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抑郁的弟弟
黄永,网名白露为霜,湖北巴东绿葱坡人,东瀼口中学教师,传道授业解惑。闲时相妻教子,江边垂钓,大快朵颐,常纵情豪饮。日子周而复始,弹指已是中年,在单位是草根,在家是草包,但日子过得如诗如画。常常窃喜:“草民万岁”。
抑郁的弟弟
文/黄永
“语言贫乏,情感淡漠,”医生拉着我的手,遗憾地对我说,“你的弟弟抑郁了。”
我把手中的诊断证明书放进口袋里,望了望弓着背站在墙角的弟弟,他双膝并拢,只占很小的地方,恐惧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我走过去牵弟弟的手,想告诉他,我是他最亲近的人。弟弟本能地缩手,怯怯地望着我,憨憨地发笑,我抚摸他的额头,想让他感觉到我的温暖,可是只让他更加惊恐,身体拼命地缩着,他在极力逃避、否定这个世界。
我和弟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生命和父亲的希望一起诞生。刚从血盆中捞起来,父亲和接生婆就发现了弟弟的不同凡响:国字脸,天庭饱满,垂珠厚大,且哭声洪亮。父亲自然是高心得手舞足蹈。我十八岁了,还看书落泪,常常被父亲斥为废物。家中兴旺,喜添新丁,父亲自此就认定了弟弟是他的希望。
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一切教育自然是高标准,严要求。三岁背唐诗,四岁学珠算,六岁习碑帖。父亲读过许多书,一切教育都亲力亲为。六岁就进了学堂,弟弟虽然方面大耳,但学习起来却不聪慧,成绩很是不佳。同学常常嘲笑“黄浩、黄浩,傻帽、傻帽”,他常常急得面红耳赤,用手狠狠拍脑门也想不出话来还击同学,结果引来如浪的嘲笑声,铺天盖地砸向弟弟。然而更急得是父亲,“孩子不打不成器!”弟弟自然难逃如此一劫,他每次挨打的时候疼得厉害了,不哭不落泪,就是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充满敌意的看着父亲。有一阵子父亲竟然荒唐的请巫师给弟弟做法事,现在巫师的咒语还贴在老家的中堂,一切努力都收效甚微。十里八乡都知道我弟弟是憨憨,无论他走到哪里,人们总是恶意或者善意地捉弄他,嘲笑他受辱后的窘态。
父亲是执着的,他不甘心他的希望像先天残缺的种子,刚入土就死得不明不白。“榜上无名,脚下有路”父亲确信弟弟将来一定是种地的能手,教他记忆节气,每个节气有什么农事。命运似乎跟父亲绕弯子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他什么都记不住,下地也是糟蹋庄稼。每次这样弟弟总是歉意地望着父亲。
弟弟二十了,一切都没有改观。父亲极不情愿地认命了,弟弟羡慕同龄人的手机。父亲给了他一个玩具,他别在腰间,有时候也拿出来喂喂几声。前些日子弟弟做了一件极聪明的事,他偷偷地用家里的电话拨通了我的手机,听见他的声音,不知怎地,我一如既往地落泪了。这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他记住了十一位数的手机号码,和千里之外的哥哥通话了。以后我常常不定时接到他的电话。内容都是说想我给他买个真家伙手机。我笑着骗他下次给他捎回来。
我这次回来时他已经抑郁了。
老父亲絮絮诉说弟弟的病症,多疑,不说话,不吃饭,爱激动。随后又开始数落他的不是,村里有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捉弄弟弟,说把王家的新媳妇许给弟弟做老婆,因此弟弟常常尾随这个姑娘。同村的人都认为他欲行不轨,起了戒心。王家还恐吓了弟弟。邻居自然是与他断了往来,连捉弄他都不屑了。父亲说完连连摇头,惭愧的无脸见人。我想证明一下真伪,狠狠地瞪了一眼弟弟,他惊恐地双膝并拢,弓着背蹲在墙角,满脸通红,满头大汗,瑟瑟发抖,腰间的手机也掉到地下了。我突然想到我的承诺,我把手机递给过去。他看也没看,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他彻底的抑郁了。
我的弟弟呀!方面大耳的弟弟呀!
他是不幸的,他原本可以好好的生活,冷时屋外晒晒,闲时村头逛逛,乏时床头躺躺。可普天之下是有志者的舞台。有谁愿意给他这样一个舒适的成长空间呢?他被逼到了墙角。
弟弟是幸运的,他彻底地抑郁了。从此他就会超越时空,有时生活在远古、在未来,有时生活在月球、在宇宙,那些时空里没有志者,也没有捉弄弟弟的闲人,这些时空全部是弟弟的世界,弟弟一个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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