋天来临,桐子树就开始准备告别仪式。桐子变成了紫红色,会让饥饿的人看见后产生强烈的食欲,人们可以把她想成苹果,想成石榴,她就是红得这么可爱,这么诱惑。当桐树叶渐渐发黄,缩水,呈褐色飘落时,一个个桐子就孤零零地挂在了枝头。果实紫红的皮肤终于抵挡不住秋寒,老成了褐色。此时,人们携家带口扛着长长的竹竿,来到树下,进行一项期待已久的神圣仪式---打桐子。竹竿在树间上下左右一阵狂打,桐子稀里哗啦的被打下来,像冰雹,像流星。伴着树枝咔嚓的折断声,桐子落地啪啪声,妇女和孩子在树下闪跳腾跃,一阵欢笑,一阵追逐。有的桐子顺着坡滴溜溜滚了几十米远,人们一定会穷追不舍。仪式结束了,树枝被打残了一地,树叶被踏碎了一片,竹竿被打断了几根,但背篓装满了,箩筐也盛满了。至于桐子树,默默的立在身后,低头间,有沧桑也有成就。

人们把桐子背回家后,堆在一起,用薄膜覆盖。目的是让堆在一起的桐子壳能短时间内变软,便于剥壳。剥壳时往往全家总动员,没有任何专业工具。完全凭指力剥。遇到壳硬的桐子就需要木槌不轻不重的敲击,把壳击裂即可。壳剥完了,果核可以立即卖给榨油厂,也可以稍加晾晒后出卖,只是干湿卖的价格不一而已。如果收成好,可以卖几十元,真还可解决家里几件大事。

其实,对于小孩子们来说,打桐子的季节就是孩子们狂欢的季节----捡桐子。只要是有桐子树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小孩子在树下转悠。他们挎着竹篮,用木棍反复扒拉着层层叠叠枯黄的桐叶,寻觅最后一枚桐子。如有发现,便欣喜若狂。孩子们不局限在自家桐子树下捡,张三李四家的桐子树都会被光顾。别家孩子已经捡了几遍的桐子树,只要是自己没去的必定还会去,因为不去就不死心。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舍得跑,舍得扒拉,多少总会捡一些。然后,用脚踩,用石头砸,生生把桐子壳弄开,剥出核挎到油厂卖几毛或者块把钱,买本小人书,买一个气球,那是美滋滋的爽。

桐子被卖到了油厂,或许就完成了她的使命。但桐子叶仍不愿悄然归去。寒冬来临,人们来到树下,搂几筐树叶回家放入火坑,点燃,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给人们带来无穷的温暖。更为奇特的是,如果脚有冻疮,人们会把桐叶放入热水中浸泡,然后温水烫脚,大人们说这样能促使冻疮愈合。

桐子树,就这样一种普通的树,在贫穷的岁月给了乡亲们美好的愿望,给了孩子们奢侈的日子。

也许,她根本不是什么有前途的树种。今天的龙潭坡,曾经绽放粉红,雪白梦想的地方,桐子树已魂断黄土地。取而代之的,有的是柑橘树,有的是茶树,有的也是荒芜。

不管如今的我们生活多么荣耀,亲亲桐子树,因你美好的曾经,坡上坡下,田间地头,荒芜的田垄,抬望眼,你那纯洁的粉红雪白,飘飘黄叶依然如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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