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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德锦:龙潭坡记忆(一)

谭德锦 硒园雅吟 2021-10-27

谭德锦,湖北巴东人,喜欢用文字表达生活,喜欢生活中隐藏的诗意。人间有情,文字有义,愿做一个有情有义的记录者。






龙潭坡记忆(一):水之恋

文/谭德锦


龙潭坡,我的故乡。

罗溪坝的西南一隅。巍峨的仙峰观山麓,一大面山坡延伸至谷底。这面坡就叫龙潭坡。

说到龙潭坡,就得先说说这里的水。

坡的最高处有一股约莫担桶粗清冽的阴河水,经年累月从一幽深的洞口喷薄而出,在出口聚成一汪蓝幽幽、异常瘆人的深潭,人们叫这洞为龙洞。水在潭中攒足劲后,撒野地呼啸着冲向谷底,尔后犹如一个深山闺女,羞涩地自西向往罗溪坝逶迤而行,数里后,羞怯地与神农溪打个照面,隐身于哗哗的溪水中去了。地名的由来可能与这水这潭这坡有关,我倒真希望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龙洞里的水让河谷一年四季就没消停过。

龙潭坡的谷底平坦,两岸树木葱茏。因两岸长年累月的山洪冲积,谷底横着一条怪石嶙峋的宽大河流,龙洞里倾泻而来的水也就自然顺势流淌着。河床上总长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草,还有一大片芦苇。放牛娃把牛羊赶到河谷,草多,牛羊高兴。嬉水,捉泥鳅,捞黄骨头,在芦苇里疯闹,娃高兴。至于牛羊从河谷这边吃到了对岸,放牛娃懒得管。放牛娃是在赤条条地嬉水还是在烧螃蟹吃,牛羊们更不愿意去想,反正知道主人野累了才会来牵它。更多的时候,放牛娃们在做一件“灭绝人寰”的事—— “扎拦河”。就是用河谷里的沙石藤条野草把流水暂时拦住改道,让下游一段里流水大量减少,然后分两拨人马,一班人马用撮箕疯狂的搂鱼,一拨人马到下游鱼儿逃生的出口,站成一排,弓着腰,端着撮箕,见鱼游来就一阵猛搂。这种貌似竭泽而渔的手段让很多鱼儿都在劫难逃。只要一到河谷,放牛娃根本不担心牛羊在这宽阔的谷底还会觊觎田里的庄稼。每次总是人畜尽兴方才归家。

现在仍记忆犹新的是,每每暴雨月份,大人小孩都会执着竹制的钓鱼竿,披蓑戴笠,腰间挂一鱼篓,裤管卷到大腿根,用蚯蚓做诱饵在河谷钓鱼。人们说下暴雨的时候水浑,鱼儿才看不见钓鱼的人,这样才能钓到鱼。钓鱼的时候也够疯狂的,赤着脚沿着河岸一处一处的扔下鱼钩,盯着呼啸而来的浑浊的河水里沉浮不定的鱼钩,竟没一丝恐惧,大人如此,小孩子也如此。火气好钓上几尾寸许的“白家鱼”便高兴得对着河谷吼上几嗓子。火气皮的总钓沙泥鳅,更皮的时候就是螃蟹把系勾的胶丝咬断,或者水里的树枝杂草把勾死死缠住,结果只好把钓线扯断。其实,即使钓了满满一篓鱼儿,因为鱼小,也因为人们根本做不来鱼,这美食当然只能是各家的猫享受了。现在想来,那时钓鱼图的是穷快活,真快活。

龙洞里的水,并不只是让人们可以去野,她还是故乡的生命之水。

人们从洞口的潭边开口,引水渠至邻村,方便几个村的灌溉水稻和饮用。水渠没有用水泥而是土水渠,一直几十年蜿蜒在龙潭坡的山腰至邻村天池。

龙潭坡的水田集中在离老家近一里路的地方。

梯田式的水田层层叠叠,耙地和插秧的时候这里最忙碌。

耙地的时候,水牛埋着头,在耙地人的驱使下,风也似地奔跑着。耙上,耙地人像舵手一样握着扶手,挥着牛鞭,神气地吆喝着,耙像小船一样快速前进,泥浆四溅,牛尾巴复仇似的蘸着泥浆胡乱抽打着屁股,抽打着牛绳。没一会,人和牛浑身除了黄泥浆还是黄泥浆,只留下两枚眼珠还是黑的。

插秧的时候,人们相互帮忙,我们这里叫“找工”,无论男女,都可以。一般在一个星期左右,每一块梯田都插满了绿绿的秧苗。微风吹拂,秧苗开始载着乡亲们的希望不分昼夜地拔节、孕蕙。

这个时候,人们比平时更看重水渠里的水流量是否正常了。平时只是饮用而已,但稻谷成熟之前可打不得马虎眼。特别是连续天干的时候,水渠边总会有人扛着薅锄,挖锄巡逻,方言叫“扒水”。水在哪里冲了缺口流到山沟里去了要堵上,在哪儿被淘气小子给挖了口子放到野坡里去了要把口子整稳当,在哪儿被坎上的泥巴石头掉到水渠里给堵着了要迅速清理。这样一直要走到潭边才放心往回走。水渠在一坡水田的上方留了一个大口子,一半流量的清水顺着小水沟哗哗地流进各家的水田。但因邻村也要用水,流量不能开太大,往往是各家按照实际情况,商量按照顺序灌水,这样就有了“守水”一事。有的顺序排到半夜,就届时赶到自己水田开始灌水。其实半夜起来干这事还是有一番情趣的:明月、星空、蛙鸣、虫语、微风。我也经常守水,但从未夜半守过。白天守水也别有意趣,躲在树荫下喂蚂蚁,几个玩伴儿整泥巴,捉青蛙……

龙洞里的水滋养着这里的人们,一年,两年……在人们心里,姿态美好地流着,也留着。

岁月的变迁,水依旧从龙洞朝夕流出,但模样已变。放牛的年代远去,谷底已人迹罕至,野草疯长。约十几年前,谷底修筑了水电站,潭水来不及疯癫就被逼着钻进了混凝土水渠,原先宽阔的谷底已经干涸。水沿着水渠仍然清澈地流进各家各户的管道,但被层层梯田遗忘,人们已经不需要泥水一身地去耙地插秧,因为超市里香甜糯软的白花花的大米应有尽有。

每每回家,总会站在门口凝望谷底,总会去屋旁瞭望那已改成旱田的层层梯田,就因为执念着那家乡的龙洞里的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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